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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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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

  碎石子铺就的林荫小路上,一位穿着束腰长裙的女人提着小皮箱走在上面。

  棕黄色的小牛皮上有机器印裁出的花边,她的裙子很朴素,但剪裁得当,映衬身姿挺拔姣好。

  她戴着一顶草织的遮阳帽,阴影挡到下巴上形成一个弧。

  希娜走上一截石板台阶,两侧疏影斑驳,正午的阳光强烈,在她的身上蒙上一层嫩绿的色彩。

  她不时向两边看看,四周没有住户人家,在方才路过的最后一个小镇,一个乐呵呵的大娘给她指了路。现在又走了半个钟头,理应该到了,可这山路却没个结束的意思。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面的大树边……她好像看见一个人。

  希娜快步往前走,确定了那确实是一个人。

  “你好,请问……”她跑得有点急,躬下身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您知道这个地址怎么走吗?”

  她交出那张陈年的纸条,黄色的折痕显得纸张脆弱不堪。这是希娜一直没勇气丢掉的希望,上面是凯迪当初分别时写给她的名字和地址。

  凯迪因·利恩。那是希娜第一次知道她真正的姓名。

  纸张经历流年,不知藏在过多少个口袋,即使在希娜最困难的时候,男人们总是把她的衣服脱到不知道哪里,希娜总要去找回来。

  这是她心里最深处的念想,有朝一日在阳光下的愿望。

  斑驳的阳光打在那个男人的侧脸上,深沉而寂静。他用修长洁白的手指接过纸张,目光深陷在那书写的笔迹和让他心悸的名字上。

  即使握过很多刀,利威尔的手还是那样好看。他坐在大石头上,温柔的树影下,黑色的卫衣软软地包裹着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普通人。

  他把纸条递了回去,看了看希娜,口吻很轻地说:“就在前面,只有这一条路,上到山顶转个弯就到了。”

  “谢谢您。”希娜松了口气,笑了笑,按了按帽子的边缘提起裙摆准备走。

  可她忽然感到有些奇怪,这个人为何会出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既然这里只有这一条路,那……

  她回头过,问道:“您也是去那里的吗?”

  “原本是要去。”利威尔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轻轻摆动,“现在不打算去了。”

  “为什么?”希娜敏感地歪了歪头,“凯……凯迪因她在那吗?”

  利威尔被问住了。

  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她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期待与向往,那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神情,难得一见又发自内心的情感,任凭谁都会被她上扬的嘴角所打动。

  可他怎么说得出口,凯迪在那,他明明知道她不在。他这次来是为了见凯迪父亲一面,有些男人之间的话他有必要对他讲。可走到这里,他确实又退缩了。

  “她应该在那里。”利威尔这样回答希娜,是的,她本应该在家里。

  “您也要去那里吗?”希娜又问了一遍。

  “不,我没脸去。”利威尔不自然地抬了抬手,低声回道。他跳下巨石,转身顿了片刻,迈步朝向下山的路。

  落叶在他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希娜望着他的后背,衣服垂下有些空荡荡的摆动,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走得很稳很慢,希娜久久不能离开视线,直到他隐匿在树影的深处。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生出悲伤,而后摇了摇头,继续往山上走。

  不多时便遇到了一个转折,而后一座巨大的宅邸展露出它的身姿。它建于山巅的平地上,绿草茵茵,显示出良好的规划和精心打理的痕迹。

  这座庄园,即使是男主人落难流放的时期,也有一位勤劳坚忍的女性操持一切。

  由于位置偏僻,利恩家的宅院没有受到政变的波及。在帕拉蒂岛解放后的几天内,女王便秘密召集大臣将曾经落难的老牌贵族系数赦免。

  现在的利恩庄园,一切恢复如常,不时可见仆人穿梭,四周静谧而平和。

  有人给希娜开门,简短地表达来意后,他们穿过巨大平整的草地,来到建筑物的门前。

  白色的粉刷墙面,悬挂外在的花池里正开着黄色的小花。希娜的心底也开出花来,她感到自己的热情能够感染一切。

  厅中的书房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报纸展开放在书桌上,他目不转睛地陈木地板,手上握着方才递进来的纸条,面容凝重。

  “老爷。”仆人唤了一声。

  他猛地惊醒,目光随之而来,那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圆眼,充满无法撼动的威严,与他整体散发的阴郁气质融为一体,颇为显得悲凉。

  老人似乎强打着精神,不肯为什么事而认输。

  “嗯。”他用鼻子凝重哼道,而后站了起来,向对面的另一扇门走去。

  希娜被示意跟上去,他们一同走向一条幽深的走廊。

  走廊虽长,但采光很好,玻璃顶上缠绕着绿萝和花藤,希娜觉得美极了。想到凯迪就住在这么美的房子里不禁心生羡慕。也明白了怪不得她生的那么美好,从内到外都清丽可人。

  她在这里长大,一定从没受过风霜。

  希娜一路上思考着,忽然有些后悔上这儿来找她,毕竟上次见面的情形像刀子般横在她的心里。

  她走着路,不自觉搓着自己的双手,待会要跟她说点什么才不会尴尬。她想抛弃过去的一切,因此凭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她也说不清想从凯迪那得到什么。只是冥冥中觉得跟她在一起就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希娜深深相信着。

  走廊的尽头,一间明亮的房间外,站着三个女仆。她们全都穿着白衣裙,戴着白色的燕尾帽,似乎是候在那里。她们轻声交谈,不时瞥向那扇紧闭的门。

  那个被仆人称作是老爷,头发花白的男人,脚步没有丝毫老态,他走在前面开路,守在门前的三个女孩看见他就都闭上嘴退到了一边。

  白色的木门静静散发冷光,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推开了它。

  一阵白色的眩晕席卷了希娜,她定了定神发觉自己正对着一扇光线强烈的玻璃窗。随后浓烈的消毒酒精味冲进她的鼻腔。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床,白色的蜷曲的被单团在那里,吊瓶孤零零立在床头,旁边的推车上圆角方盒里放着纱布,药品,器械。

  希娜的目光落石膏般冷峻的被单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里竟生出些许害怕,她感应到了下面的物体,那显然是一个人,可是它一动不动透出死一般的寂静。

  “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也就是照顾她。”身旁的男人说道。

  希娜闻言,猛地扭过头说道:“我不是来找工作的,我是来找凯迪因……”短暂的停顿后,她小声惊呼道:“啊……”

  她扭过脸去探寻病床上的东西,慢慢挪动脚步调转方向寻找踪迹。单薄褶皱的被单堆到那个人的脸旁,露出一截短发。她终于看见了凯迪的脸,苍白寂静的小脸,没有痛苦与神情,紧紧闭着眼睛。

  “天呐。”希娜快步朝后退到窗边,她被吓到了。

  凯迪好像是死了一样,背朝上裹着纱布和被单,趴在空荡荡的病床上,似乎早已失了呼吸。

  她一侧圆圆的肩头露在外面,纱布上印出隐隐的红色。她的眉毛是灰色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就那么安静地匍匐在那里。

  希娜心惊肉跳,用手捂住嘴巴,这一截人一样的东西,竟然是凯迪。

  是什么把你弄成这样的?希娜隆起眉头,在心里发问。她慢慢向前走,心疼地伸出的手,可始终没敢落到凯迪的身上。她不敢,怕丝毫的重量都能摧毁本就破破烂烂的凯迪。

  就在这时,医生走了进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到完全看不见脸。他询问了老爷,而后走向希娜,对她说:“利恩伯爵说你可以留在这里,请进行必要的消毒措施。”她指了指跟他一起进来的护士。

  希娜没功夫多想,听话地跟护士走到一旁消毒,换衣,再被带到病床边。

  这是一次常规的检查,医生告诉希娜,利恩伯爵的女儿已经经历过五次大的手术,全身的血换了四次,才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我们从她的体内取出了18颗子弹。”医生用镊子夹起一块纱布递给希娜,叫她轻轻放在其中的一个洞口上吸去沁出的血液,这是今后需要做的常规护理,以备不时之需,凯迪的伤口太多,因此不能避免不断地流血。

  “其实我没想到她能挺过来。”医生一边指导希娜,一边说道:“因为她好像,”医生顿了顿,“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求生欲。”

  此刻在希娜面前的是一幅名副其实的躯体,匍匐着,脖子上方蒙着纱布看不见脸,血肉模糊,缝缝补补,破破烂烂,毫无生机。

  叮啷,用过的金属镊子被丢回铁盒,沾着血泛着光。希娜的脑子嗡嗡直响,医生叫她做什么她就照做,然后尽力记下。医生惊叹她的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强撑着的痛苦。

