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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常保平的诗

　　寂静的部分

　　三五间土做的瓦屋，门敞开着

　　对联还在，只是

　　关公的大刀更加朦胧

　　秋天的玉米被扒了皮，整齐地吊在屋檐下

　　两三只小鸟和一群鸡互致问候

　　院子干净，墙院外的核桃树落光了叶子

　　五百年的年龄，遒枝伸向天空

　　有纵深的远。门前一百米就是大山

　　突兀的巨石有沧桑的部分

　　房后就是坟茔，爷爷奶奶安静的居住地

　　柴火垛在石头上，足够一冬取暖

　　小河挂满冰凌，水缸里盛满了水

　　火塘未消尽，有贴心的暖

　　一条蜿蜒的小路长满了野草

　　出了栾川，就是洛阳、郑州……

　　遍地深黄

　　不用登高，不用望远

　　窗外，菊花绵延的山冈开成

　　女人的黄披肩

　　玉米的黄，谷穗的黄，黄豆的黄

　　和落叶的黄互为表里，一起占据秋天

　　凉风初起，土地露出根、眉毛、胸膛

　　我该放下锄头，放下灼热的心潮

　　露出黄色的皮肤

　　今夜，我用地瓜一样的语言和你说话

　　用菊花的肝胆明目解毒，用一壶菊花酒

　　与陶渊明分享瓜田李下的禅心，用一声吆喝

　　激起黄河的浪，我用诗歌把时间固定

　　在南山散养鸡鸣狗叫、闲月白云

　　让河流、篱笆、衰草有回家的渴望

　　我是一个无法取暖的人

　　记得在我老家

　　堂屋中间有个火塘，二号锅大小

　　填满灰烬

　　父亲是个棒劳力

　　出工回来，还要捎上一捆柴

　　除了做饭，剩下的用来冬天御寒

　　我们一大家子人围坐火塘

　　围成圆桌会议

　　父亲计算收成，母亲计算针工

　　我们计算无忧的童年

　　到了除夕，火塘内会有一个柏木疙瘩

　　它馨香的气味一直到大年初一

　　我们熬过了冬天

　　而现在不能这样取暖

　　老房子扒掉了

　　昔日的小燕子天各一方

　　再也找不到那个火塘

　　我成了一个无法取暖的人

　　题石门土屋

　　词是用旧了的

　　农谚也是用旧了的

　　用泥土筑起的老屋旧得掉渣

　　一院子的秋风结满柿子、沙梨、阳桃

　　你熟悉的小院

　　在这里，不用呼唤春月、秋霞、白雪

　　你在与不在

　　都有化不开的乡愁

　　年将至

　　年关将至，乌鸦在叫，喜鹊在叫

　　一列动车朝发夕至，大地正在转身

　　秋草不说收成，哀伤或喜悦

　　在清瘦的时光里，它要集中所有的金钱、精气、时间

　　把该还的全部清算，该付出的全部腾空

　　总有更替、交接、圆满

　　黄土、树木、石头依旧安然

　　而喧嚣的街市，喜气上涨

　　空调、衣服、瓜子、鞭炮……

　　都放下身段，打理一年最后的阳光

　　地上和天空一样，都在掐算一个日子，一个方向

　　年的词汇陈旧而新鲜

　　腊八、立春、小年、情人节

　　扫去庭院的浮沉，寻找春天的解药

　　把自己放在山水的背影里

　　给灶王爷备份厚礼：上天言好事

　　仿佛一生已经用完，仿佛刚刚开始

　　（选自《诗刊》2019年10月下半月刊）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