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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朱砂凝胶般的眼瞳反射出石榴果实的色泽，里安漠然地看着八郎慌张的样子。

　　慌乱，辩解，恳求。

　　紫发朱瞳的少年看着八郎，却只是单纯地看着，好似毫不在意八郎所做的欺瞒一样。

　　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愤怒，甚至半点应有的情绪波澜都没有。

　　观测者。

　　八郎不知怎么得突然想起了这个词。因为看得太多了，所以心中不会轻易产生波澜。

　　可继国里安今年才刚刚十七岁。

　　里安俯视着八郎，没有摆架子，可那副模样就好像注视人类的神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高高在上。

　　可他自认为只是用最普通的语气询问八郎。

　　即使是人类的外表也不能掩盖住观测者的本质。Moon Cell最原始的工作，可就是观测啊。

　　那么作为BB继承者的里安尽快学会淡然地应对观测对象，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他不在意八郎。

　　平日里热情的里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漠又陌生起来，在隔壁偷听的炭治郎甚至不敢相认。

　　其实炭治郎当真不愿意做偷听这档子事，只是鬼的听觉过于敏锐，而八郎的声音又过大罢了。

　　要是无意间听见什么悄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八郎从来不是因为发现鬼没有眼睛才那么惊讶的。

　　八郎明显不止见了这只鬼一次。

　　“这也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八郎激动地辩解道：“他会……会吃掉我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像鬼这种生物……我也没有办法应对啊！”

　　八郎的身材比同龄人瘦小得多——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

　　流浪二字可不是随便说说这么简单，趋利避害的能力可是在外流浪的基础。所以他不会傻到和鬼硬碰硬。

　　八郎语无伦次地辩解道：“我只是想要他们帮帮我……帮我杀了那只鬼！谁能想到……他们都牺牲了……”

　　八郎并没有跟鬼达成什么肮脏的交易，他唯一做的，只是隐瞒鬼的存在而已。

　　八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啼哭道：“我有一个妹妹，她才刚刚七岁……还有一起流浪的大家……大家都被那只鬼吃掉了。”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

　　他很少哭。

　　在八郎的记忆里仅有两次的哭泣，一次是父母抛弃了他们的时候，另一次是阿九死的时候。

　　八郎是真心想要那只鬼被斩杀的，无论以什么为代价。

　　无论所谓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其他人的。

　　隔着墙的炭治郎心中柔软的地方微微松动……他也有妹妹，免不了心软。

　　莉莉丝不屑地扭头轻哼，如果不是尼桑，她真的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完全不值得同情的家伙。

　　另一边，里安轻轻侧了一下脑袋，扎在脑后的紫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黑夜悄悄加深了薰衣草的色彩。

　　八郎看见，猎鬼人朱砂色的眼瞳清楚地映着嚎啕大哭的自己……好像被完全看透了一样。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八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在漫长的寂静中，面无表情的里安突兀地开口，唇齿开合间微露贝齿：“我也有妹妹，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但里安表面上似乎是妥协了。

　　八郎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里安用平稳的声线缓缓说道：“其实你没必要隐瞒，我的职业本来就是猎鬼人。”

　　没有必要的隐瞒，往往是为了防止被挖掘出更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东西。

　　八郎摸了摸后脑勺：“毕竟我是个流浪儿，总觉得免费除鬼这种好事不太可能有……”

　　每天在街上乞讨，都要避开成年的乞丐和烂醉在路口的酒鬼——他们的脾气当真好不到哪里去。抢夺食物是经常的事，饿肚子好几天也是普通的事。

　　八郎早就习惯了。

　　把千辛万苦讨要来的剩饭以最快的速度塞进胃里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免费的东西是很少有的，这所火灾之后没人住的破屋就是其中之一。

　　八郎很珍惜自己能拥有的一切，毕竟他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其中包括他的妹妹阿九。

　　不过，免费的事物果然还是美好而又短暂的啊……

　　想到这里，八郎突然捂着脸，不愿意对猎鬼人露出脸上脆弱的表情。

　　那些过去的时光……就好像梦一样。

　　晶莹清澈的泪滴顺着八郎的指缝间滑下。

　　阿九……

　　等他再回过神来，那个紫发的剑士却已经不在眼前了。

　　炭治郎似是被里安刚刚冷漠的态度惊过头了，见里安来到这边，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话可以暖场。

　　炭治郎便直接问道：“……为什么，那么苛刻对待他呢。”