  “她还能好起来吗?”在这次护理的末尾希娜问道。

  医生沉默片刻,说道:“谁都不知道。”他脱下手套,在一旁清洗,“说来也是幸运,这么多子弹没有一颗伤及要害,尤其是脊柱。可她能恢复到什么状态谁也说不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死里逃生的病人。”

  “好的。”希娜回道。

  等到医生走后,希娜看着恢复寂静的房间四壁,靠着冰冷的铁制床头,慢慢滑坐在地上。凯迪趴在床上,经历了丝毫没有尊严的摆弄,并且今后会怎么样谁都说不清。希娜的心里说不出地痛苦。

  可是她的脆弱只持续了片刻,便被她强行压了回去。希娜站了起来,换掉带血的衣服,接了一盆热水,用温暖的毛巾轻轻去擦拭凯迪的脸。

  快点醒来吧,她在心里默念,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房间的门边,静静矗立的伯爵大人注视着这一切。希娜,作为一个坚强善良的女人从此刻起,入住进了伯爵府。

  最初的三天,对于希娜的照料和医生无休止的摆弄,凯迪没有一点反应。希娜不免有点心急。

  直到一天傍晚,希娜正坐在凳子上倚着窗头打瞌睡,耳边传来几声微弱的嘤咛。“嗯……”几声长长的呼吸声随之而来。

  希娜马上立起身凑过去,又是几声哼哼。她喜出望外,又不敢惊扰到凯迪,便轻轻唤着凯迪,“凯……凯迪?你醒了吗?”

  “疼……”凯迪吐出一口气,牙齿摩擦的声音非常明显,嗓子里哼着什么,“好疼,疼……”她的气息很弱,但确实发出了声音,可是眼睛既然闭着,任凭希娜怎么唤她,她都没有回应。

  “好疼,好疼……利威尔……”

  “什么?”希娜凑近去听。

  “我受不了了,利威尔……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利威尔……你杀了我吧,求你……利威尔…………呜呜…………”凯迪在昏迷中重复着,没有回应希娜的呼唤。

  希娜忧心忡忡地直起腰,记下了这个名为利威尔的名字。随后马不停蹄跑去找医生,告诉他凯迪丝毫是醒了。

  随后医生的诊断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他说凯迪还没有恢复意识,现在的反应是因为他给她上的麻醉和止痛药的减量造成的。她浑身的伤口很多,但继续大剂量使用止痛药的副作用会使她的身体不堪重负。

  这些天来,利恩伯爵没出现过一次,希娜按部就班地陪护凯迪,她出神地望着她贴在脸上的头发,鼻尖的弧度,喃喃的发出痛苦嘤咛的嘴唇。

  等到下一个早上,希娜再一次醒来,发觉四周静的出奇,她看向凯迪背对着她的头部,一切死一般沉寂。她的心跌落到谷底,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用手扶着床头的铁栏杆来到另一侧。

  一双张开的大眼睛出现在凯迪灰白的脸上,一动不动地睁着。

  “你醒了?”希娜心惊之中问道。

  凯迪没有出声,动了动瞳孔的弧度,她看见希娜望了几秒钟便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希娜跪下来用手抚在她的额头上,温柔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随即奔跑出房门去请医生。

  凯迪正真恢复意识后,再也没有喊过那个人的名字,只是呆滞地长着眼,默默留着眼泪。覆盖在被单下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下痉挛发抖,可是她一声不吭,唯有那隔几秒便发生一次的颤动让希娜感觉得到她的存活。

  凯迪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惨烈地疼痛,血和肉拼命想长回原来的样子,这一切都碾压着她脆弱的神经。她时常意识模糊,又时常静静流泪,在那张寂静的床上,身旁只有希娜陪伴。

  这种沉默不语的状态大约持续了一周。医生告诉希娜,她必须得自己进食了,不然她的身体不可能恢复健康,再这样下去她所有的器官都回以为她已经放弃活下去的念头而停止工作。

  这一天,希娜端了一碗粥。踏着坚硬的脚步走进房间,她把放好勺子的碗摆在凯迪鼻子前面,居高临下地说:“你该吃点东西了。”

  凯迪动弹不得,连扭头都十分费力,可是任凭希娜以任何方式对待她,她都是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连日来的辛苦和低落的情绪在希娜心中郁结成团,她大声说道:“大小姐!吃东西了!”

  “你们家没有别的仆人吗?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照顾你,我每天四点就不睡了怕你又突然难受没人管,你好歹有点良心别摆这幅臭脸行吗?”

  希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自从凯迪脱离生命危险后,利恩伯爵就不准任何人过问凯迪,放着她在这里自生自灭颇有一种惩罚的意味。凯迪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希娜时常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根本没有任何人领情。

  热气腾腾的碗边贴在凯迪的鼻尖上,凯迪厌恶地皱着眉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突然,忍无可忍的希娜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揪心的疼痛瞬间传遍每个角落,从未开口的凯迪终于含糊不清地恶狠狠骂道:

  “给我滚!”

  希娜手上的力更重了,像扯着一个没有知觉的布娃娃,“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凯迪粗重的呼吸般着呼哧呼哧的鼻音,“是。”

  猝不及防地,勺子生生戳在凯迪的嘴唇上,“吃下去。”希娜说。

  “唔……”稀饭顺着嘴角流到凯迪的下巴上,脸上。接着是一勺又一勺,希娜不管有没有喂进她的嘴里,只管往她嘴里戳。

  粘稠滚烫的粥食,是邦尼阿姨背着那个无情的老爷悄悄煮给她的,软糯香甜的白米粥,可是凯迪只觉得恶心。米粒流得到处都是,脸上,肩上,枕头上,床铺上。希娜似乎打定主意让凯迪感到受辱。一碗白粥几乎都倒在了床上。

  “疯子。”凯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词,恶心和屈辱让她面色通红,倒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那么苍白。

  希娜恶狠狠地拽着她的长不长,短不短的头发,嘴里发出嫌弃的声音,“你现在不需要这些没用的东西,再剪短一点吧。”

  两个月,从那时到现在,凯迪没有实感,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她的头发自顾自窜到了脖子的位置,刘海挡住了眼睛。

  咔嚓,希娜一剪子铰上去,“啊!”凯迪发出致命的尖叫,她开始有气无力地挣扎,伴着含糊的哭声。

  咔嚓,咔嚓。凯迪一边哭,一边骂人。她动不了,只能接连不断受人摆布,无力和愤怒充斥她混沌的心,身体一齐发出悲鸣,呼喊和痛斥。

  除了疼痛,一切都是假象,最后还是疼痛征服了意志,她只能伴着满脸的粘稠和眼泪倒在枕头上,等坏脾气的希娜在她身上发泄完毕。

  周围又恢复寂静,只能听见凯迪堵着鼻子的呼气声。时间久到她们两都安静下来的程度,凯迪开口问:“我是不是好不了了,今后都这样了。”

  希娜叉着腰站着,回复说:“你没有伤到脊柱,还可以坐起来,站起来,走路,跑步。你想多了。”

  “是吗?我都感觉不到我的腿。”凯迪说。

  希娜沉默了,说实话谁都不能保证凯迪还能康复,就算是康复,她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换做是别人希娜宁愿劝人一死了之。可是凯迪……就算她站不起来,也能有人伺候她一辈子,不愁吃穿,她能活着。

  希娜悲哀地垂下手,摸到了围裙口袋里硬硬的东西,伸手将它摸了出来,那是碰巧是一支眉笔。她走到床边,耐心地跪下,用手抬起凯迪的下巴,轻轻抚摸她湿润的脸庞。在她的眉间落笔,顺着她的眉形认认真真给凯迪描上了好看的青黛色。

  然后她取了镜子过来,递到凯迪的眼前,很近很近,让凯迪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眼睛和根根分明的眉毛。

  希娜画的眉很好看,映衬着凯迪浓密的眉心,修长的眉尾,梳过的眉毛根根分明,朝向一边,那样细小而耐心地生长着。凯迪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瞳孔,她确实活着。

  树影映照暖黄的光斑落在她的睫毛上,上翘浓密,光斑浮在上面有流光溢彩的美丽。

  “看看你自己吧。”希娜说:“你还活着。”

  不知为何,凯迪觉得留在嘴唇上的米粒有点甜,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从那以后,凯迪不再抗拒她还活着这个事实。吃饭睡觉,养身体,按部就班地又过了两个月。

  等到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天气已经转暖,房间里只有她自己,这个时候她已经可以靠着床头的枕头坐起来了。她看着自己被单下面的两条腿出神,突发奇想地掀开了白色的被单。

