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葇兮到了锦园, 迎面碰上的竟是郑则, 只见郑则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然而尴尬中又透着浅浅的恨意。
原来,那日郑则在茶馆羞辱葇兮之后, 见葇兮说谭笑敏的不是,回头便找人细细打听了一下。回想起来,才发现笑敏确非良善。谭笑敏曾借故亲近她, 施以小惠让自己对她心怀感激, 之后便套过自己的话。没想到那些话竟然已经在汴京城传开,幸好不是什么大事。后来,也是笑敏在自己面前说了葇兮诸多坏话,故而她才会约葇兮茶馆一叙。没想到葇兮宽宏大度至此, 不仅没跟自己计较,还好心提醒自己。
葇兮报之浅浅一笑,随即大大方方地离开去往别处。
落红上前行礼, 似乎有话要单独跟清漪说,葇兮知道自己碍事,朝清漪笑了笑,便自行离开。
“郡主, 方才奴婢发现,郑家大娘瞧郡主和江家娘子的神色极为挑衅, 很不恭敬。”待葇兮走远, 落红禀报清漪。
“岂有此理!亏得葇兮还在我面前帮她说话, 我且要去会会那刁妇!”清漪很生气地甩袖, 转身朝郑则走去。
“江家娘子可是要嫁到郑府去的,这郑大娘以后就是江家娘子的长姑,江家娘子生性不与人相争,宁可自己吃亏受委屈,哎,这长年累月的,不知道得多受气!”落红惋惜地叹了口气,“参军府跟随官家征战有功,可不是一般人能惹的。”
清漪大摇大摆的模样引得众人侧目而视,不少人跟上前去看热闹。
“郑大娘!”清漪不友好地上前喊着。
郑则向清漪福身。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虚伪小人!”清漪恨恨地说道。
郑则知清漪要捅出那日的事,她此刻脸色很不好看,又不敢与洞庭郡主顶嘴,只好上前道歉,“郡主见谅,那日是郑则的错,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江家娘子和郡主道歉,我现在就去找江家娘子。”
落红道:“江家娘子生性柔婉,平日里说话也不敢大声,她今日见了你,很是委屈,已经往别处去了,想来此刻又该偷偷抹泪了。”
清漪听了这话,不免担心起葇兮,今日这么盛大的宴会,葇兮如若暗自伤神,误了美景,岂不可惜,于是转身去找葇兮。
落红只得跟上前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洞庭郡主和郑则结了什么梁子,见郑则脸色难看得很,只好散去。
每有人向清漪问安,清漪一个名字也叫不出来,只拉住人家问葇兮的去向。人家有心与她攀扯几句,她心中担心葇兮,应付不得,便寻了个僻静去处散心。
北国的桃花开得晚一些,再过几日便是阳春三月,锦园的桃花才刚吐了些稀稀拉拉的花苞。清漪想起在雁州城桃园与云沾衣踏青的日子,不知怎地,原本二人相依为命,自从降了宋后,却越发疏远了,自己定亲的大喜事,沾衣也未又只言片语的祝贺。沾衣被封郡主后,有了新的府邸,清漪去找过她多次,沾衣多次推说身子不适谢绝见客,即便相见,面上也是冷冰冰的,清漪自知心思太浅,猜不透别人的想法,苦恼不已。而如今葇兮与自己也不再复往日般亲密。清漪曾问过蕙兰县主,县主说,女孩子家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很难像从前那样露出真性情嬉笑怒骂了。
清漪正兀自思忖间,恍然觉得背后有人。她扭头一看,见一个男子正在看向自己。这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上下,嘴唇上下有着浅浅的胡须渣。男子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清漪看他盯着自己的神情,多半是认识自己的。她起身朝那男子走去,“官人找我何事?”
这时,男子身后的随从上前给清漪请安,“洞庭郡主!”
清漪看着其中一名随从颇为面熟,努力地回想着,那随从朝她一笑,这笑容里,有些淡淡的无奈,也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欣喜。
清漪终于认出来,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你是雁德?真是抱歉,我……”随即看向那男子,既然随从是雁德,难道?
清漪使劲地盯着雁惊寒,脸上写满了吃惊,她努力地想从他的面孔拼凑出记忆中的模样,却怎么也拼不起来。眼前的男子,脸上有几许沧桑和哀愁,哪里还是昔日雁州城的热血少年?故人久别重逢,清漪唇角上扬,会心一笑。
惊寒先开口问道:“洞庭郡主,别来无恙?”
惊寒面无表情地问着,这让清漪多少有些尴尬。当年的事,总归是他的错,自己都不计前嫌了,他反而还放不下。
“雁乙兄,好久不见。我都好,你呢?”
“比不得郡主,我这些年颠沛流离,颇有些不如意,以致于郡主都没认出我来。”惊寒的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埋怨。
清漪敛了笑容,“我很抱歉,我向来都这样,觉得每个人长得都差不多,便是许相府的几位兄长,我也是花了一月有余才能认全。”
“郡主是贵人,自然目中无人。”
清漪不禁有点难过,故人重逢是好事,昔日的事,早已化为尘烟,为何惊寒仍是语不让人?“是我的错,怠慢你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惊寒频频望向清漪身后的落红嬷嬷,示意清漪将落红遣开,清漪不解其意,落红也假装没看见。惊寒只好无奈地开口道,“我有一些话想单独跟郡主讲,不知是否方便?”
落红这才拉着黄鹂福身告退。
惊寒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个瓷瓶,“这是我去北汉做生意时,无意间碰到的灵药,专门治柳絮过敏引起的鼻头红肿。”
他还记得!清漪鼻子一酸,想起和雁惊寒相识的第一个年头。那年春天,雁州城极少下雨,故而也有柳絮飘飞。那时,清漪的整个鼻子都被自己揉红了,惊寒急得不得了,到处求药。
“请你帮我转交花蕊夫人。”连日来,惊寒曾偷偷潜入过宋宫,就像当初潜进蜀宫一般,早已轻车熟路。也曾在花蕊夫人出宫时暗暗跟随,但无论如何也没机会呈上这药膏。
清漪又是一笑,这回笑的却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啊,花蕊夫人也对柳絮过敏的。
“为何不让令表妹转交?”清漪问道,并不伸手去接。
“给你也是一样的,我很放心。”惊寒心想,葇兮进宫并不十分方便,且她若去见花蕊夫人,何其引人耳目,不如索性给了清漪。
“你倒说说,怎么就放心我了?”清漪俏皮地问道,期待着惊寒能说几句人话。
“你和她是亲姊妹,你岂会害她不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清漪又是无奈地一笑,原来放心的不是自己的人品,而是自己的身份。清漪伸手去接,惊寒很小心地捏着瓷瓶的底端,生怕碰到清漪的手。清漪低头看着瓷瓶,反复地摩挲,“我定会转交,不会告诉任何人。”
惊寒抱拳,正欲转身离去。清漪问道,“雁乙兄,我们还是朋友吗?”清漪看得出来,惊寒对她的埋怨多半来自于自己对何初尘的出言不敬,现在清漪回想起来,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惊寒并不回头,“我自然当你是朋友,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的,你是洞庭郡主,身份高贵,别与我这样的草民计较。”
清漪打心眼里珍惜她遇到的每一个人,也包括移情别恋的雁惊寒。清漪拿着惊寒给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到袖子里,心情忽然变好了许多。 双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