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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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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一块。”德多石低声说。他拍拍墙上某块岩石。光线昏暗,那块石头看起来跟其他石块没有两样。“这是对付它的工具。”在微弱的提灯光线中,我看见他把手伸进身上披挂的法兰绒、厚斜纹布和肮脏帆布深处,掏出一根和我手臂等长的铁锹。“威尔基·柯林斯先生,你看我在石块顶端这里凿了一个凹槽。简单得就像你家大门钥匙。”

  我其实看不到石块顶端跟灰泥连接的凹槽,但铁锹平头那端找到了。德多石把全身重量压在铁锹上,咬牙闷哼,对着我吐了一大口朗姆酒气。石块尖叫了。

  亲爱的读者,我用“尖叫”这个词,而不是“嘎吱响”“咔嚓响”或“发出巨响”,是因为石块从地窖里这面古老墙壁里往外滑动几厘米时,发出的声音正像女人的尖叫声。

  我帮德多石移开那块出奇沉重的石块,暂时放在地窖弯曲阶梯阴暗潮湿的石板上。提灯照出一个矩形洞口。我觉得那个洞太小,不敷我使用。德多石把铁锹扔到我背后的地板上,吓得我跳离地面几厘米。

  “请吧,靠上前去看看,跟里面那些老东西打打招呼。”德多石呵呵笑道。他又掏出永不离身的酒瓶喝了一口,我则是把提灯拿到洞口,探看洞里的情况。

  据我看来,这个洞对我来说还是太小。这堵外墙跟里面古老地窖的第一道墙壁之间只有不到三十厘米的缝隙,我看得出来这道窄缝底部比我们蹲伏着的这个走道与地板要低个四十到五十厘米,从我们这个洞往两边延伸的狭缝已经被碎裂骨骸、古老瓶罐和其他废物填了半满。

  我听见德多石在我左边偷笑。他想必在灯光下看见我惊骇的表情。

  “威尔基·柯林斯先生,你觉得里面太窄,是不是?其实不会,宽度刚刚好。你往旁边让让。”

  我举着提灯等德多石半蹲走过来。他拍拍鼓胀的口袋,右手突然多出一根长兽骨。

  “那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你们扔在生石灰坑里的实验狗。最后还得靠我去把那些东西扒出来,不是吗?你看仔细,学着点儿。”

  德多石把那根狗儿的股骨或管它是什么的横向伸进小洞,手指轻轻一弹扔进去。我听见骨头咔嗒一声落在往旁边一两米的垃圾堆上。

  “一整间狗舍的狗骨头都丢得进去,”他说得有点儿太大声,“不过我们要拿来陪这些老东西的不是狗,对吧?”

  我没有吭声。

  德多石又拍拍身上无数层沾满尘土的脏污衣物,一晃眼又拿出一颗只缺颌骨的人类骷髅头。

  “那……那是谁?”我悄声问。可恶,在这个有回音效果的窄小空间里,我的声音听起来竟像在发抖。

  “哦,是啊,死人的名字很重要,可惜他们用不着,我们这些脑袋灵光的人才用得上,是吧?”德多石笑道,“我们就叫他约利克[37]好了。”

  德多石想必又在灯光下看见我的表情,因为他在开怀大笑。他带着酒意的笑声回荡在我们上面那层穹隆墓穴、我们所在的这道蜿蜒向下的阶梯通道两侧墙壁和底下深处黑暗中那些无法想见的房间、地道与坑洞之间。

  “威尔基·柯林斯先生可别以为石匠没听过也不会引用莎士比亚。”德多石低声说,“来吧,我们再看可怜的约利克最后一眼。”说完,他单手拿着那颗头骨,小心翼翼塞进窄洞,再弹向左边看不见的缝隙里。头骨撞击石块、瓶罐和垃圾时发出的声响让人很难忘。

  “头骨向来是最困难的部分,”德多石开心说道,“比如脊椎骨,就算每一节都完整无缺,你还是可以把它扭成一条吓呆的蛇,就算掉了几块它也不会介意。只要头骨塞得进去,整个人就能塞进去,或整个十个人,或整个一百个人。威尔基·柯林斯先生,看够了吗?”

