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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谨裴的嘴唇微微蠕动,用口型警告舒涞不要轻举妄动。
舒涞扭动着手腕,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她唯恐自己如果继续待下去,就真的成为了厉家的帮凶,变成了杀害厉谨倾和韩秋的刽子手之一。
的确,厉谨倾是罪有应得,罪无可恕,可是之前疼爱过他的至亲骨肉那理所当然抛下他的脸更让她恐惧,如果有一天,那个坐在被告席的人,变成了她……
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的懦弱,无论是父母,厉谨裴,或是迟修铎,甚至是袁辉都能轻而易举地伤害她,她的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四周都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她不停的下坠,下坠,她想抓住些东西,树枝,石头,甚至一粒尘埃也可以,但是什么也没有,她听到纵情的笑声,是谁?在哪里?那声音如此的熟悉,却又很陌生。
她冒着冷汗,厉谨裴手掌的温度并没有带着她暖意,却让她真正的明白了。
她害怕这个男人,她要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他。
韩秋的惨叫声从远处飘来,“我会诅咒你们的,你们抛弃我的儿子,老天会惩罚你们的!”
大家都默不作声,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只等着老爷子的盖棺定论。
厉老爷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普洱,清明的眸子转了一圈,才缓缓地说道,“人啊,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重,又把他人看得太轻,殊不知,这老天自有安排。”
大房钱江琴咳嗽了两声,伸手抓着旁边自家儿媳妇的手起身,“没什么事了吧?我还约了韩夫人打牌,我先走了。”
老太太穿着旧式旗袍,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族气派。
厉老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并不给面子,倒是二房曹少荣不露痕迹地恭维,“姐姐真的是好雅兴,这厉家出了这档子事,姐姐还有心情打牌。”
“总比某些狐媚胚子强。”
“你……”曹少荣美目一瞪,连生气的样子都像是在撒娇。
“好了,这么多年了,还吵吵吵,有完没完,都给我滚!”
厉老爷子最见不得后院起火,更讨厌他们阴阳怪气的态度,曹少荣当年是霓虹舞厅的台柱子,被厉老爷子一眼就相中娶回了家。曹少荣心气高,得了老爷子的欢心就更加肆无忌惮,公然和大房钱江琴作对,话里话外都是火药味十足,钱江琴现在乖张的脾气,也同她脱不了干系。
厉谨裴也站了起来,“爷爷,你别生气,身体最重要。”
他的眉眼都透着关切,倒是把孝子贤孙般的紧张装的淋漓尽致。老爷子欣慰地点头,“现在,也就是谨裴最令我放心。”
其他两位少爷听到这话,心思各异,他们对视了一眼,眼中的鄙夷显露无疑。
舒涞绕过沙发站在厉谨裴的身侧,光洁的小腿微微打颤,她穿着高跟鞋,刚才又站了1个多小时,全身都提不起力气,只能双手交叉,稳着重心。
厉老爷子想到楚琪,冰冷的视线落在舒涞的身上,“舒涞,有时间,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陪我说说话。”
他虽说得慈祥和蔼,可脸上的表情却极为晦暗,坐着的少夫人们面面相觑,猜不透老爷子的意思。
“能陪爷爷说话是我的荣幸,我随时都有时间。”舒涞低眉顺眼地应承,实则心跳如麻。老爷子一直都看不惯她,又怎么会喜欢和她说话,八成就是让她离婚,把厉谨裴正妻的位置让给楚琪。
这四少夫人,她也不想当,若不是因为自己所要保护的人,她怎么会任厉谨裴摆布?
“老北,送送他们。”
老北常年伴在老爷子左右,亦仆亦友,在厉家的地位也是极高的,现在老爷子却要他来送厉谨裴,足以证明对他的重视。
老北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厉谨裴颔首,跟在后面。
电视里,庭审仍在继续,无人关注律师额前的冷汗,也没有人在意厉谨倾面对检方提问时不断抖动的双腿,对于厉家人而言,这场审判的结果,已经无关紧要了。
到了停车场,老北弯下腰,“老奴有些话想对四少爷讲,但是……”
他的眼神瞄了下舒涞,舒涞本就恨不得长出翅膀离开这里,老北还真的是帮她提了一个绝好的由头。
她眯着眼睛,毫无之前的不适,“对了,谨裴,我想到之前你同我说想吃滑鸡蒸饭,我先回家做饭,你们慢慢聊。”
舒涞自以为伪装得精妙,她态度恳切,厉谨裴现在还在厉家,两人自然是还要装出琴瑟和鸣的恩爱,她这个借口既体现了自己的不谙世事,又给老北留下一个印象,自己只是一个围着男人打转的小女人。而厉谨裴要是轻易拒绝,则会让阿北,甚至老爷子起疑,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收敛着喜悦,身子已经倾向外面,距离门口不过200米,那自由的空气令她心生向往。
可是她面对的可是厉谨裴,那个生来就会算计别人的主儿,他甚至没有过多思考,一眼便识破了舒涞内心的小九九,他用大手箍着她的细腰,不断靠近,完全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在。
“你忘了,前段时间你切菜的时候割伤了手指,你这么美的手留下了疤痕可怎么办?不行,最近你都不许进厨房,我给你做饭,听到没有!你先回车里等我。”
什么鬼伤口,什么心疼,什么我给你做饭,厉谨裴的谎言还真的是张口就来,还心疼,舒涞的手指就算是切断了,他也是吃着果盘在一旁嘲笑她的笨拙。
他在演戏,舒涞不断地提醒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表演课都白上了,面对厉谨裴,她竟然能轻易地被压制住了气场,一旁的老北轻咳了两声,“四少夫人,老奴和四少爷说不了多久的话,您在车里等着就好。”
她现在就是骑虎难下,找到的台阶也被厉谨裴全数夺了去,她只能扯出一丝微笑,“那好,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先聊。”
打开副驾驶的门,舒涞闷在车内,车子的窗户做了处理,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舒涞从后座取到了旧手机,熟练地把电话卡放进了新手机,然后又给新手机充电。
她滑动着界面,虽然导入了自己的文件,但是崭新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翻看着短信,第一个就是楚琪的短信。
她神色木然,楚琪现在想做什么?和舒涞一起回忆往昔和厉谨裴甜蜜的点滴,证明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她啊,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段关系的重点在于厉谨裴啊!
