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葇兮与清漪分道后, 便独自一人在锦园里到处走着看着。今日郑修虽然也会来, 但葇兮并不想去找他。
三年国孝之后的第一个花朝节, 锦园热闹非凡,呈现前所未有的盛况。
一个五六岁的幼童混进红粉堆里, 不时从树上揪下一把花骨朵,到处乱扔。那孩子穿得有些朴素,也有些邋遢。有的女孩子不幸被砸中了, 便嗔骂几句, 有的则让丫鬟们去追那孩子,带回来教训一番,岂料那孩子跑得贼快,丫鬟哪里追得上。而有的人则默不吭声, 还温和地朝那个孩子笑笑,谁让今日这么多王孙公子,很多大家闺秀还是想维护恭良贤淑的形象。
那孩子朝葇兮扔了一把花苞, 葇兮并不计较,只是揉了揉被砸的地方。岂料,那顽童见她性子柔弱,接连砸了她好几下。
她吃了痛, 又不便发作,便远远地跟那孩子说:“小鬼, 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些, 不然, 长大后找不到媳妇的。”回头看了一看, 黄鹂不知什么时候跟丢了,看来今天园子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哈哈,这位小娘子,你这么温柔,你不照样没找到相公?”小孩虽小,却也知道梳过头的才是嫁了人的。
葇兮被逗乐了,“什么小娘子,我比你娘还大!你叫我姊姊吧。”
“如果你是我姊姊,那姊夫在哪儿?”小孩说着,又砸了她一下。
这孩子看着小,力道却真不小,葇兮被砸得生疼,嗔怒道:“好弟弟,快别欺负姊姊啦。”
“不欺负你欺负谁去?谁让你瞧着好欺负的样子!”
葇兮有些微怒,再这样被个小孩追着砸花苞,不出一时半会,自己身上这身浅色的衣裙便会挂彩,头发也会被打乱,她一时没辙,只得转身往人多的地方去。
那顽童还是不依不饶,一路紧追着葇兮,而园子里没有一个人替她解围,如果这个孩子继续缠着自己,那将会很丢人。
葇兮停下来,央求道:“小子,你说,怎么样你才肯不追着我打?”
“我追定你了,你自认倒霉吧。”
她见这个孩子穿得有些朴素,看着像是个不得宠的庶子。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家里人又怎么会允许他这般招摇,那些大家闺秀又怎么都会对他忍气吞声呢?
“你是哪家的小孩?姊姊给你买些吃的吧!”
“讨好我?我告诉你,皇宫我都去过,我还总去膳房偷东西吃。”
葇兮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么说,你是皇亲国戚?”
“那当然了,不信你看——”小孩说完,向一个大家闺秀砸了一把花骨朵,那名女子受了惊,朝这边望过来,拍了拍被砸到的手臂,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葇兮不认得那名大家闺秀,但是看她的服饰,和身后浩浩荡荡随侍的十余名丫鬟,便知她地位甚高。
“那是何人?”
“是太子太傅王大人家的千金。”小孩得意地说道。
葇兮心中暗自嘀咕,看来这小子还真是皇亲国戚,今日真是倒霉了,于是只好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小子,你不怕王太傅家的千金,算不了什么本事,我问你,你敢惹洞庭郡主吗?”
清漪身手比自己敏捷,如果被他惹上,想来不会这么吃亏。
“什么洞庭郡主?我没听说过啊。”小孩道:“别说是郡主,即便是申国公主殿下,我也敢惹。”
小孩口中的申国公主,便是当今的赵匡胤的长女,是大公主。葇兮这下可有得头疼了,“那你是谁啊?”
“要你管?”小孩弹指之间,又是一个花苞砸中了葇兮的额头,这么近距离的攻击,她痛得眼冒金星,于是伸出手指揉着额头,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你出来这么久了,你家人不着急吗?”
小孩转身从树上又撸下来一把花苞,继续弹着葇兮的额头,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觉得十分畅快。
这时,葇兮瞥见不远处有人砸过来一个布包。葇兮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小孩搂在怀里,那布包便砸中了葇兮的右肩。葇兮心想,八成是这小孩惹怒了哪家千金,故而有人从暗处寻仇。只是,这个布包的力度还真是大,葇兮痛得眼泪滚了出来。
小孩猛地推开葇兮,“没用的女人,谁要你挡?我早看见了,刚想侧身躲过,你就坏了我好事!”说完,他捡起那个布包拆开一看,原来那布包里装的全是花苞。“是谁暗算小爷,你死期到了!”小孩咬牙切齿地喊着。
葇兮一时疼得不敢动,余光瞥见那小孩后退几步,正暗自纳闷,却有一道身影慢慢靠近,随即还有一只大手映入眼帘。
葇兮抬头看时,肩部吃了痛,不禁疼得出声。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她没有理会那只手。她缓缓抬起右臂,痛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一想到身畔站着个男子,顿觉羞赧。
男子朝附近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园内侍女从别处过来一左一右将葇兮扶起来。那男子抱拳道,“抱歉,刚才我出手教训顽童,不曾想伤到娘子。”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两名随从便将那孩子押了过来。
葇兮使劲闭上眼,又滚出来几颗泪珠,她抬起左手用帕子擦了擦,随即大方地笑道,“不妨事的,让官人见笑了。”
“见贤,快给这位娘子道歉!”男子正色道。
那孩子显然怕极了这个男子,只好委屈地低头,“大姊姊,见贤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娘子府上在哪里?”男子自知自己出手力道不轻,当下十分担忧。
葇兮听出来这个男子想送她回家,便摇头道,“小事一桩,无需挂怀。我还没看尽这锦园春/色,岂能半途而归?”
“娘子若不嫌弃,可去雅阁小坐。”雅阁是锦园的阁楼,专供贵人休息的地方。看来,眼前的男子身份非同小可。
葇兮自是拘谨得很,不想招来任何闲言碎语,推辞道,“官人,我真的没事。”
“娘子如此固执,便是不肯原谅在下了。”男子看出来眼前的女子碍于礼法,不愿与自己多言。
“我伤的是肩又不是腿,你不必自责,我还有朋友在锦园,我该去找她汇合了。”说罢,用左手一左一右拂去两名园侍的手。
“请教娘子芳名,我派人送药到府上去。”
“这么小的事,官人何需如此挂心?告辞!”葇兮温和地笑道,脸上不曾有任何不满。
待葇兮走后,男子吩咐身旁园侍,“这位姊姊,烦请跟着刚才那位娘子,直到她找到朋友为止,如果她一路有任何不适,请记得送医,再让人去晋王府告知管事。”晋王是当今圣上的二弟。园侍听他这么说,知他是晋王的亲信,也不多问,福身应声前去。
待园侍离开后,男子想起方才她替自家外甥挡住布包的情形,轻轻叹道,“好生善良的女子!”随即想起那顽劣不堪的孩子,便厉声吩咐身后随从,“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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