  “够了。”

  “那就当个好孩子,帮我把这块石头搬回去放好。将来等你在这底下办好事,就告诉德多石一声,我会把这里的水泥浆补好,以后不管谁看到,都会以为这石头从诺亚时代起就没人动过。”

  回到料峭的3月冷风中,我给德多石总额三百英镑的各种面值纸钞。我数钱的时候,德多石干燥的长舌像加拉巴哥大蜥蜴般频频往外伸,粉红夹杂灰色的舌头吓人地舔着满是胡茬与灰尘的脸颊与上唇。

  “往后每年再给一百英镑,”我低声说,“只要你活着。”

  他斜睨我。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实在太太响亮:“威尔基·柯林斯先生不会以为他需要花钱叫德多石闭嘴吧?德多石的口风跟任何好人或者任何坏人一样紧。如果做了你打算做的那件事的人想花钱叫人闭嘴,那么他可能会想多做点他打算做的事,确保不会有人说漏嘴。威尔基·柯林斯先生,那是大错特错,肯定会是。我已经把这些事都告诉我的助手,还威胁他不可以说出去,否则要让他死得很惨。总之他也知道这事。先生,他知道了。如果健壮的老好人德多石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会去告诉别人。”

  我想起他那个助手,如果我记得没错,是个又聋又哑的白痴。不过我说:“胡说。把它当成年金。算是每年的给付,交换你在这件事情上的服务和投资……”

  “德多石知道年金是什么,就跟他知道我们刚刚留在底下的老约利克永远有说不完的俏皮话,何瑞修小子。看你什么时候要把那块现在看起来又好又老的石头用泥浆和灰泥永远封起来,跟德多石说一声。”说完他趿着脚上的破靴子转身走开,边走边用手指碰了碰头上假想帽子的帽檐,没有再回头。

  《夫妇》每个月的连载销售量没有《月亮宝石》来得亮眼。没有读者大排长龙等候续集的发售。书评稍嫌冷淡,甚至不友善。一如我的预期,我对施虐兼自虐的强身派基督徒运动员的准确描写惹怒了英国的阅读大众。纽约的哈泼兄弟公司传来消息,说美国的读者对我们英国不公平的婚姻法(默许甚至鼓励夫妻的一方受诱违反意愿成婚)兴致缺缺,更不觉愤怒。

  那些事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在未来的时代还没读过我的《夫妇》(我真心希望一个多世纪以后这本书还在出版),容我带你领略一下。在第五十四章(第一版第二百二十六页)那一幕,我让可怜的海丝特·戴思里奇面临一场恐怖(至少在我看来如此)遭遇:

  那东西偷偷溜出来,在和煦阳光下显得幽微阴暗。起初我只看见女性的模糊身影。片刻之后它开始变清楚,由里往外变亮——变亮、变亮、变亮,直到它在我面前显现我自己的影像——重现我自己,就像站在镜子前一样:我自己的替身,用我自己的眼睛注视着我……然后,它用我的声音对我说,“杀了他”。

  《卡塞尔》杂志支付我包括预付款五百英镑在内共七百五十英镑。我已经跟埃里斯公司谈妥,预定分上中下三册出版《夫妇》,发行日期是1月27日。尽管在美国连载销售平平,但《哈泼》杂志很喜欢前几章的质量,出乎我意料地寄给我一张五百英镑的支票。此外,我撰写《夫妇》过程中已经决定将来要将之改编成剧本——某方面看来,《夫妇》和我后来的小说都算是简略版的剧本——我期待未来全书完成后能迅速改编成剧本在英美两地上演,增加我的收入。