  这些天都是希娜给她揉腿,按摩,促进血液流通,希娜说你最好争气点早日站起来,凯迪本就不是喜欢人照顾的主,心里早就坐不住了。

  所以她搬动自己的一条腿,想着或许就是今天了,趁着没人在她想试一试。

  果然,她顺利地把两条腿搬到了脚踩地的程度。现在她坐在床边,身上的绷带裹得有点厚,她觉得有点热。

  凭着一股劲,她双手一撑,哐,摔在了地上。因为她发觉站立的瞬间,她的腰没有给她足够的支撑,摔了个惨。

  她的一侧膝盖着地,痛觉席卷全身,痛对她来说已成家常便饭,所以凯迪努力翻了个身,让自己靠在床边缘深呼吸调整状态。

  还是太心急了,她有些气馁,不想再努力了,便大声喊了起来:“希娜,希娜!“

  希娜负责照顾她的四个月里,已经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什么样子希娜都已经见过了,可现在的情形还是有点丢人。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上身趴在床边,扯开嗓门喊希娜。

  门被打开了,可进来的人却不是希娜。

  凯迪愣了一下,那老头是她父亲,从她醒来就没见过的父亲。她趴在床边,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她更加想站起来了,可是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胳膊和腿都使不上劲,凯迪已经躺了太久。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掐住了她的两个胳肢窝。

  “噢!”她惊叹一声,被她父亲架起来,她的膝盖离开地面,得以转过身靠着床头坐下。她的爸爸把她抱起来放好,自己也坐在一边,就像当年照顾没学会走路的小凯迪一样。

  凯迪低下头深深呼气,两只手捏在一起,父女两谁也不开口,沉默是金。

  “我看你好些了。”还是父亲先开口道。

  “还行。”凯迪回道,她的脚尖在地上艰难地往回收了收,其实父亲不来看她反而会觉得轻松,她不知该怎么面对。

  “你,”父亲沉声问,“你如果想知道那小子在哪,我可以派人去找。”

  凯迪的神情定住了,低着头久久没能说出话。而后她抽了抽鼻子抬起脸道:“不必了,我不想知道。”

  利恩伯爵放在膝盖上的大手垂了下来,“为什么?你后悔了吗?”

  一针见血,父亲的性格从来都是这样,他才不会给什么喘息的机会,丝毫不管缩着脖子的凯迪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爸爸……弄成这样……我,”凯迪咽了口涌上的泪水,“我觉得很抱歉。”

  凯迪脆弱的情绪已经到达临界,这么多天没有人提过他,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

  “你还疼不疼了?”父亲接着问道。

  凯迪轻轻往旁边斜去,用肩膀靠住父亲的胳膊。受了天大的委屈最后还是爸爸救了她。那日,埃瑞的手下无意发觉凯迪没有断气,就第一时间通报了埃瑞。

  刚刚结束流放的马库斯利恩,被安置在王都的集中住所等待最终的赦免,奄奄一息的凯迪就是被送到了那里。

  父亲倾尽一切把她送进了王立医院进行手术,并在获得赦免恢复爵位的第二天清晨就亲自驾马车把凯迪送回了这里的祖宅。

  他忍着满腔悲痛,认为女儿至少可以死在自己的花园里。可是凯迪挺了过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凯迪的鼻尖红红的,回答道:“疼,总是有说不清的地方会疼,我不知道。”

  后不后悔,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她只是小声说:“我不知道为何会活下来,太难了。”她半长不短的头发贴在白白的脸蛋儿上,一字一句地说:“活下来就让我有了许多时间想这件事做的对不对,有没有意义,而死却只是一瞬间。”

  凯迪闭上眼睛,湿润的睫毛轻轻颤动,她轻轻叹气说:“爸爸,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

  “好疼……”

  “好,今后慢慢再去想。”利恩伯爵伸手摸了摸凯迪的头,“不疼,不疼。”

  水声撞击盆壁的声音传来,伴着希娜的叫声:“你怎么起来了?”

  希娜端着一个盆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又忙不迭放下水盆过来扶凯迪。后者有气无力地倒在她的怀里,“你去哪里,我喊你半天,我刚才摔倒啦。”

  希娜心疼地替凯迪揉揉膝盖,粘粘乎乎地抱着她捏捏这,拍拍那。利恩伯爵起身离开。

  “你这头发又开始长不长短不短了,不然我再给你剪……”

  “滚,休想再动我一根头发。”

  希娜轻轻搂着凯迪的腰,把她好好放回床上,给她盖被子,剥橘子。她很欣喜凯迪的努力,心里充满信心。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凯迪又说什么都不肯再尝试下地,把她气得发抖。

  不过春去秋来,凯迪还是站了起来。

  她在落叶铺满庭院的一天,出神地望着低头擦洗地板的希娜。

  说来奇怪,希娜自从来到利恩家的宅邸,一直用心照料凯迪,没有一句怨言,凯迪不能出门,希娜就陪着她也真的一步都没有踏出过这座宅子。

  她看起来张牙舞爪脾气极差,却从来没让凯迪感到过被忽视,她用自己的方式鼓励着凯迪,等着她一天天好起来。

  “希娜,我们出去走走吧。”

  凯迪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腿上盖着毛毯,开口对希娜说。

  希娜看向凯迪,她已经等了好久,她只是期盼凯迪自己提出来,迈出这一步。

  凯迪叫希娜把她打包严实,帽子,墨镜还让她撑开太阳伞。即使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散步,凯迪也像见不得太阳一样把自己包裹严实。

  在希娜的搀扶下,她走的很艰难,凭着巨大的坚持挪动自己的腿,哪里都使不上劲,全身都在跟她作对,一步一个脚印,越走越觉得自己没用。

  有几次凯迪想要放弃,对希娜说,我不行了,我不行的。

  可是她已经开始尝试,希娜就不准她回头。

  “你可以的。”

  希娜强迫她每日都出去走一走。渐渐的,凯迪的身体开始听话起来,变得没那么固执,在冬天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在没有希娜的搀扶下走路了。

  在拼命顽强活下去的每一日里,凯迪没有精力去想除了健康以外的事情。

  壁炉里的火光熊熊燃烧,时间匆匆过去,他们度过了圣诞和新年。凯迪搬回自己的房间,希娜就住在她隔壁的一间。

  整座庄园的时间好像倒流回了十年前,那时的凯迪十几岁,还没有离开过家很久。

  从前的凯迪因小姐生活在这里,这里就到处都充满她的气息。她喜欢的画挂在任何的角落,她做的工艺品随意摆在走廊和大厅,她的马拴在门前扫着尾等她,她的小猎犬从屋前屋后飞奔而过。

  可是现在的凯迪却出奇地静,她住在这里,想一团想象的云雾,什么都没有影响到。有许多仆人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她一面,更别提她的痕迹和气息,全然没有。

  代替她穿行在庄园的是希娜小姐,人们已经开始这样称呼她。而这个时候的利恩伯爵已经脱离政府部门开始从事他的地产事业。

  凯迪对这一切不闻不问,倒是希娜有时会陪同利恩伯爵出门考察地段,购买地皮。利恩伯爵在政府和业界都有丰厚的人脉,所以很快便有了资产上的提升。

  这一天,希娜刚从王都回来,他们谈成了一块临近都城的度假区建设项目,利恩伯爵作为投资的大股东拥有指导整个项目的发言权。

  他好像打定主意让自己的资产多到再也不用女儿有所顾虑,他默认了凯迪什么都不做的状态。

  希娜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穿着利落的西装上衣和裹紧腿型的长裙,站在厨房给凯迪泡茶。

  她把一勺棕红色的茶丝舀进壶中,热气腾腾的水缓缓注入,散开一片杏的香味。

  “希娜小姐,你回来了。”一个胖胖的老厨娘亲亲热热地搂了下她的腰,希娜用胯顶了顶厨娘的腰窝回应。希娜同仆人们关系很好,毕竟她也经常来厨房,经常穿梭于仆人们的领地。

  厨娘瞥了一眼被拿出的红茶,说道:“小姐以前从来不喝红茶,现在变了。”

  希娜歪了歪头,将小勺子清脆一碰,“真的吗?”

