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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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完这个项目,两人去一个东南亚风味的餐厅吃了个午饭,又出发继续探索了。
夏一念喜爱刺激项目,但他实在太高估自己,修心养性在寺庙里那么多年,跑过最远的路程是从桦楠山到远安市,路上吐得天昏地暗,这会儿体会从未有过的失重感,结果可想而知。
夏一念面如菜色地从跳楼机上下来,扒着赵斐昀缓了半天,不死心,又想要去排队挑战。
赵斐昀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半抱进怀里,哭笑不得:“要不咱们还是去玩旋转木马?”
夏一念挺着腰,一心想要征服这片江山,拒绝:“多玩几遍就习惯了!”
言下之意也许是,多吐几遍就吐习惯了。
赵斐昀可不舍得他这么折腾自己,好说歹说,夏一念虽然放弃了其他惊险刺激的项目,但贼心不死,一定要去玩过山车。
赵斐昀没办法,便带着人去排队了。
过山车是游乐场最火爆的项目,长长的队伍也丝毫不能减退游人的热情,夏一念生怕面前多排两个人,扯着赵斐昀狂奔而去。
等到他们的时候,赶得上日落西山了。
夏一念雄心壮志地挑了第一排,迎面而来的晚霞流光映入眼帘,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见赵斐昀落座后,紧张的心情才慢慢平缓下来。
赵斐昀握住了他的手,唇边噙着笑:“眼泪都出来了。”
过山车在最后一声倒数结束后缓慢前行,夏一念的半张侧脸被残阳轻轻抚过,他看了赵斐昀好久,才有胆子直视前方。
冰凉的手被攥在手心里,温热从手背蔓延,迎面而来的风裹挟着残阳的微温,又冷又暖,夏一念突然间发现,冬天并不适合坐过山车。
在渐渐加快的速度中,风像是刀子一样吹过脸庞,过山车在高处微微停顿了一秒,夏一念闭着眼,在骤然失重前听到赵斐昀很轻地说:“别怕。”
就在这一声落下后,耳边风声像是被人按下了加号键,一瞬间放大数倍地在夏一念耳边响起,像是有无数亡灵在哭泣悲愤,像是有人凑近到他耳边悲切呐喊——
夏一念下意识地想挣脱开被赵斐昀握着的手,然而那风声像是被实体化般缠绕着他,在心灵震动的一秒内,夏一念张开双眼,入目之间并不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也并不是急速行驶下倒转的苍郁树木,而是扑面而来的漫天火光!
失控的尖叫声脱口而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夏一念在天旋地转中,在火光冲天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已经脱下了牛仔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衣,神色急促的赵斐昀!
夏一念在冷风中,下意识地往前一伸手,然而下一秒,在一阵急速的俯冲下,漫天血色犹如实体般顷刻淹没了眼前赵斐昀的身影。
夏一念呼吸一窒,挣扎着要扑上前,被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牢牢接住。
“念念?”赵斐昀解开他腰间的安全带,把脸色煞白的人抱进怀里。
夏一念额前是细密的汗水,他怔怔地看着天空中被涂上水墨般的绚烂晚霞,被赵斐昀抱着出了座位,才对方的轻声安抚中渐渐回过神来。
赵斐昀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是不是不舒服,想吐吗?”
夏一念的反应太大了,赵斐昀怕他难受,问工作人员借了点热水,让他捧在手心暖着。
赵斐昀给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轻声哄着:“我们不玩了,回去了好不好?”
夏一念的神色明显不对劲,赵斐昀怕他挤地铁更不舒服,拿出手机直接打开了打车软件。
夏一念一把摁住他的手,喘了两口气,说:“哥——”
他还没说什么,忽然,旁边的工作人员听到对讲机里在吩咐什么后,神色大变,急匆匆地跑下阶梯。
过山车外排队的人群中隐隐传出骚动,赵斐昀奇怪的视线还没看过去,就被夏一念拽着手,扯着往外面走,“哥!我们快回去!”
赵斐昀被他扯着走了两步,跟上他的步伐,疑惑道:“怎么了?”
夏一念神色慌张,并不回答他,在两人经过附近一个机动项目的时候,听到从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
“好像在东区那边?”
“到底什么事啊?”
“不知道啊,我看东区那边的人都往外面跑,不会进来了杀人狂吧?”
“快!快看那边!”
众人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纷纷一愣,霞光中,一缕缕的黑烟袅袅升起,不一会儿,行走着的众人停下了脚步,动作一致地看了过去。
空气中有两秒钟的静默,以及,似乎随着风缓缓飘过来的灰烬的气味。
有人惊愕地开口:“这——?”
就在下一秒,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传来了纷纷扰扰的脚步声,只见各个行色慌张的人群狂奔而至,直至到了另一个区域,认为安全了,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们满目都是劫后余生的害怕,有人已经小声地哭了起来,一瞬间弄得围观的人心里惴惴不安,有大胆的人上前问:“到底怎么了?”
“有人在东区纵火!”回过神来的男子神情激动地说,“从鬼屋到影音厅,还有好多餐厅!”
“不是吧?!”
“什么人啊?报复社会吗?!”
