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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念*******忘 奈良树懒 9994 2021-04-06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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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的压力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这是夏一念到达远安市,看着长途汽车站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的人群,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今天是五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无论是商场,还是街道上的人流都不多。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有的上班族刚从商场吃完饭出来,本来是赶回去午休的,这会儿却聚集在一处办公楼下,一边举着手机,一边窃窃私语着。

  夏一念看着这楼下穿着正装的人群,他们手里有些人还提着手提电脑包,明显是吃个午饭都不忘掉工作的。

  当他第二次感叹着成年人不容易后,夏一念终于抱着背包挤进了人群,顺着众人的视线往上看。

  只见高高耸立的办公楼,面向着百花广场的这一面是墨绿色的单面玻璃,百花广场遮挡了一部分的阳光,大概从第十层开始,才折射出几缕金灿的光晕。

  而在这耀眼的光亮底下,大概在第五层楼的地方,一处楼梯间的小阳台外,歪歪斜斜地坐着一个神情恍惚的青年。

  他的脚晃荡着,脚尖刚巧碰到街道边茁壮的白杨树。

  这白杨树到了今年夏天是要被砍掉的。

  因为长得太高,台风天到了,怕是会砸到道路两旁的办公楼,伤到行人。

  而如今它似乎是与青年人相依为命般,遗世独立地看着下面一群拿着手机凑热闹的人。

  应该是有人报了警。

  这里作为市中心,警察和消防员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有人组织着人群往后撤,消防员手里有条不紊地拿着抛绳,其中三人穿上了全身背带,戴着头盔,拿上D型钩就准备着往上冲。

  周围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已经有人认出跳楼者是谁了。

  “那不是曼丽服饰那个设计师嘛?”

  “你认识他?”

  “哎。我隔壁公司的,据说他们公司最近被人告抄袭,老板不想赔钱,直接说是设计师的问题,把人推出来收传票了。”

  “啊?抄袭?那他活该啊。”

  “哈哈哈哈。”

  夏一念朝发出笑声的人群里看了一眼。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是拿着手机往上拍的其中一员,笑声里充斥的恶意很明显,有两人似乎怕跳楼者听不见,单手虚拢在嘴边,朝上方喊道:“喂!有种你就跳下来!不跳不是男人!”

  人群里发出的耻笑声更大了。

  夏一念抱在怀里的背包在阵阵笑声中轻微的晃动,在听到曼丽服饰几个字后,抖动的幅度更大了。

  他抱着背包避开身前往后退的人,悄悄地往后面躲了躲,轻声问:“您认识他吗?”

  藏在背包深处的‘她’发出了颤抖又充满悲伤的声音:“我认识……我认识的!”

  “你…你救救他!救救他!”

  有阳光落在夏一念漆黑浓密的眼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睛。

  在越来越多人发出怂恿跳楼者往下跳的起哄声中,夏一念越过面前阻止着人群往后撤的手臂,朝着越来越往外坐的跳楼者吼道:“别跳!”

  吵闹的人群霎那间安静了下来。

  正有条不紊地铺设救生气垫的消防员、好声好气地劝阻起哄人群的人民警察、以及最开始发出怂恿的年轻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夏一念没有理会这些神色各异的人。

  他单手抱着黑色的大背包,拎着渔夫帽的手往旁边百花广场外的盆栽花一指,手腕间的小核桃随着动作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阳光下的花纹越发的清晰明亮。

  他拼命地仰着头,喊出了此生最大的音量,说道:“不要跳!”

  “你看花都开好了!夏天就要来了!”

  他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了:“你死了,你的父母怎么办?!”

  “头七回魂她要是看不到你……她该多难过啊!”

  在场所有人一愣。

  赵斐昀最先回过神来。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现场,特别是这种选择在商场和办公楼跳楼的现场,围观的人群里总是会出现那么几个人渣。

  劝说的人也有,但像少年一样声嘶力竭的挽留是很少的。

  毕竟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大部分现代社会人遵从的第一首则。

  赵斐昀整理好了装备,朝队员吩咐了几句,检查救生气垫没有问题了,便准备上去。

  如果劝解没有用,他们就要采取强硬的施救手段了。

  赵斐昀进入大厅前往后看了看。

  少年的吼叫很有效,现场举着手机起哄的大部分人已经停止了拍摄,静谧的气氛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感。

  赵斐昀转过身,接近一米九的个头,蕴藏在消防服下结实有力的强壮躯体,头盔下的面容如刀削般的冷硬,浑身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穿过涌动的人群,来到了夏一念的面前。

  赵斐昀问:“你认识他?”