  厨娘打开一扇橱柜门,抱臂而立,“看到这些罐子了吗?都是按过去的习惯给她准备的绿茶,还是每年都会买新茶换上,可是她再也没要过绿茶。”

  希娜放下水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唇,“她从前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厨娘换了个姿势,“她以前最喜欢画画了,画房子,画风景,什么都画,还会设计房屋,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做了。”

  希娜点点头,眯了眯眼,道了声谢,而后端起茶盘脚步摇曳地向外走去。

  穿过负一层,登上厅堂,再绕过通高的楼梯,来到二楼的起居室门前,轻盈地敲三下门。凯迪便知道是她回来了。

  希娜单手推门,凯迪的脚尖轻轻一点转过沙发椅,侧身看向她。

  “我回来了哦。”希娜用脚带上门,托着茶盘来到凯迪的身旁。

  凯迪整个人缩在沙发椅里,身上盖着一件深绿色的毯子,面朝壁炉里的火光。她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

  她在打盹,正如希娜猜的一样,今天她又什么事都没干。

  凯迪的身体一天天康复,到现在几乎难以分辨她曾经受过重伤。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姐走路和动作慢吞吞,这一切都可以用优雅和别致来解释,没人会联想到是她身体不好。

  希娜越过坐在那儿被毯子围着像只小熊一样的凯迪,径直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油画册踱步回她的身旁,放在凯迪面前的木桌上。

  凯迪看了一眼端起来旁边的茶杯,又陷进沙发里,无动于衷。

  随着凯迪身体的康复,她的精气神却没有回来,她总是容易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看起来郁郁寡欢。

  希娜提起嗓门说:“你就打算每天都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吗?”

  凯迪只动了动嘴皮,懒懒地说:“什么都不想?相反,我正在极力避免自己过度思考而变成一个忧郁的老女人。”

  希娜正准备再开口,门外传来一个仆人的声音,当当。

  “小姐,有人求见。”

  仆人推门进来,走近递过一个信函,继续说道:“小姐,来了一位调查兵团的先生说想见您。”

  凯迪摊开手放在膝盖上,信函落到她的手心,她的手也始终没动一下。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特别的火漆印迹,E.S.

  简简单单的私人封缄。

  但是凯迪觉得埃尔文找她一定是公事,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打开它,阅读上面的文字。果然私人印章只是埃尔文的敲门砖,信函的内容官方得令人头痛。

  凯迪动了动嘴唇说:“让他进来。”

  希娜狐疑地看了看她,指指凯迪,意思是你就这么见外人吗?

  凯迪不打算换衣服,就穿着居家服,只稍微坐直了一点,从躺着的姿势变成半卧,把裹着的毯子折下来在腿上铺展,让它略微整齐。她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丝绸袖口瞬间滑到肘部。

  埃尔文派来的士兵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一进门就站直了行了个礼。

  哐,拳头砸在心脏的位置,标准动作。

  希娜瞬间感到一阵PTSD的震撼!希娜最看不惯穿军装的男人,灵魂深处发出深沉的拒绝。此刻她的脸上无法掩饰地阴云密布。

  那个男孩行过礼的瞬间,整个人呆在原地好几秒钟没移动视线,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光亮。

  那个传说中的士官长,和传说中的女建筑师,人们口中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

  他眼中的凯迪,白白的脸像从蓬松的头发里刨出来的一样,蜷曲柔顺的乌黑秀发衬托出她红色浆果般的唇色,眼睛恰到好处,精美地嵌在那里像洋娃娃的假眼一样,哗啦一开一合。他从没想到一个女人的气质可以同时具有冷静的攻击性和甜美的艺术气息。

  凯迪也打量着他,小男孩,稚气未脱,穿着军装腰板直挺,裤管笔直,整个人棱角分明。

  “你找我有什么事?”凯迪见他呆呆地不说话,只好问道。

  “那个……您好,啊,我是埃尔文史密斯团长派来见您的……利恩……小姐。”男孩好不容易说完并不流畅的开场白,脸都红了。

  “啧。”另一边,漂亮姐姐希娜的唇角一撇,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男孩心里一紧,增加了莫名的压力。他鼓起勇气继续说:“利恩小姐,埃尔文团团长希望您能回特罗斯特一趟。”

  凯迪一直保持着探寻的目光,她想知道他要说什么,为何来这里。无疑,调查兵团的某些人是她无法释怀的心结。

  “总部的塔楼需要修缮和更新,就是您设计的那座。”男孩说道。

  “嗯。” 凯迪轻轻应了一声,她知道了,埃尔文喊她回去工作。她抿了抿嘴唇,随即回道:“我下放我的权利,你们可以随便找什么人来修它,这不关关我的事。”

  调查兵男孩迟疑了片刻,才明白他的任务遭到了拒绝,团长只说让他请利恩小姐回来,可没给他失败的余地。这下他急了。

  “不能啊,利恩小姐,您能接受您的设计被改的面目全非吗?”

  “我不去。”凯迪简短地回答。

  “可是,这次的重建是为了纪念在战争中牺牲的所有士兵,您也没兴趣吗?”男孩随即问道。

  凯迪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他们两都知道其中的意味。就当男孩意味还需要一番说服说辞时,凯迪却闭了闭眼,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把我的意见寄给埃尔文的,你回去吧。”

  希娜瞥向凯迪沉吟片刻,扭头对调查兵男孩说:“你听见了吗?你该走了。”她的语气颇没好气。

  调查兵胆战心惊地应了一声,鞠了个躬后告别道:“利恩小姐保重。”他觉得希娜就像守着凯迪的巫婆一样,随时都可能莫名其妙上来打他,便逃跑一样告辞了。

  等到男孩跑走,凯迪站了起来了,朝画册的方向走去。希娜喜出望外以为她重拾了兴趣,连忙问道:“你去干嘛?”

  凯迪拖着略微坐麻的腿,从画册旁路过,并未停留,说道:“去厕所。”

  接下来的两个月,凯迪上心地完成了这个任务,白天睡觉的时间少了很多,也因为这次的参与,凯迪不得不参加三个月后的纪念塔竣工仪式。

  “他们可建的真快。”希娜握着从特罗斯特寄来的邀请函说道。从凯迪寄去修改的方案,只用了一个月,纪念塔就竣工投入使用了。

  “他们现在除了日常训练都没有实战任务,自然修的快。”凯迪喝着红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凯迪本不想前去,可经过几个来回,她还是在落成仪式前一天第一次肯迈出庄园的大门。她和希娜坐了一整天的马车,来到了特罗斯特。

  她们被邀请入住特罗斯特最奢华的酒店,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预定的套房。希娜一进大门就被厅堂里巨大的水晶灯和木质穹顶震撼得张大了双眼,可凯迪无动于衷,目不斜视地朝楼梯走去。

  “您好小姐,请到这边来乘电梯。”可一位穿制服的侍者拦住了她的去路。

  凯迪缓缓转了下脑袋,才跟上侍者的脚步。希娜明白了,凯迪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你以前来这儿约会过?”希娜挤了下眼睛,打趣地问。

  “是。”凯迪回答,没过多解释。

  “哦~了解了解。”希娜颔首一笑,不再自讨没趣。

  她们在套房里安顿好,很快便送来了一份邀请函,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团长落款,请凯迪和她的同伴去赴晚宴。

  凯迪关上门后,坐回阳台的圆桌旁,看着特罗斯特的风景对希娜说:“我不打算去,也不打算吃晚饭,如果你饿的话可以自己去。”

  希娜也没多顾虑,收拾了自己,便一个人前去赴宴。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很开心。她像一颗明珠任凭自己闪耀,吸引了许多目光。

  玲琅满目供应不绝的鸡尾酒,取之不尽的食物,举止得体温文尔雅的男士和盛装打扮优雅美丽的女士们。到处都是灯光如昼,生怕宾客感到被怠慢,侍者们穿梭不息,连那些身着军装的男人在这样文明的光环下都显得不那么讨厌了。

  她看见了人群中的那个焦点,名为埃尔文史密斯的男人。不同的人聚了又散,可他总是不会寂寞。

  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高大英俊,即使他不再年轻依然散发出与生俱来的活力。他微笑着与周围的一切人交谈,单手放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该存在的地方只剩下一截空荡的袖管。

  听说埃尔文史密斯是超大型巨人的拥有者,同时又身居高位,不得不令人侧目。

  希娜喝下一口酒,把目光移动向别处。食物在金黄的灯光下更加美妙,音乐婉转,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对人微笑,碰杯,辗转于各位男士钦慕的留恋中,他们留下赞赏却不靠近,心生爱恋却不去掠夺,希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

  希娜一直以来出卖身体是为了能活下去,为了生命。她知道除此之外,金钱,地位,物质都不足以让她放低身段,不过她已没什么身段可放下了,她曾经是个j女。

  她靠在香槟台边上想起了凯迪,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酒杯里的酒来回晃动涟漪飘起香气。柔软的天鹅绒从她的肩上滑下来,她的披肩落到了地上。

  一团淡淡的男士香气临近她的侧旁,弯腰帮她捡起了白色的披肩。

  埃尔文空着的袖管晃了晃,金发一丝不苟地保持应有的造型,在希娜眼里,这位团长光彩照人,英俊极了。人群中最亮眼的人,晚宴的主人埃尔文史密斯主动来到希娜身旁,并且以他残疾人之躯给希娜捡起了地上的披肩。

  希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双手接下,摇头说道:“您别这么做。”

  “您好,美丽的小姐。”埃尔文笑了起来,“您是凯迪的朋友吧?”