车外,阿北依旧保持着躬身,“四少和四少夫人的感情真得难得,只是,这爱情在厉家也是一种资本,四少切莫因为眼前的温存忘记了你的大业。”
厉谨裴会心一笑,“北伯这是哪里的话,涞涞识大体,懂我,知我,我也不会负她,况且,北伯认为我会因为儿女私情对厉氏不上心?”
“四少,老奴可担不起北伯这个称谓。老爷也知道楚琪小姐回来了,更知道她第一时间就去选择寻你,厉家和楚家需要一个缓和的契机,老爷子一直担心楚家的势力会不会威胁厉氏在亚太的发展,现在这个世界,谁也不会一家独大,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少爷可是明白?”
“是爷爷的想法吗?”厉谨裴抽出一根烟,抬手示意了一下,然后独自点燃。
“四少可以这么想,也可以不这么想。”
“那爷爷为什么又要涞涞怀上我的孩子?我知道,爷爷一直对涞涞不满意。”
青白色的烟雾将他的精明模糊,老北倏地觉得自己看不透面前这个年轻人。
“四少真的不知?大少和二少都有一儿半女,只有您,和四少夫人没有半点消息,作为厉家的继承人,需要的可不仅仅手腕。”
“好,我明白爷爷的意思了,谢谢北伯了。我不会让爷爷失望的,但关于楚琪,我还需要想一想,你们都知道,她当年伤我太深,我是厉家的男人,她曾经毁了我的自尊,我无法轻易地原谅她。”
厉谨裴讨巧地捉住了老北的症结,他需要尊重,这俗话说得好,在皇帝身边侍奉久了的太监都会染上一些高贵,老北也是如此。
他略带委屈地说出了所谓的理由,他调查过老北,知道他心中有一个白月光,曾经利用老北接近老爷子,还怀了厉家的孩子,妄图以此嫁进厉家麻雀变凤凰,却在生产的那晚一尸两命,同孩子一起上了天堂。
所以老北一定会理解厉谨裴所说的理由,没准还会为他劝一劝老爷子。
果然,老北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他似乎想要伸出手拍一拍厉谨裴的肩。
可能是他抽烟的动作过于沉冷,竟让老北回忆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那些陈年旧事,此时回想起竟然还是会泛起苦涩,他不疾不徐地安慰道,“四少爷,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厉谨裴并没有回应,而是猛吸了一口烟,看上去十分的落寞。
回到车内,他身上的烟味依然很浓,舒涞掩鼻,将厌恶隐了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吸二手烟,当然像厉谨裴这种只顾得自己爽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厉谨裴眸光一沉,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几乎是飞了出去,跑车的轰鸣声震得她耳膜发痛,到了高速路口,有车挡在了他的前面,他便用力地按下喇叭,然后用速度告诉那人,什么是限量版跑车,什么叫车与车的差距。
舒涞紧紧地握着安全带,每次一去本家,厉谨裴总要发疯一次,跟着他去本家的她也要被殃及,她原本心脏就不太好,他每一次的转弯,超速都像是不要命一般,她又不敢跟厉谨裴说,你开的慢一些好不好。
厉谨裴没好气地瞥了舒涞一眼,“还说什么热爱表演,喜欢表演,就你那个三脚猫的演技,别人一眼就看穿了。”
舒涞没有底气,毕竟在厉谨裴的面前,她就如同一个透明人,没有任何秘密。不是的,她的病,她只剩下这个秘密还没有被他知道,想到这里,舒涞莫名觉得这个病是她的伤痛,也是她的幸福。
“厉总教训的是,我只是看到韩秋那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不想再看下去了。”
舒涞不想隐瞒,直接说出了想法,反正厉谨裴也已经看透了她的心,如果再找个借口骗他,一定又会惹他生气。
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
厉谨裴似是满意她的坦诚,淡淡地点评道,“你还真是妇人之仁。”
“你是忘了那韩秋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她扒了一层皮。”
他这话好像是在邀功,舒涞只想发笑,徜若不是跟了你,韩秋正眼都不会瞧上我一眼,更不用说欺负我。
由他而起的因,却变成别人作恶的果,厉谨裴的三观还是那么感人。
“嗯,那我还真的是要感谢厉总。”