“不、不知道——”男子打了一个冷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就是个疯子!”
赵斐昀和夏一念,就站在人群的后面,所有的话都听见了。
夏一念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绝望,他紧紧地握住赵斐昀的手,被迎面而来的奔跑着的一对情侣撞了撞肩膀,对方什么也没说,害怕地朝着园区的出口跑去了。
赵斐昀神色凝重,拿起手里的渔夫帽,戴回夏一念的头上,手搭在夏一念的后脖颈上,轻轻地捏了捏,尽管表情严肃,但说话音量依然放得很轻:“你去外面等我。”
夏一念上前半步,几乎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赵斐昀哄道:“我们晚点再回家。”
“我不要。”夏一念捉紧他的衣服下摆,倔强地看着他,说:“你和我一起出去。”
但这一次,赵斐昀不会再顺着他的意思了,“不行。”
从东区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本来还在观望而驻足的人群,被这种恐慌感染,不由自主也顺着奔跑的人群,慌乱地逃离。
有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在安抚,但显然无济于事。
赵斐昀脱下外套披在夏一念的身上,语气强硬:“你听话。”
“我不听话。”夏一念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刚才过山车上的一幕,一分钟的时间,他在急速前行中预见了赵斐昀的未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赵斐昀前去火场,他不断重复:“你跟我一起出去!”
赵斐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抓住了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工作人员,问:“火场附近有最近的水源吗?”
那工作人员一愣,思索两秒,快速答道:“有,靠侧门有一个人工湖!”
游乐园面积太大,赵斐昀不清楚火灾情况到达了几级,他有备无患地问清楚了最近的备用水,然后发信息回总局,得知市局一班刚出了任务,正往这边赶的是二班和城南分局,来这边最快需要十分钟。
赵斐昀打了二班班长的电话,快速交代了事情,就要逆着人流往东区方向跑。
夏一念红着眼眶,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道:“哥!你不要去!”
赵斐昀转过身,温热的掌心握住夏一念的手腕,用了很轻的力道扯开。
“我不能不去。”赵斐昀笑了笑,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此时正完全抵在夏一念的脸颊上,大拇指眷恋般地摩挲着他的唇角。
有泪划过他的指尖,是滚烫的。
“我不能不去。”他重复了一遍,“我是消防员。”
他必须去。
这是他的职责,他的使命。
只是一句话,他相信夏一念能懂。
他从小在慈悲为怀的地方长大,他能豁出性命去救素未谋面的王有为,他能懂赵斐昀身上背负的责任。
夏一念翕动着嘴唇,挽留的话再也无法出口。
慌乱涌动的人群仿佛与他们无关,站在他面前的赵斐昀与预见一幕中被血色吞噬的人重合又分开,然而,他忽然又看到满天的血色褪去,脸容英俊冷硬的赵斐昀在阳光明媚中对着他微笑,告诉他,会一直陪着他。
逃命的人群忽然发出惊恐的议论声,夏一念抬头,目光穿过葱葱郁郁的草木,能看到跃上上空的火光。
他发出一声啜泣,终于还是松开了用力握住赵斐昀衣服下摆的手。
“念念乖。”赵斐昀低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鼻尖,说:“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夏一念无声地哭泣着。
他迎着赵斐昀充满了爱意和爱抚的目光,泪眼朦胧中,赵斐昀微微直起身,温热的双唇印在他的唇上。
一触即分。
他们身边是尖叫惊慌的逃亡大队,有人失声痛哭,有人疯狂呐喊,有人在寻找慌忙中走失的亲人,有工作人员嗓子颤抖,眼神害怕,但依然积极地指挥着游人疏散。
在赵斐昀的身后,是一片与天空烟霞融为一体的漫天火光。
他们在这宛如末日大逃亡的地方,接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我不走。”夏一念擦了擦眼泪,眸里的绝望崩溃渐渐褪去,变成一种坚定地看着赵斐昀,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
在赵斐昀不赞同的目光中,夏一念坚持说:“我去协助工作人员疏散人群。”
他扬了扬手里的地图:“地图我看了两遍就记住了,我知道每一个出口在哪里,我能带他们走出去。”
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哪怕火灾尚未蔓延,人们可能会因为惊慌和恐惧发生踩踏事故,到时候不但伤亡会增加,意外事故的发生会拖慢救援的进度。
赵斐昀被仓皇奔跑的人撞了一下,他握紧夏一念的肩膀,直直地看着他,眸里情绪翻涌,最终只能说:“好,但你要答应我。”
“好好保护自己。”
夏一念带着哭腔嗯了一声,两人对视了一秒,然后同步转身。
夏一念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地图,企图吸引人群的注意:“大家不要乱,很危险!不要往同一个出口去!西区现在还很安全!大家冷静点!”
“我们现在距离最近的出口是西2门,我知道在哪,大家跟我来!!”
“小兄弟——!”
有人拉住了夏一念的手臂。
夏一念回头,只见一中年男人目光希冀地看着他,急忙地问:“西2门在哪?!”
夏一念咽了口水,看着中年男人怀里的孩子,以及他的身后同样抱着一个孩子的女子,快速说道:“请跟我来!”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