  “是。”希娜放下酒杯,把披肩整理好。

  “有幸能知道您的名字吗?”埃尔文恭敬地问,虽然他知道问题的答案。

  “希娜。”希娜对埃尔文心生好感,“希娜.杰尔马诺塔。”她认真回答道。

  随后,埃尔文和希娜闲聊了一会,便开始打听凯迪的状况,希娜都逐一回答。而后,埃尔文看着希娜,深邃的眼睛变换了一种情绪,仿佛情不自禁有些突兀地问道:“她就没试着找过利威尔吗?”

  沉浸在轻松氛围中的希娜歪了歪头,脱口而出,“谁?”

  埃尔文眼中的光一闪而过,而后得体地恢复微笑,“当我没说,请不要在意。”

  埃尔文又待了片刻便被一位官员请走,希娜目送他心里犯嘀咕,那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希娜一边从记忆中搜索,一边朝电梯走去,叮咚——哗——电梯门打开。

  “22层。”她说。

  “好的。”穿制服的电梯驾驶员按下按钮。

  电梯向上驶去,顶灯一闪,稳稳停在22层。

  希娜摇曳的身姿在黑暗的走廊里开辟出一条光明的道路,是酒店时髦地安装了声控灯。

  希娜用钥匙旋开房门的刹那,那声咔哒犹如魔法的开关让她忆起了呼唤那个名字的声音——凯迪在昏迷中喊过的名字,利威尔,她让“利威尔”杀了她。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静悄悄的。巨大的窗帘轻轻浮起,一抹白色在窗外的灯光里印上霓虹的颜色。

  凯迪不在房里,她独自一个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月光和城市灯光让她雪白的脖颈像石膏一样显眼。凯迪很久没晒过太阳了,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白。

  希娜走到阳台,坐到长沙发的另一端,安静地观察凯迪。晚风吹动她额边柔软的头发,滑过她的鼻尖,嘴唇,再溜进房间,神魂颠倒地扑到床单上消失不见。

  沙发边的木桌上放着烟灰缸和吸了半支的香烟,一瓶打开的气泡酒,酒杯是空的,显然凯迪已经喝了不只一杯。

  “晚宴好玩吗?”凯迪看着繁华的特罗斯特风景,问希娜。

  “好玩。”希娜心里激动,“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玩的地方。”

  凯迪的脸转过来,微微一笑,“你喜欢以后就多去。”

  希娜的心暖暖一动,凯迪的笑容很少,她总是面无表情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是她关心她,这是希娜引以为傲的事情。

  “才过去几年,特罗斯特就变了样子。”凯迪说道,“我第一次来这儿,我记得,”她沉吟道,“是八年前。”

  “那时候这下面什么都没有,就一条土路,街角总摆着几个商贩的摊子,每天都打烊的很早。这间酒店啊,是调查兵团总部修好那年建的,说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凯迪的回忆平静而温柔。

  酒杯旁边,一个白瓷的红茶杯印着暖红的灯色在黑夜里静静地摆在那里。

  凯迪深深凝望着今夕的灯光,五彩斑斓,汽车笛声,高层楼下远远的人声。

  “繁华,”她闭上眼睛,仿佛回到遥远的过去,唤道:“特罗斯特。”

  希娜还是什么都没问,即使她想起来了,即使埃尔文团长透露了消息。她虽然好奇但更希望这件事不要被掀开,因为她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只有被体面地掩盖过去才能维持危在旦夕的平静。

  就像常说的那句话一样,华丽的袍子下爬满虱子,她害怕掀开过后无法承受的重量。

  可希娜万万没想到,所有的一切在第二天的白天,就猝不及防地被用刀子剖开摊在她的面前,鲜血淋漓。

  在纪念塔的落成仪式上,凯迪依然戴着墨镜,帽子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个纪念塔的设计者,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那一天,女王也出席了仪式。她带了九枚自由勋章奖赏给参加过玛利亚夺还战和帕岛解放战争的调查兵团士兵,现在仍然活着的各位。这是何等令人激动的举动。

  每一位英勇的战士都得到了应有的荣耀,包括埃尔文史密斯团长。

  本来利威尔已经死了不应该有,本来就算有也是一同颁发给了埃尔文。

  可是埃尔文史密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全体士兵阵列的注目下,端着那枚勋章走向了贵宾席。

  那个金发的高大身影走到凯迪的面前停了下来,他把那枚属于利威尔的勋章亲手交给了凯迪。

  那天凯迪为了低调穿了一件黑风衣,黑裤子,黑色鞋,只有胸针和手套是珍珠的白色。她盯着朝她走过来的埃尔文一时间有点恍惚。埃尔文伸直了手把勋章怼到她脸前,所有人从不同方向扭过头看着她,凯迪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若无其事地接下送过来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什么。

  说实话凯迪那一刻没法思考,在如此肃穆庄严的场合,刚刚哀悼过在战争中牺牲的所有士兵,所有人的心情都在同一种肃穆中升华到了顶点。

  所以她接下了,属于利威尔的勋章,那个在人们心目中已经牺牲,并且在死前留下一句“我不想跪下”的人类最强,那个英雄。

  仪式的末尾,凯迪一直低着头看着勋章的小木盒,做的蛮豪华比烟盒大一点,还厚。衣服口袋装不下,只能一直捧着……

  她认认真真思考往哪装这个东西的动作被媒体解读为极度悲痛,不能自已,并且登上了报纸的头条,引起了茶余饭后的闲谈。

  总之,她和利威尔的关系因为埃尔文的这个举动公开在公众面前。在他们离对方最远的时候,在他们“生死永隔”之后。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女性的同情会被推向高峰,不论主人公到底是何状态,人们总会认为凯迪可怜至极,因为她死了男人,何等悲哀。

  仪式结束了,凯迪独自往调查兵团大门口走,她没跟任何人结伴,希娜在酒店里等她。她一边走一边还想着往兜里揣那个盒子……

  几个反应快的已经在率先截住了她的去路,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利恩小姐,我感到很抱歉,虽然利威尔兵长已经走了两年,可显然您还是十分怀念他,请您节哀啊。”

  凯迪被迫顿住脚步,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他们都带着同情安慰的神情。凯迪对自己说,他们大概跟当年想要杀死利威尔的人不是同一波,即使这样她心里还是很不高兴。

  她觉得没有人是真的关心他,人们的诋毁和拥戴总是见风使舵。

  面前的草地被他人堵住,凯迪握住木盒的手指越收越紧,她抬起头看着这些心切好奇的人们,她悲伤的神情一定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他们就是想过来看看这个女人有多可怜。

  凯迪试着迈步离开,可转瞬她又变了主意,她用目光扫视过人群,开口说道:“利威尔,他没有死。”

  哦,那个可怜的在说什么。

  人们的目光一瞬间从异样惊奇推向了同情的顶端。现在有自认聪明的好心人开始为她解围了,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利威尔的精神永远不死。”

  没有人相信凯迪的话,他们不知道真相,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利威尔的精神永远不死!”人们开始重复这句话,带着凛然正气的神情。

  凯迪被框在人群组成的牢笼里,越过人们的头顶依稀看见自由之翼纪念塔的塔尖。一只小小黑色的小鸟正落在上面整理自己的羽毛。

  墙壁打破了,人们还会建有形无形的新的牢笼。她看着这些人,也低头感受自己,她明白了我们都在牢笼里。只有利威尔不知道在哪里,他一定在外面自由自在,没有世俗的侵扰,不用戴上假的面具,不用迎奉阳违,只需随心所欲去往心之所向。凯迪想告诉他,飞吧不用回头。

  这样的想法让她自己好像也得到了自由,凯迪不禁嘴角浮起,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微微笑了起来,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神秘笑容。

  埃尔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礼貌地请走了围在凯迪身边看热闹的人们,天光重新进来凯迪才终于能透一口气。

  埃尔文的模样没有一点改变,不同的是他已经带上了神圣的胜利光环。

  “我向你道歉,凯迪,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预料的到。”埃尔文的神□□诚恳的,他确实在为把勋章给凯迪一事道歉。

  “不,我不该穿一身黑来,不然也不会被人误会成奔丧。”凯迪说的倒是直白。

  “我应该私下给你的。”埃尔文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坚持说。

  凯迪看着他,无奈地说:“不要道歉……”

  “对不起。”埃尔文迫不及待地说生怕错过了机会,“很多事情,我都想对你说对不起。”

  凯迪叹了口气,淡然地说:“不管什么我都原谅你。”

  埃尔文的心里不是滋味,凯迪的大度让他不安,便故意没心没肺地说:“你像从前一样骂一句讨厌我,我可能会好受一点。”