她又不是不会虚伪与蛇,不就是奉承几句吗?她也会。
只有把厉谨裴伺候舒服了,她才能得点空闲。
吱的一声,跑车的轮胎在车道上留下长长的痕迹,舒涞不解的瞬间,他重新发动汽车,转向驶入了黑暗的隧道,却开得极慢极稳,舒涞害怕封闭的空间,饶是这隧道的灯光亮的如同白昼,舒涞却宛如喉咙被人捏住,大口喘着气。
这是一条跨海隧道,总共分为五节,每节之间都有500米左右的开放空间,舒涞捏紧手边的手机,锋利的边角嵌进她的掌心,她却感受不到疼痛。眼中只有自然光和人工光的不断更迭,她扶着脖子,窒息感快要被她淹没,那感觉就仿佛被人按进了水里,隔了几分钟又被提了出来,然后又被狠狠地扔进了水里,如此反复,生生地折磨她的神经。
厉谨裴在最右的车道缓慢地行驶,他欣赏着舒涞的喘息,不知是对她的惩罚,还是对自己的奖赏,他耐心地将她碍眼的碎发拢到了耳后,温柔地碰了碰她的脸颊,鼻子,嘴唇……
舒涞止不住的发抖,想要挥手驱赶那恼人的折磨,却反被引导,探索着对于她来说未知的领域。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清醒与昏迷之间,时间变成了苦海,她游不到岸边,只能随着那片刻的光明沉沦。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目光所及都是刺目的阳光和树木,她拼命地按着车锁,只想逃离这个逼仄的空间。
身子蓦地一松,辗转腾挪之间,他又把她放在了那个尴尬的位置。
厉谨裴早早就关上了天窗,舒涞才发现这地方竟和那次他戏谑她的地方别无二致。这才反应过来,他早就计划好了。
他像是一个帝王,总是施舍她些温存,她越是抗拒,不在意,他便越是着了迷地引她迷离。
她没有力气同他挣扎,她又在反抗什么呢?她是厉谨裴的妻子,他们之间并不对等,他喜欢看她无地自容的表情,喜欢得寸进尺地在她的城池烧杀抢夺,凡是她的,他都要掠夺走,凡是她看不上的,他便逼着她接受。他所到之处都燃起了火,舒涞节节败退,连举白旗的机会都未曾有。
她头晕脑胀,雾眼朦胧,却只能攀在他的肩头啜泣。
“又哭,刚才开心的不是你?”
他贴心地调高了车内的温度,舒涞却还是发抖,泪水把他的白色衬衫润湿。
开心,他哪里看到她开心了?
舒涞咬着唇,不与他争辩,她的手腕被厉谨裴按在了身后,使不上力气,她后知后觉,无论是虫子,还是封闭的环境,包括现在,她所有惧怕的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厉谨裴在身边。
她甚至恍惚地觉得,会不会自己害怕的,并不是这些事物,仅仅是厉谨裴而已?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把她捞进了自己的怀抱,平稳的呼吸带着满足。舒涞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她知道厉谨裴从不用香水,身上却有那种低沉魅惑的香气,曾经的自己因此迷了路,由此困在了名为厉谨裴的迷宫,而现在,她能否真的安全地走出这座迷宫呢?
她哭得累了,连眼泪都没有了,她和无数的女人分享着厉谨裴,刚结婚的时候,他的微信每天都是震动个不停,一开始舒涞还以为是公司的事,直到有一次不经意看到,那分明全是和女人暧昧的短信。
他有这个资本,舒涞必须承认,他有这个自由,舒涞也不反对,可是她还是厌恶,也不知道是厌恶那个人尽可妻的男人,还是厌恶为了利益出卖灵魂的自己。而后呢,她麻木了,原来变成了成年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假装,假装快乐,假装喜欢,假装熟视无睹,假装毫不在意。她学会了麻痹自己,甚至在他每次为所欲为的时候也会温顺地回应。
后来的后来,有人告诉她,她病了,不重,不会危及生命,但不知什么时候会崩溃,就像是伤痕累累的琴弦,随时都有崩坏的可能。
那时她回首往事,才发现自己走了太远,回不了头。
她看着车窗外的沙滩,细腻的沙滩偶有纵横交错的痕迹,但是海浪袭来,所有的沟壑都被带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成为沙滩,只需要一个海浪,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她还是那个有些自卑但又十分倔强,纯净的舒涞。 怎敌他无关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