  夏一念有点懵,似乎是刚大吼大叫着花费了他太多力气,听到赵斐昀的话后,轻轻地啊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迎着头顶折射的光亮看了太久,他大大的杏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扫过,那层水色更深了。

  他眉眼间带着像是随时会哭出来的难过,在赵斐昀皱着眉打算再问一次的时候,少年猛地回过神来,走上前扒拉着赵斐昀衣服下结实的手臂,急忙地说:“我认识的!”

  赵斐昀打量了他几秒,轻轻地挣开少年的手,淡淡地说:“跟我上来。”

  “哦、哦!”夏一念紧跟在他身后。

  四至六层的楼梯间,已经疏散了无关人员。

  夏一念刚踏出电梯口,便感觉到怀里的背包越发无可抑制地颤动。他稳了稳心神,带着桃木手绳的手安抚般地在上面拍了拍,小声地说:“别急。”

  赵斐昀走在前面,距离他两三步的位置,空旷的楼层里,少年无论怎么压低的声音其实还是能听到一点,赵斐昀只当他在给自己打气,并没有过多理会。

  环绕在跳楼者身边的人员不多,只安排了一个穿着安全装备的消防员和两个警察。夏一念上来的时候看了看,四楼和六楼的窗户都安排了人手。

  四楼的是时刻准备着跳楼者情绪失控往下跳的时候能及时地拉一把。

  六楼的是随时准备着,如果跳楼者无法劝说回到安全区,直接采取强硬措施往里面踹。

  夏一念督了赵斐昀一眼。

  这人恐怕是队长,从一楼上来的几分钟时间里,便分析了好几种情况,然后吩咐下去给手下。

  他轻轻地拍了拍跪坐在地上朝窗户边的人劝说的消防员,示意他往后退,然后单膝跪地,取代了对方的位置。

  赵斐昀的声音放得很轻,与刚才走入人群中冰冷的表情截然不同,安抚的意味浓重:“王先生?”

  窗户边的人肩膀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头。

  赵斐昀的声音更轻了,他一边观察着对方,一边往前挪了挪,“我看你坐那挺久的了,要不要喝点水?”

  没有人回答他。

  刚退开到后面的消防员将安全绳绑在了结实的地方,拽着他家队长身后的绳子,紧张地跟着往前挪动。

  他第一次参与这种任务,老实说,有点紧张。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距离不到三米的情景,没注意到跟在他们身后的夏一念随着他们的动作,也悄咪咪地往前挪了挪。

  一直苦口婆心、费尽心思地劝慰王先生的几个人,嘴巴里口水都说干了也没让对方回一下头,而如今夏一念悄悄挪动到距离他两米内的地方的时候,王先生终于回头了。

  赵斐昀一惊,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前面,没留意到夏一念都爬到他前头去了!

  他伸手想拽没拽回来,怕动作太大会吓到窗户边的人。

  “你……!”

  “王有为?”夏一念将黑色背包放在墙边,小声说:“你好。”

  血亲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不单止是如今藏在夏一念背包里的她,还是坐在窗户边想要轻生的王有为。

  悲恸的声音从夏一念背包里不断传出,但除了夏一念没人能听见,“有为……有为啊!”

  但王有为似乎有所感应般地四处张望,他神色中带着恍惚和疑惑,说:“你是谁?”

  夏一念无视旁边赵斐昀警告的目光,以一个放松的姿势盘腿坐在地上,没有回答王有为的疑问,反而说道:“你有什么看不开的?为什么要自杀?”

  他的问题直截了当,连一旁身经百战的警察都不由得呆了呆。

  这……不怕提起人家的伤心事,把人刺激得下一秒就往下跳?!

  “欸,你这年轻人谁带上来的!赶紧给我下去!”

  赵斐昀伸手拉着夏一念的衣服下摆,淡淡地说:“我带上来的。”

  “……”赵队糊涂!

  夏一念没理会身后的交流,他紧盯着王有为,在对方思考怎么回答的时候又朝前挪了挪。

  他又问:“你的名字是你妈妈给你改的吗?”

  王有为愣了愣,点了下头。

  夏一念夸赞道:“年少有为,好名字。”

  王有为苦笑了一下,说:“哪有什么年少有为。”

  他痛苦地抱着头,侧过来的半边身子全露着外面,看得在场的人心惊胆战。

  “别激动。”夏一念轻声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们谈谈呀。”

  “我什么都没了。”王有为痛苦万分地说道:“我这几年,拼了命地工作,赚钱,好不容易凑够首付买了一套房子,准备结婚了,却被女友背叛!然后又被兄弟骗钱!”