  凯迪被他逗笑了,时至今日再见老朋友一面都是奢侈的事,更别说埃尔文的生命正在倒数,巨人之力会将他的生命耗尽,他被困在艾尔迪亚人名为道的牢笼。不过人各有命,埃尔文不用她来担心。

  凯迪跟埃尔文分开,独自走回酒店。路上,她用余光望着远处的天,特罗斯特之旅让她无法再逃避对。

  其实凯迪一点都不难过,因为她知道利威尔跟她是双向的关系,只是他现在不在身边而已。她还记得利威尔是爱她的,现在还记得,可时间会消磨一切,连同她的记忆。

  终将有一天他们之间的联系会不复存在,当她再也无法想起他的温度,他的倔强,她也会忘记他的脸。

  正因为害怕如此,所以她不愿意接触任何关于他的新的事件,这样她的记忆就不会被刷新,她想极力记住那些过去的感受,所以远离所以逃避。

  特罗斯特同从前太不一样了,凯迪感到失望。当天晚上她就同希娜一起乘马车往家里赶,等到好不容易回到家,希娜就在宅子的背后发现了一辆崭新的黑色汽车,方顶竖直而下的平板头部有两个巨大的圆形前灯,轮毂和把手是锃亮的白金属。它安安静静地停在那,无人问津。

  希娜当即就跳脚了,质问凯迪,你有一辆汽车为什么我们还要坐马车?凯迪迟疑地看了一会,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我有一辆汽车啊。“并且,我还是喜欢坐马车。”凯迪说道。

  凯迪确实不知道,因为汽车是她爸爸买的,利恩伯爵最近又有了一大波进账。

  希娜回到家走进客厅,想去书房给老爷汇报点特罗斯特见闻,不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在里面厉声抱怨。希娜仔细一听,气得晕头转向。

  伯爵非常生气,见希娜进来越发红着脸吼道:“外面的人都当那小子死了,是想让我女儿做他的寡妇吗?”

  希娜走过去给伯爵添了茶水,跟着骂了几句,得心应手地安慰一番。心里想着,好哇凯迪。受了委屈也不告诉我。

  希娜心里憋屈,从书房里出来登登登地跑上楼去。她想不通,那个金发碧眼的埃尔文团长看起来像个正直的好人,怎么就不干人事儿呢。可她气冲冲地冲进凯迪的房间时,凯迪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所以她坐着冷静了一会,看着凯迪缄默不语的红红的小嘴,决定暂时先不去问。因为希娜觉得自己是爱她的,不愿意去再一次伤害她。

  可是两天后,一本暗红色封面的小说被推到希娜的面前。女仆们告诉她这本书现在特别当红,是一个叫夏佐的小说家写的,那个小子从前也伺候小姐。

  “这本书现在都传开了,说是主角就是我们小姐。”一个年纪很小的女仆红着眼眶告诉希娜,“简直是太感人了。”

  希娜好像抓住机会一样立马收来看,她太好奇了,看着看着发现这完全是一本爱情小说,并且人们都说那写的就是凯迪的利威尔的故事。希娜自然就把它当作是真的去看,熬了一夜看到结尾,哭的稀里哗啦。

  她捧着书赶去找凯迪,凯迪又在坐着打盹儿。

  希娜小心地把书放在凯迪腿上堆起的摊子上,凯迪就张开眼睛把手放在上面。她用手指头肚掀开封页,翻开扉页,阅读了第一段……而后直接翻开到中间的部分,这回她读了整整一章。全程,她的表情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最后她又翻到结尾的地方,匆匆瞟了几眼。

  “夏佐的小说啊。”她终于开口了,“这卖的好吗?”

  “卖的超好。”希娜回答。

  “该写信恭喜他了。”凯迪轻轻地说。

  “他们都说这写的就是你。”希娜说道。

  “他们说,他们说了你就信?”凯迪把书合上,已经不再去看了。

  “那个男的,男主角,他就是现实中叫做利威尔的对不对?”希娜向前倾身问道。

  凯迪没有回话。

  希娜蹲着,趴在凯迪腿上仰头问道:“就像书里写的一样,他的是真的死掉了,对吗?”

  “故事而已,不能当真的。”凯迪回答。

  “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但是他没有死,对不对?”希娜的语气急切起来,问道。

  凯迪看着她,闭了闭眼睛,悠悠说道:“我不知道。”

  希娜哽住了,她受够了这种讳莫如深的回答,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询问凯迪过去的事,只是在边缘徘徊片刻就感到了极端的忧郁,她实在无法再继续下去,你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到底是为什么。她问不出口。

  希娜哽在胸口的气息忽然大动,继而说道:“凯迪,我们办舞会吧,我喜欢舞会!”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和愉悦。

  “哦?是吗……”凯迪认真地看着她,顿了片刻微笑着说,“你喜欢的话我们就办。”宠溺地摸了摸希娜的头顶。

  凯迪柔软的手指在希娜的发丝里抓了抓,希娜感觉到了久违的身体温热,她知道这是爱的感觉,有些甜蜜的情思在她的心里流淌。远离阴暗的牢笼和屈辱的岁月,她们曾经都相互拯救。

  从那天开始,凯迪为希娜办了一场又一场的舞会。

  从此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希娜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水晶鞋和换不完的礼服里,她从小到大的缺失都弥补了回来。

  她们不停地寻欢作乐,喝酒,跳舞,打牌。请许多女孩来家里吃喝,喷泉的水珠都染上香气,整夜的灯光都不熄灭。

  在一次牌局上,有个女孩抽着雪茄灌着酒,冒失地,说了利威尔的名字,她说:“我听人说了,利威尔根本没死,不知道在哪快活,留凯迪自己在这儿。嗝~”

  哦,希娜的眼睛转了转,她都不敢提的名字,瞬间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凯迪手里握着牌,抽了口烟,神色如常,就是她平时微醺的样子,总之希娜觉得她也不那么清醒。她对利威尔的名字反应不大,好像是完全放下了。过了好一会才说,:“从前过的那么辛苦,他现在去哪里快活都是应该的。”

  “哈?凯迪小姐的心倒是宽,可是人家不见的领你的情,说不定早就在外边成家了,再也不会回到岛上了。”那姑娘咧咧个没完,扯着嗓门说。

  一声闷响,不知道谁在桌子底下使劲踢了女孩一脚作为警示,让她快闭嘴,别的就算了这话说得过分了。

  凯迪看起来还是没有太大反应,“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她毫不在乎地说,“你们是不知道他这个人,他有女人还不是很正常。”

  牌又按次序出了一轮,到了凯迪,却迟迟不见她放牌,只是盯着一处发愣,她接着刚才的话,没头没脑迷茫又自信地补充了一句:“结婚倒是不会,他跟我都不肯结婚,还会跟谁结婚。”

  这回彻底没人说话了,都静悄悄地犯愣。凯迪突然放牌,掐了烟,说道:“不想打了。”

  椅子拖地一响,她摇曳起身,朝门口走去,独自融入走廊的黑暗里。

  凯迪一走,希娜就不满地啧了一声,也站立起来朝那不知死活的女孩脑门上来了一下。接着以一幅女主人的姿态告诉大家,你们随意玩,玩够了就回去,今天没人招待她们了。

  希娜跟着凯迪的远远的脚步声辗转来到二楼,走到了凯迪房间的门口。门虚掩着,里面有晃动的光。借着灯光,希娜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在里面慢慢地走来走去。凯迪已经拿掉了披着的丝巾,只穿着单衣。

  她拿着一个红茶的罐子,给自己烧水,没用茶壶,只小心地倒了点茶叶到杯子里。她慢慢地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跻着拖鞋双手捧着杯子走到露台边坐下了。

  一个孤单地身影就这样形成,背对房间面朝敞开的落地窗门,她坐在木地板上低下头用茶水去蒸自己的下巴,头顶上随即飘出几缕热气。

  自从家里开始没日没夜地举办舞会,凯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独自坐着发呆了。希娜心里很难过,就算是表面上,凯迪好像就快要痊愈,虽然她烟抽的更多了,酒也喝的更多了。现在看来,一切都全功尽弃,她还是不开心,不如说一切都是假的,凯迪还是没有真的开心过。

  希娜真的受不了了,以她的性格,到这里就是极限了。

  她走过去,来到凯迪面前挡住了她欣赏月光的视线。

  “你干嘛,走开。”凯迪对她说。

  希娜跪在她面前把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自己的脸,然后用一种诚恳地态度向前。凯迪直勾勾地傻傻的盯着她,没有任何防备,希娜亲在了凯迪的嘴唇上。她们接吻了。

