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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长相守,恩爱两不疑。
她说,想要他为她叠被暖床,洗衣做汤,还想要欺负他,还想要好多的糖,冬天的棉绒被,夏日的穿堂风她都想要。她想要的这些,赵泠都可以给,而他想要的,不过是“长相守,两不疑”。
她心性浮躁,凡事没有定数,旁的事或许会认真,待人的事上却是糊涂的。谁待她好,要不要回报别人的好,谁待她不好,要不要报复别人的不好,这些她都不愿去想也不愿去辨。
这世间诸多情愫已很让她头疼,而夫妻之间却又最为繁密细碎,她实在应付不来。
但她不知道,赵泠对她其实没有太多的要求。
她对他的喜欢是浅薄也好,是深厚也好,是乍见之欢,是日久生情,是惊鸿一瞥,是一往情深,都好,是如露水般短暂,或如山河般长久,他都不会计较。
只要她能时时在耳边闹,对他笑,若还能时时黏着他,同他撒娇,那最好不过的了。
赵泠想要的仅此而已。
她来拿这婚书,赵泠心里其实是欢喜的,甚至觉得庆幸,至少她没有一开口便要与他和离。
她这人平日里举止随意没着落,有时候还不管不顾爱谁谁的,但责任心却很强。
给死了蛐蛐儿的小孩抓蛐蛐儿,为百麻镇上那些女婴孩童建育婴堂与学堂,精心照顾她捡回来的小猫咪,每一件事,她都是在尽自己的责任。
对她阿姊,对安阳公主,她也是一样的,即使听到了她的身世,她也没有因一件事就抛却了对她们往日的情份,仍旧做她阿姊的妹妹,做安阳公主的好姐妹,与她们照旧同往常一样相处。
她不与自己提和离,多半也是因为她以为,这婚书是她威胁强迫他签下的,当初她说了只要赵泠不弃她,她便不会弃赵泠,她要为自己做的事说的话负责。
她害怕违背承诺会被雷劈,所以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另辟蹊径,希望抹掉两人之间的这一场婚约,抹掉她的承诺。
而他想留着这一份婚书,侵占她的余生时光。
算是利用吧,利用她的弱点,让她不能抽身,让她只能爱他,别无选择。
赵泠此生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在那时签下这婚书。
当时的他很清楚,这婚书是吴之筱在胡闹,她不过是不想要和一个可能长得难看的人成婚而已,没想着能与他长久,还替他打算了和离后的事。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什么是夫妻,什么是成婚,什么是长相守,什么是两不疑。赵泠问她时,她还十分天真地说道:“我知道的,成婚前我轻薄你,那叫做不要脸,旁人会对我指指点点,成婚后我轻薄你,那叫做依法不要脸,旁人说不得我。”
她说得倒也贴切,只是太过小孩子心性了,让人忍俊不禁。
就像她放入他暗格里的那份假婚书上边的猫爪印一样,令人见之即笑。
是夏,日光清澈干净,光圈晃眼。
院中梧桐树影浓郁,一片叠着一片,随风在青石板上游走。梧桐树上的雀鸟啾啾喳喳叫得欢畅,墙根下的花草一夜之间长成半人高,也不知道哪家神仙喂养的这些生灵,不经意间突然都冒了出来。
刚刚浇洗过地板的屋内到处都汪着水,走哪儿都湿湿的,透着水气,待着不舒服。
吴之筱搬出竹榻,就在廊下躺着小憩,刚洗过的长发披散,乌黑乌黑地垂坠着,从竹榻上若水般流淌而下。身着罗裙半袖衫,手上拿着阿姊的罗绢紫竹团扇扇着到处飞的小虫子,一本崭新的《柳叶医案》就在她手边。
院中弥漫着淡淡的清苦味,她半眯着眼朝院中的溪水边看了一眼。
只见后山上引到院中的这一道清澈的溪水,潺潺而流,洗涤着竹篮里的葱翠野菜,水清亮而野菜鲜嫩,流水漫过野菜将菜中的苦味给带了出来,飘散在院中各个角落。
架在溪水上的青竹制成的惊鹿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水中青石上。
哒,哒,哒,节奏轻而缓。
坠珠坐着竹凳在水边摘菜,回头见她往这边望,便与她说道:“三娘子莫慌,这些野菜是二娘子要吃的,天渐热她吃不下那些荤腥的,婢子便给她寻了爽口的野菜,我给三娘子备下了葱泼兔和鹌鹑羹,青梅干和葡萄果脯几样点心,保证不会苦着三娘子的。”
吴之筱随意翻个身子,趴在竹榻上,手垫着下巴,说道:“那也不能让阿姊就吃野菜啊,本来身子就不好,还吃得这么素这么苦,身子哪里能好得起来?你也真是的,不劝劝阿姊,倒随她性子去。”
她的小猫跳上她的竹榻,打着滚儿玩她的长发,爪子嚓嚓嚓剐蹭着竹榻,喵呜喵呜小声唤着。
“婢子也同二娘子说过,二娘子说就算再好的饭菜,她吃不下也是白白糟蹋了,还不如做些她能吃得下的。”坠珠低着头仔细地清洗野菜,每一片菜叶都过三四遍水,擦拭叶面上的污渍,与她再感慨道:“三娘子觉得苦,二娘子却不觉得,她整日吃药吃惯了,再苦的菜也没有药苦。”
“你们偏生爱说这些积哀成怨的话。”吴之筱翻一个身,抱起小猫咪拿在手里挼着它后脑勺,道:“若觉得药苦就该劝她吃一颗糖,怎么能习惯吃苦呢?阿姊她身在其中也就罢了,你就别是老说这些话给她添哀怨了,惹得她多思多想的,平白伤心。”
坠珠看向她,笑着打趣道:“三娘子说得这么洒脱,那为何这些日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啊?是有什么苦得不得了的事难住了三娘子不成?”