  相较之下,狄更斯过去一年多来在文学创作上可谓乏善可陈。

  正因如此,5月某一天我在《一年四季》看到的文件让我更受伤。那天我到威灵顿街办公室找威尔斯或狄更斯商议(要求)归还我小说版权的事。当时他们俩都出去吃午餐了,我于是习惯性地从这间办公室逛到那间办公室,无意中看到一张福斯特与多尔毕寄来的对账信函。

  那是狄更斯朗读收入的总账目。看着这份文件,我脑子里的甲虫匆匆奔到我右眼后方,害我顿时前额紧绷,头痛欲裂。我就是在这股渐次增强的剧痛中阅读多尔毕的紧凑字迹写下的一栏栏账目的:

  多年来狄更斯总共办了四百二十三场售票朗读会,其中一百一十一场是在阿瑟·史密斯担任经纪人的时代,七十场是汤玛士·黑德兰,另外二百四十二场则是多尔毕。在史密斯与黑德兰时代,狄更斯好像从来不曾记录确切的获利数字。不过,这年春天他估计当时那些演出的收入大约有一万二千英镑。到了多尔毕时代,他的收入增加到三万三千英镑。前后两笔获利加起来总共是四万五千英镑,平均每场超过一百英镑。再者,根据狄更斯附上的字条,这笔数目几乎是他目前总资产九万三千英镑的一半。

  九万三千英镑。去年一整年跟今年,由于我个人在《黑与白》投下的资金,给费克特的高额借贷,格洛斯特街90号那栋豪宅的经常性修缮(以及那里两名仆人加一名厨子的薪水),慷慨支付马莎的生活费,特别是基于个人医疗用途持续购买的大量鸦片与吗啡,我的财务始终处于困窘状态,正如前一年我写给好朋友雷曼(他答应借我钱)的信里所说:“我竟为艺术赔钱。该死的艺术!”

  天气不好,所以那天下午我从威灵顿街搭出租马车回家,途中看见狄更斯长女玛丽冒雨走在河岸街。我马上要求车夫停车,跑到她身边,得知她(到市区吃午餐后准备返回米勒吉伯森宅邸)没带雨具又招不到出租车,只得一个人走回家。我扶她上我的马车,用手杖敲敲车顶,大声告诉车夫:“海德公园5号,大理石拱门对面。”

  玛丽身上的雨水滴落椅垫,我给了她两条干净手帕,至少让她擦干脸和双手。我看见她红着眼眶,这才发现她刚刚在哭。马车在车潮中慢慢往北走,她一面擦雨水,一面跟我聊天。那天下午打在马车顶上的雨水似乎特别坚持不懈。

  “你人真好,”这个心烦意乱的年轻女子(只是,已经三十二岁的她实在称不上年轻女子)说,“威尔基,你对我们家人一直都很好。”

  “以后也会,”我喃喃应道,“毕竟多年来承蒙你们家的善意照顾。”我们上面在雨中驾车的车夫大声吼叫抽动鞭子,但对象不是他自己的可怜马儿,而是横越他面前的运货马车车夫。

  玛丽好像没在听我的话。她把湿透的手帕还给我,叹了口气,说道:“几天前我参加了女王的舞会,玩得很开心!气氛很欢乐!父亲原本要陪我去的,到最后却出不了门……”

  “但愿不是因为身体出状况。”我说。

  “正是,很不幸,正是。他说他的脚——我只是重复他的话,请见谅——痛入骨髓。他每天连跛着走到书桌写作都有困难。”

  “玛丽,听你这么说我很焦急。”

  “对,对,我们大家也是。女王舞会前一天,有个人来拜访父亲,是个有志从事文学创作的年轻女孩。某个利顿爵爷建议她跟父亲谈谈,顺便介绍她过来。父亲叙述他撰写连载中的《祖德》的愉快心情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然冒冒失失地问:‘万一您书还没写完就死了呢?’”