  很长很长的吻,让人忘记了时间。吻到希娜情不自禁拥抱着凯迪,吻到缠绵悱恻,她们都很久没有尝过这样的感觉,所以难以自持。

  希娜离开凯迪的嘴唇,仍然意犹未尽地在她脸上留下一小串吻,直到耳垂。凯迪则把头靠在她的颈窝里,不肯离开。

  “你记不记得,是你先吻的我。”希娜说,她觉得有点愧疚,必须得提醒一下她。凯迪的表现难以言说,柔情似水,她怀疑她怕不是还在梦里。

  “我没醉。”凯迪把头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从发丝的侧面看向希娜,神情诱人而清晰。

  ,,,wb完整版,,,她们心知肚明,拥有共同的心愿。

  ……凯迪常常在深夜盯着天花板剧烈地喘气,再起来找酒。这太难受了,简直是恶性循环。

  希娜总是幻想凯迪会把她当作是别人去爱,可实际上凯迪分的很清。。。wb完整版。。。她们两只会耗尽所有再补充酒精。

  那天,,,

  凯迪感到后背一紧心跳停了一拍,她都快忘了,她那些丑陋的伤疤,再也不会消散的痕迹,那些可怖的弹孔。她扑棱一下翻身仰面躺着,心里很难受。

  “算是吧,他们说要杀了他。”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很平静。

  “你们真的就这样了吗?他现在到底在哪?”希娜继续问。

  “我不知道,”凯迪用气声回答,“世界这么大,谁知道他上哪去了。”

  希娜用手指拨她的头发,带着忧愁,“我恨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人。”

  凯迪凑过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回到自己的一边又说道:“这又不怪他。我不再想要利威尔回来了。”凯迪盖好被子,翻起身趴在床上,“他最好滚的越远越好。”

  希娜投来不能理解的目光。

  “因为啊,”凯迪慢慢说道:“我要的是纯粹的爱情,不是同情,责任之类的其他东西。因为我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我们的关系就回不到从前了,他会一直记着我为他做了什么,他不会再离开我,但那将不会是出于爱。”

  希娜意识到她们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讨论了利威尔,原来凯迪心里没有她想的那么脆弱。

  “而且我想通了,”凯迪摸着脖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爱情。没有爱情还不是要继续活下去。有很多人一生都不见得找得到想爱的人……爱情本来就是特别奢侈的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简直不像是凯迪,希娜记得那个曾经永不妥协的凯迪,看着她疼痛改变,用尽了生命的力量。

  “爱情能经得住什么摧残啊。”凯迪感概过后轻轻笑道:“现在我想起利威尔,除了痛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在希娜怀里安静地睡着,世界昏天暗地没有人关心外面怎么样,凯迪陷进麻痹自己的圈套中。

  那段时间她不停的喝酒,经常从早到晚都没有清醒过,喝醉了的凯迪喜欢大笑,她对一切发笑仿佛是真的快乐。

  烟灰缸扣在地毯上,灰烬踩的到处都是,酒瓶子挨着酒瓶子,酒杯随处可见,经常放在哪里又忘记了,只好新倒一杯。唱片里播放音乐,她和希娜酗酒,□□,透支她的身体。

  有一天清晨,凯迪在朦胧地晨曦中被自己的心跳憋醒。她张开眼睛,却无法呼吸,清晰的感觉到生命正在抽离的无助。她的心咚咚直跳,伴着剧烈的疼痛。

  好不容易一口气喘上来,她猛然坐了起来,心悸和冷汗将她包围,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凯迪晕乎乎地看了看四周,昨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得,现在正穿着衣服坐在地毯上。

  四周的一切在太阳升起前的白天都是灰色的。她下意识去摸烟,顺着床单垂下的流苏爬到床尾,捡起掉在地上的烟盒抽出一支放进嘴里,再爬到沙发边上找到了打火机。

  噗,噗,凯迪猛按了几下打火机,都是虚响完全打不着火,她皱着眉心焦气躁,又感到一阵心悸。她抬手去摇晃睡在沙发上的希娜,希娜哼哼唧唧地张开眼。

  “希娜我好难受……”我就要死了,凯迪想告诉她。

  “嗯?亲爱的,要不要再来一杯。”希娜只是这样回应她。

  凯迪感到一阵恶心,“呕。”喝你妈!她奔跑到露台边上干呕,又因为没有力气而跪在地上,她什么都没呕出来,感到一阵寒意。

  接着她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冰凉的光脚踩在地板上。希娜转瞬又睡着了,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凯迪独自吹着殷殷的凉风,脑袋里的冰块开始融化,鼻尖,耳朵,脚趾头都是冷的。她抬起头,一片黄色的落叶飘了下来,秋天悄无声息地到了。

  他就从来都不抽烟也不喝多,如果利威尔在这,他一定不会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凯迪抱着膝盖想着,忽然想起利威尔的好,让人特别想哭,可是她哭不出来,脑海里他的脸庞已经模糊不清。

  凯迪用牙齿啃了自己的膝盖一口,等她感觉到疼就拼命站起来,她扶着门框看绿色草地上凝结的灰色露珠,身后是满屋的污渍狼藉,她突然厌倦了这样的堕落,她想要幡然醒悟,想要落荒而逃。所以她越过满屋的狼藉,朝门外走去。

  心跳平静了下来,她明白今天的自己还不会死。她穿着睡衣,蓬头垢面脸上还挂着浓浓的黑眼圈,清晨的仆人们从她的身旁走过,穿戴整齐正要开始一天的劳作。

  “小姐早。”

  “早上好,我的小姐。”

  “凯迪小姐,早安。”

  他们冲凯迪行礼问候,凯迪茫然地看着他们,自顾往前走去。越过一道道门,一盏盏烛台和顶灯从两侧退后,她朝着走量尽头的光亮走去。那里有一面空白的墙,墙面两侧分别装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用细黑铁分割出明亮的方格。

  她走到玻璃窗挨着的最后一间卧室,伸手推开了房门。屋里很亮,住在这里的利恩伯爵早已经起床,正坐在露台的沙发上看报纸。他戴着老花镜,低头捧着一张展开的报纸,正在专注地阅读。

  凯迪裹紧睡衣,双手抱臂朝父亲的方向走去。她走到沙发边,老利恩从老花镜后面抬起眼看她。凯迪蹲下来像一只像动物一样缩成一团用手臂抱住自己把脸放在了父亲的膝盖上。

  她的父亲没说什么,把报纸折好放在旁边的桌上,用手摸了摸凯迪的额头。凯迪闭上眼睛,出生的晨曦金黄,冷冷的风的喧嚣开始退散,凯迪吸了吸鼻子里的水汽。

  “爸爸,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幸福了。”

  利恩伯爵用他那双饱经风霜的大手顺着女儿的后背轻轻拍着,父亲们总是有自己的方式爱护家人,就像现在他一言不发地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从那天起,凯迪好像触底反弹一样不再沉迷不悟,并且捡起了绘画和设计的老本行,生活逐渐充实起来。

  利恩伯爵看在眼里,也有意地经常派希娜出门办事,不让她过多地待在凯迪身边。也是从那时开始,利恩伯爵开始邀请一些年轻的男子来家里做客。

  他们通常都有一份正派的职业,并且年少有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长很帅。利恩伯爵好像找回了那个兴趣,一门心思想给为自己找一个倒插门的女婿。

  凯迪知道父亲的用意,她也十分配合地跟他们在花园里,客厅里,见面,交谈。凯迪每次都只招待他们喝下午茶,从没有人被邀请留下吃饭。

  直到有一天,终于出现了一个例外的男人。

  他的名字叫做洛基.科瓦莱宁。据说他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情报人员,在国与国的战争中被誉为一人等同与千人的重要性。

  花园的廊亭下,种着紫罗兰和月季花,凯迪跟洛基相对而坐,他们的中间摆着茶具和点心。凯迪在家的装扮很简单,纯色的翻领上衣和半身裙,只选了一颗宝石胸针来点缀,黑色的头发微微蜷曲,她神情自若,温柔持贵,符合她的一切身份和条件,看起来正常极了。

  那个男人穿着风衣和衬衣,松垮地系着领带,他深灰色的头发卷卷的,白净的脸庞有一种超然世外的定力,好像没有什么能左右他的行为,为他做主的只有他自己。

  希娜啃着苹果站在远处望着这儿,一旁的胖厨娘嘀嘀咕咕地说:“你要知道,这小子也是个军人,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外国人。呵,外国人。”她鄙夷地哼了一声。

  “又他妈是一军人。”希娜重复道,翻了个白眼,“她就喜欢军人,性癖吗?”

  “哈哈哈。”大娘笑了起来。

  希娜看着凯迪的方向,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苹果被她啃到只剩一条细细的核,“凯迪跟他并不般配,你不觉得吗?”