  从坐到窗台准备着往下跳的时候,他心里想着是终于解脱了。

  而如今,当他将这些年来历尽辛酸,难以启齿的往事一一诉尽后,他又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

  “等到我好不容易从泥沼里挣脱出来,公司又因为不想背锅,推我去当替死鬼!”

  “那些设计图!”王有为激动得脸颊通红,他双手激动地挥舞着,在众人屏息间,带着一股恨意地捉住了身前的栏杆,说:“那些设计图明明是主任拿给我让我照着画的!我反抗过,争执过,甚至想到了辞职!”

  可是没有用,如果辞职了,他连这个月的房贷都交不起。

  于是他屈服了。

  人活着真的好难啊。

  王有为哭着说:“我好累啊。”

  他现在甚至,连家都没有了。

  回到家,只有空旷的、没有人气的房子。他从前脑海里幻想过的,每天下班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他的妻子和他的母亲坐在客厅里,一边聊着天一边等他回家的其乐融融的情景。

  他想啊。

  等他升为首席设计师,他的工资便会翻倍,那么他可以雇一个佣人,他的妈妈和妻子就不会那么累。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连奢望都没有了。

  他被女友背叛,被兄弟背叛,被同事孤立,被上司推着去送死,连母亲,都离他而去了。

  王有为这一段时间经历了他前所未有的困境,跌落谷底,看不见希望,因为道路全被堵死了。

  他就想着一了百了,得个解脱,怎么大家都来劝他呢?

  “哎,兄弟啊。人生有什么过不去的啊。”挺着大肚腩的老警员愁着一张脸安慰道。

  赵斐昀和夏一念动作一致地从下而上瞪了他一眼。

  “……”

  夏一念不知不觉间快要挪到王有为的身前了,他说:“我也好累啊。”

  他掰着手指头数这两天来遇到的辛酸史,“我第一次来到远安市,不熟悉路,身上又没钱,只能从桦楠山脚下走路到汽车站,你知道我花了多长的时间吗?”

  王有为吸溜了一下鼻子,问:“多、多长时间?”

  夏一念举着一个手指头,可怜巴巴地说:“一个小时。”

  “这还是我疾步走出来的一个小时。”他笑了笑,“到了汽车站天都黑了,快巴已经没有了,有我也不舍得掏钱,于是我又用了57块钱,买了一张长途车票,花了足足一晚上的时间才来到这的。”

  “实不相瞒,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

  听到这,赵斐昀在他身后下意识了摒住了呼吸。

  只听见夏一念又问:“你知道我现在身上还剩下多少钱吗?”

  王有为顺着他的话想了想,下意识问:“多少?”

  夏一念拿起一直放在旁边的黑色背包,拉开拉链,小脑袋埋进包里面掏啊掏,拿出了79块的零钱。

  零钱是真的零钱,还有四个一元硬币。

  王有为和在场的其余人目瞪口呆,大概是在震惊如今竟然还有人身上带着79块零钱。

  信息科技的时代,很少有看到年轻人把零钱带在身上了,因为手机支付更加方便。

  他是认真的吗?

  “卡、卡里没钱吗?”王有为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有的疑问。

  夏一念愁苦地皱了皱鼻子,说:“卡忘带了。”

  王有为扒着栏杆,恨铁不成钢地教他:“可以把卡绑定在支付宝和微信啊!”

  夏一念恍然大悟:“那两个软件原来是这样用的啊!”

  老警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同样恨铁不成钢:“微信是用来聊天的!虽然也有支付功能!”

  为了显示自己跟得上年轻人的潮流,老警官恨不得掏出手里的板砖机,教教这和社会脱节的年轻孩子。

  赵斐昀在旁边警告地咳嗽了两下。

  老警官终于想到了现在的情况,动作一顿,赶忙退回到安全线。

  此时夏一念终于挪到了王有为的面前,他脸上挂着笑,丝毫没有因为跟不上年轻潮流的困窘,一双杏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在王有为愣神间,温暖的掌心已经落在了他冰冷的手腕上。

  “那你来教教我好不好?”

  五层楼的高度,小阳台外的风吹过来时,是轻柔的。

  夏一念怀里的黑色背包,随着他往前倾的动作,轻轻地碰了碰王有为抓着栏杆的手指上。

  有那么一瞬间,王有为觉得他的母亲就在他的身前,探过夏一念的身体,越过冰冷的铁栏杆,在这一阵和风中,轻轻地拥抱了他。

  他忽然不想死了。 念*******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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