  “太可恶了。”我咕哝说道。

  “对,对。你知道父亲聊天的时候偶尔会露出笑容,眼神却突然聚焦到远处某个地方,当时就是这样,然后他说:‘啊!有时候我也会想到这个问题。’那女孩突然慌乱起来……”

  “是该如此。”我说。

  “对,对……可是父亲发现他的话害她受窘,又用最亲切的语气轻声告诉她:‘你只能继续写下去,把握仅有的时间’。”

  “说得很对,”我说,“在这方面我们作家都有同感。”

  玛丽忙乱地动手整理她的帽子,把淋湿的头发和下垂的鬈发拨弄整齐,这段时间我默默思索狄更斯两个女儿的惨淡前途。凯蒂嫁了个病重丈夫,又因为她父母失和外加她自己四处调情等行径,几乎成了伦敦社交圈的弃儿。她言辞过于尖锐,让社交圈人士或可能的婚姻对象都退避三舍。玛丽没有凯蒂那么聪明,但她为了融入社会往往操之过急,结果只挤进社交圈边缘,而且经常卷入恶毒流言,这一切同样导因于她父亲的政治立场、她妹妹的行为举止和她自己的未婚身份。玛丽最后一个可能对象是波希,可是正如去年除夕凯蒂所说,波希娶了个“忸怩作态的小妖精”,放弃了他当狄更斯女婿的最后机会。

  “回到盖德山庄以后大家都会很高兴。”玛丽突然说道。她已经抖平发皱的裙子,再把潮湿的上衣蕾丝拉正,弄出点体面模样。

  “哦,你们这么快就要离开米勒吉伯森宅邸了吗?我以为租期还没到。”

  “租期只到6月1日。父亲急着想回盖德山庄过夏天。家里门窗都打开了,他要我们大家6月2日或3日就回去,全家人开开心心住在一起。到时候他就不太需要再回城里来了,我是指这个夏天。搭火车对父亲来说太折磨了。再者,我们在盖德山庄,爱伦比较方便过来做客。”

  我听得猛眨眼,赶紧摘下眼镜用湿透的手帕擦镜片,借以掩饰我的反应。

  “特南小姐还常去盖德山庄?”我随口问道。

  “是啊,这几年她经常来看我们,你弟弟或凯蒂一定告诉过你。话说回来,爱伦到山庄小住的时候刚好都没碰到你,可真怪。不过你向来很忙!”

  “的确。”我说。

  那么爱伦仍然经常走访盖德山庄,我很意外。我相信狄更斯曾经要他的女儿们发誓不可以对外透露这件事,否则又给社会一个理由避开她们。可是头脑简单的玛丽已经忘记了,或者她以为我还是她父亲的密友,觉得她父亲不会瞒我。

  当时我醒悟到,永远没有人能知道狄更斯跟这个女演员之间暧昧关系的真相,包括狄更斯的朋友或家人,甚至在像你们那样的未来时代为狄更斯写传记的人,亲爱的读者。他们当真在法国埋葬了一个孩子吗?就像我在佩卡姆车站听见他们一小段对话所做的猜测?他们如今只是兄妹关系,让往日的情愫——假使他们曾经有那样一段过去——都随风飘逝了吗?或者那份情愫以全新形态重新燃起,即将对外公开,或许日暮西山的狄更斯准备面对一场丢人现眼的离婚官司,然后正式再婚。狄更斯最后能不能在某个女人身上找到他在激情、天真、苦苦追求浪漫情调的生命中始终失之交臂的幸福日子?

  我内心那个小说家无比好奇,其余的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基于过往情谊,我隐约希望狄更斯能在人生中找到那份幸福,其余的我知道狄更斯的人生必须要结束。他必须消失——失踪、走失、删除、消灭、尸骨无存——那些阿谀奉承的乌合之众才没办法将他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或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墓园。这是当务之急。

  玛丽叽叽喳喳在说着什么——描述某个和她在女王舞会上共舞调情的人——可是马车突然停了,我从挂着一道道雨水的车窗往外看,看见了大理石拱门。

  “我陪你走到门口。”说着,我走下车,等着扶这个愚蠢的老处女下车。

  “哦,威尔基,”她拉起我的手,“你真是最体贴的男人。”