　　温柔的Avenger面带不忍，那件事之后，他最起码还有一个妹妹活着，被丢下一个人在世界上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感受了。

　　即使被迫化为鬼之王，也无法抹除他温柔的本质。

　　炭治郎想在这里主动邀请自己参加祭典的里安，并不像那么冷漠的人。

　　八郎也没做什么很不对的事，他唯一做的就是隐瞒鬼的存在罢了。

　　里安：“有时候，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炭治郎：“我不懂……”

　　“举个例子，”里安抬起头，认真的眼神扫向炭治郎：“就好比，你有什么愿望？”

　　炭治郎不知道为什么里安会突然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想……斩除无惨，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他！”

　　这是他的愿望，从那时开始到现在一直以来的愿望。也是鬼杀队存在的夙愿。

　　回答这个总不会错了吧。

　　“并不是这样表层的意思，”里安晃了晃手指，仿佛是引导着说道：“你的愿望，应该从更准确，更本质来讲。”

　　紫发猎鬼人朱砂色的眼瞳在夜晚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深沉。幽秘的海水从心底蔓延开来，斑斓的鱼群从背后涌出，上下潜伏。

　　寂静无声，诡秘无形。

　　二人好像身处于深海之中，间或有白色的水沫漂浮上水面。虚幻的鱼群环绕着二人，寻寻觅觅。

　　两人中间的女神正坐在王座一样的轮椅上，白色蕾丝长裙套在她身上几乎要垂落到地上，她蔚蓝的眸子含着用同样淡漠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这场戏剧。

　　在月华的播撒下，莉莉丝纤长的睫毛也清晰可见。

　　她静静地端坐在心海的珊瑚中央，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炭治郎思考一会儿，又坚定地说道：“那就是……让天下所有恶鬼全部，消失。”

　　他像是告诉里安，又像是对自己说。

　　这是他的愿望，过去，现在，未来，从未改变。

　　里安：“其实，杀死鬼舞辻无惨不代表能够歼灭世界上所有的鬼。”

　　“你可以杀死无惨，但你无法杀死鬼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的意思。”

　　炭治郎听见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深红的瞳孔急骤收缩。

　　炭治郎分明听到里安说道。

　　“无惨死后，新生的鬼王会在世界的意志下诞生。”

　　Avenger是次世代的鬼之王，确实没有人比炭治郎更清楚这件事了。

　　暗中攥紧拳头，炭治郎带着说不明的情绪望向里安：“你到底……是谁？”

　　记忆中鬼杀队不存在的柱，明晰世界之人，还有继国这个姓氏……继国里安，你究竟是谁？！

　　炭治郎无端想到了上弦一，被迫在无惨那里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恶鬼也是月之呼吸的使用者。

　　但炭治郎的鼻子又告诉自己，继国里安，他是人类。

　　里安认真地说：“一个为了继承家业而努力奋斗的普通人。”

　　炭治郎：你以为谁会信啊！

　　沉重的气氛被里安这一下子打破了。心海的潮水褪去，安心的新鲜空气再次回归。

　　“其实我家的势力还算挺大的，所以我从小知道的东西也比别人多了一点……但那是母亲大人的势力，不是我的。”里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

　　炭治郎：“……”

　　成为Avenger之后，他也明白了一些其他事情。

　　家里势力还算挺大……能知道世界上这种隐晦的秘密，这种程度的隐世家族，可不能仅仅称得上一句家里势力大了点。

　　里安点点嘴角：“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我和我的妹妹们相比只是一个普通人。

　　里安上半身微微前倾，手指交叠在背后：“但是，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大家的愿望，都由我来实现吧！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只有这件事，不可以！刘海遮住蔚蓝的色彩，莉莉丝虚掩着嘴。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果然还是要早点把尼桑变成人偶么……

　　学院风的黑色外套下摆后翘，少年像是表演戏剧似的华丽地转了个圈，他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什么似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少年自信地冲曾经的猎鬼人笑着，保证着，年少的模样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他自己一定不知道，那朱红色眼眸中一瞬间迸发的醉人光华，是那么的，美好。

　　堪比红月银华。

　　炭治郎不安的心暂时平静了。

　　莉莉丝的脸色却完全冷了下来。

　　当这位复合女神正欲发作之际，房间的门哐当一下从外部打开，八郎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那个刚刚拦着我们的老爷爷……死了，”八郎半是恐惧半是隐忍大喊道：“被那个恶鬼，害死了！”

　　炭治郎：“！”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