“我这几日忙着呢,哪有空整日愁眉苦脸的?”
这几日她是忙,忙着去公主府与积古的嬷嬷闲谈说话,忙着到浮花伎馆找凝露娘子,听她弹弹琵琶,还有那个被她丢在西街小院的狄笛,也得隔三差五给他送药去。
听说狄笛的父亲狄甫循要亲自来临州查办她,还放出话来,必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为他独子报仇雪恨。
这位左相应该过几日就到了,真是稀罕,堂堂左相擅离都城,就为了查办她一个小小通判?吴之筱快被这些消息吓死了,惶惶不安,依父债子偿的道理,她去狄笛那小院里把狄府循的儿子给骂个狗血淋头,心情好多了。
“三娘子白天看着是挺好的,可一到夜里就捏着那良人枕,翻来覆去睡不着,唉声叹气的,一副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样儿。”坠珠将洗好的野菜用剪刀剪得齐整,一把一把地码在竹篮子里,挎着竹篮走到廊前,调侃她道:“就说昨晚吧,三娘子不知道是在生哪位郎君的气,气得都捶床了,那床差点塌了,口中还碎碎念念的。婢子与二娘子说,被三娘子思慕的那个郎君真是不识抬举,竟让三娘子这般烦恼,该打该打。”
“坠珠。”吴之筱抬眼,幽幽看她。
“三娘子有何吩?”坠珠走近,问她道。
“你今晚吃野菜吧。”吴之筱道。
“三娘子,你这就太小家子气了!”坠珠跺脚,说道:“我要与二娘子说去,说三娘子苛待奴婢。”
吴之筱才不理会她,直接坐起来,把玩她长发的小猫咪丢到竹榻下,用手梳了梳长发,利落绾起来,起身道:“我出门去一趟。”
坠珠问她:“三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好歹与婢子交代一声,一会儿二娘子回来我也好与她说。”
“去把那郎君给打一顿!”
吴之筱早已走远了,坠珠只遥遥闻得这句话。
杨柳斜街附近有许多算命的摊子,吴之筱见今日天气好,决定花几个钱去算一算。
“这位师父,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吴之筱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看身后,没发现什么,才低声道:“和离。”
那瞎眼的算命先生却捻了捻下巴的灰白胡子,说道:“小娘子别担心,你与你家夫君是断然不会和离的。”
吴之筱抬手拍桌:“你丫的大好日子,你说的什么丧气话呢!你给我重新算一卦!”
“啪”的一声,九文钱拍在了桌上。
“诶呀呀,小娘子,你别生气,我再给你算一卦。”那瞎眼算命先生又摸着手算了半晌,道:“小娘子啊,你别着急,和离这事呢,是有转机的……”
此时,吴之筱没察觉身后有人。
那人离她一步远,目光凌厉,看向那算命先生,带着凶狠的杀意,连他身后的初夏日光都没法消减他身上的寒意。
“那个……那个……”瞎眼算命先生声音都颤抖了,卜卦的手也在抖着,说道:“小娘子啊,我来来回回算了好几遍,这和离是断断不行的了……你夫君乃是你今生良配,若是和离了,你日后只怕是要后悔的。”
“今生?”吴之筱颇为失望,垂头沮丧道:“今生太长了!”
“不长不长的小娘子。”那瞎眼的算命先生语中有宽慰之意,道:“你夫君活得长久,但你却有英年早逝之相,故此你此生不算太长,小娘子倒也不必太过忧心时日难熬……啊啊啊啊!杀人啦!救命啊!”
也不知这算命先生今日有没有替他自己算一卦,眼前见着,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本官怕是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