  几天后某个晚上我独自从阿代尔菲剧院走路回家,听见有个人或某种东西在暗巷里对我发出嘶嘶声响。

  我停下来转身,举起青铜握把手杖,就像所有绅士夜里受到暴徒威胁时会有的反应。

  “柯林斯先生。”窄巷里那个人影嘶嘶有声地说。

  是祖德,我心想。我心跳加速,脉搏在我太阳穴里砰砰重击。我全身僵住,没办法跑走,只得用双手紧抓手杖。

  那个漆黑形体往巷口走了两步,却没有完全来到灯光下。“柯林斯先生……是我,巴利斯。”他挥手示意我靠过去。

  我不肯进巷子去,从那条恶臭暗巷的出入口我看见远处街灯的不规则四边形光线照在那个阴暗身影脸上。同样的尘土、同样的蓬乱胡须、同样的肿胀眼皮底下一双逃亡者游移不定的眼神。幽暗灯光下我只瞥见一眼他的牙齿,看起来似乎蛀掉了。曾经帅气自信魁梧强壮的巴利斯如今变成这个在小巷里对我低语的吓人黑影。

  “我以为你死了。”我悄声说。

  “我离死不远了,”那个阴暗身影说道,“他们紧追不舍,逼得我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必须不断逃命。”

  “有什么新消息吗?”我问,沉重的手杖随时可以出击。

  “祖德和他的爪牙已经敲定对你朋友狄更斯斯斯下手的日子。”他嘶嘶地对我说。即使相隔整整一米,我依然嗅到他的难闻口气。我发现他说话带嘶音应该是缺牙所致。

  “什么时候?”

  “6月9日。剩下不到三星期了。”

  五周年纪念日,我心想。很合理。我问:“你说对他‘下手’是什么意思?杀了他?绑架他?或带他到地底城?”

  那个污秽身影耸耸肩。他把破帽子的边缘拉低了些,面孔重新回到阴影里。

  我问:“我该怎么做?”

  “你可以警告他,”巴利斯粗声粗气地说,“但他无处可躲,没有哪个国家够安全。祖德想做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不过也许你可以通知狄更斯,让他把后事交代好。”

  我的脉搏依然狂飙:“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不,”巴利斯说,“我没希望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点儿别的,那个暗影已经往后退去,然后似乎整个人融入小巷的脏污石壁里。那里肯定有我看不见的地下室阶梯。不过,那道身影仿佛就在暗巷里直挺挺淡化掉,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6月9日。我该如何在那一天之前跟狄更斯把事情安排好?他马上就要回盖德山庄了,我们各自都埋头创作小说。我该怎么骗他出来,特别是骗他到我需要带他去的地方,以便做我该做的事?而且必须在6月9日以前办好,因为那天是斯泰普尔赫斯特事故纪念日,狄更斯会把那天的时间留给祖德。

  我写了一封口气相当冷淡的正式信函给威尔斯,要求杂志社返还我所有曾经刊登在《一年四季》的故事和小说版权。1870年5月最后一个星期,狄更斯亲自写信答复我。

  信里即使谈公事的部分也出乎意料地友善。他告诉我他们正在拟写相关文件,还说尽管我们事先没有约定要返还版权,但他会立刻归还我所有版权。他的简短结语似乎略带愁思,甚至显得孤单落寞。

  “亲爱的威尔基,”他写道,“我没去看你是因为不想打扰你。也许你近期内会想跟我见个面,谁晓得呢?”

  太好了。

  我马上回了一封友好信函问他能不能“在你时间允许下尽早见个面,最好选在你每年此时都要度过的纪念日之前”。万一狄更斯没有依惯例烧掉这封信,事后无论任何人读到它,都猜不透里头暗藏的玄机。

  6月1日收到狄更斯热情的肯定答复时,我已经做好最后准备,要展开第三幕的终曲。 谋杀狄更斯(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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