  “呦,我可不敢说,只要是小姐喜欢的,都好。”厨娘一挺胸,肚子也典了起来。

  希娜摇了摇头,“我是说,我觉得我跟他更般配。”她扬起眉,挑衅地说。

  “你个没良心的,我劝你管好你自己。”厨娘拍了拍希娜的屁股。

  希娜没心没肺地瞟着凯迪,脑袋里想入非非。

  当天晚上,凯迪留下洛基吃晚饭,由希娜陪同一起。晚饭过后,希娜尾随凯迪进了她的房间。把她摁在门上,贴着她的耳朵问她:“你喜欢那个男人?”

  凯迪用力把她推开,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不喜欢他。”

  “哼~”希娜用一副看透她的表情说道:“你决定找一个结婚对象,只是刚好选了他吗?”

  “他挺有意思的。”凯迪说,“他去过很多地方,几乎周游了世界。”

  “他跟你一样,都是外国人。”希娜说道。

  凯迪迟疑了一下,“我是帕拉蒂亚岛人,土生土长的。”

  “得了吧,你跟这里的人都长的不一样。”希娜回答。

  “我不想跟你争论民族和国籍的事情……”凯迪摆了摆手,走进卧室。

  “好。”希娜回过身,对凯迪说:“那么你讲讲他哪里有意思?哪里吸引了你。”

  “他知道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外面发生的事情。”凯迪说。

  “呵呵,他从外面来自然知道那些。”希娜说。

  “嗯……今天我问他,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说世界上有七大人工建造成为世界七大奇迹,分别是埃及胡夫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阿尔忒弥斯神庙、奥林匹亚宙斯神像、摩索拉斯陵墓、罗德岛太阳神巨像和亚历山大灯塔。”凯迪像背书一样说完这些名字,希娜都傻了,心想什么鬼东西?

  “我问他都有没有去看过这些古迹。”凯迪继续说,“可是他说这些古迹除了埃及的金字塔其他的全部不复存在了,你瞧瞧这多可惜……我还准备一一去拜访呢,结果就只剩下一个可以去看了。”凯迪天真而自顾自地说着。

  “哇^_^……”希娜笑眯眯地敷衍道,心里觉得凯迪有时候真的是个呆子。

  她走向凯迪,凯迪很自然的转过身去。

  希娜为凯迪拉开裙子后背的拉链,顺势将她搂在怀里。

  “嗯,也就是几年前,女人还要穿着束胸的衣服,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穿了。”希娜轻吻凯迪的脖子,凯迪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时代不同了,连父亲那样骄傲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我们再不改变,时代是不会允许我们继续存在的。”凯迪淡淡地说。

  “凯迪,”希娜的语气有些犹豫,“你确实不喜欢那个男的对吗?”

  凯迪侧过一些脸,简单地回道:“对啊。”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希娜的嘴角微微一浮,继而吻在凯迪的脸上,“晚安亲爱的。”

  凯迪把裙子退下来,走到衣柜边去拿睡衣,看着希娜臀部一扭一扭地走出她的卧室。她愣神想一下,决定不再庸人自扰摇摇头便独自上床了。

  之后的几天希娜都不在家里。起初凯迪没有在意,可是父亲再请洛基来喝茶的时候,洛基说是有事推脱掉了。那时也没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五天后的一个早上,凯迪照例在餐厅吃早饭。不过已经是上午十点,她起的并不早。春日里暖暖的太阳落在烤香的面包上,她用餐刀抹了一截果酱正举着刀端详面包。

  希娜从敞开的餐厅门外走了进来,她的高跟鞋声先于她进门,凯迪抬起头对她说:“你来的正好,一起吃吧。”

  希娜仰着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不安和故意而为的疏离神情。她没坐下,只是用手扶住凯迪对面的椅子靠背。

  而后她出声了,“洛基·洛基.科瓦莱宁向我求婚了。然后我决定跟洛基结婚。”

  凯迪端着面包的手僵在半空,嘴里嚼着刚刚咬下的一块。

  当啷!巨大的一声金属砸在瓷盘内的声音回响在整个餐厅里,走廊的尽头有仆人停下朝这边望了过来。回声过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凯迪没说什么,立刻站了起来擦了一下手,快步走出了餐厅。她没对希娜的话有任何回应,但是她的愠色已经充满了看向希娜的眼中。

  希娜跟着她回到房间,不出意外地被关在了门外。

  她握紧拳头哐哐砸门,“凯迪,开门,我有话对你说!凯迪,凯迪,乖孩子,你把门打开……”

  凯迪把门打开,希娜一用力差点闪倒进去。她才发现凯迪手里握着门把手,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连你也要离开我!”凯迪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呜呜呜……咳咳…”她哭的可怜兮兮,气喘吁吁,急着要表达被自己呛到了。

  “凯迪……”希娜心里很愧疚,但是做都做了她也不打算后悔,她就那么靠着门看着凯迪。

  等到凯迪平复过后,不再激动,希娜才伸手拥抱住她,“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在这……我知道你不喜欢洛基,可是我喜欢他,我一见他就喜欢,你懂不懂……”

  “我懂。”凯迪说道。

  希娜放开她,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珠。虽然她着实不是故意的,可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洛基被邀请来庄园是为了凯迪小姐。现在的情形非常尴尬。

  果不其然,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伯爵府。但是大家从凯迪的表现看不出丝毫怪罪的意思,也就并不多言。

  除了利恩伯爵,他气得要死。

  “把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给我赶出去!”他在书房里吼,整个楼道都听见了。好心收留的希娜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父女的,利恩伯爵的心被伤透了。

  反倒还是凯迪来替希娜求的情,她告诉父亲她并不中意洛基,并且洛基也不喜欢她。她还告诉父亲,希娜不能从这里搬走,只要让洛基也住进来就好了,我们需要一名家庭成员,不是一个敌人。

  凯迪说:“我不是帮希娜说话,我是觉得很多人他们本来应该和我们一样的人,却经历了不公的待遇,我永远忘不了希娜是怎样度过她在监狱里的十年,我不愿意接受这些不公和苦难。没有人应该如此,她是无辜的。”

  老利恩起先觉得凯迪不可理喻,但是最终他还是默认了女儿的决定。所以没几天,利恩府上的晚餐桌就有五个家庭成员围坐其边了。

  利恩伯爵和邦妮阿姨,凯迪,以及希娜和洛基。

  伯爵撇着胡子下面的嘴,环视这一圈人。邦尼阿姨就不说了,她一向主内。剩下三个年轻人,竟是一个也靠不住。

  吸血鬼一号希娜,和她的未婚夫吸血鬼二号,和一个大写的无所谓林子茵。

  利恩伯爵觉得自己血压又高了,他不得不重用希娜可是她并不衷心,他知道她那种人,永远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住在这里爱着凯迪,可这一切不妨碍她从利恩家吸血。他心知肚明可也只能继续下去,凯迪不愿意继承他的事业,凯迪什么都不愿意操心。

  利恩伯爵望天一叹,偌大的世界,竟没有一个靠谱的年轻人帮他打拼。这可能就是家道中落的开端吧,他默默去想,如果有一个人,勤劳聪明,善良诚实能做凯迪丈夫该多好。

  唉……

  凯迪吃着饭,跟大家交谈,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她不时看向自己的父亲,心里有些难过,灯光下的老利恩好像比她一直以来以为的要老一些,白发也多一些,爸爸终究还是老了。

  同时的,凯迪也环顾这四周,这座从小生活到大的庇护之所。她喜欢这里,不愿意离开因为潜意识里,只要不离开家她就能够得到保护,她在外面受尽风霜在这里养好了身体。

  她低下头吃盘子里的东西,曾经她也离开过这里,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恍如隔世,陪伴的人和环境现在都已经太过遥远。她又成了那个接触不到外界的贵族小姐。

  凯迪看着幸福的希娜,又看了看她的父亲和邦尼阿姨,只有她一个人落单。

  没有什么能永远庇护她,她突然不想待在这儿了。

  此刻的利恩府,人们都在期待这场婚礼,小姐病重三年以来,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和平静终于等来了宣泄。就连凯迪看起来也每天都高高兴兴,就好像自己要结婚了。她笑了笑,对家人举杯,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等婚礼办完她就走,她要去外面的世界为父亲分忧,一刻也不停留。

  隔天,凯迪请来一位高级服装定制师,一起来为希娜做她的婚纱。她是瞒着希娜这件事的,她想给希娜一个惊喜。

  设计和选材凯迪都亲自参与,蕾丝,珍珠,突显身材的剪裁,凯迪尽心尽力。

  婚礼一周前的某个傍晚,凯迪拉着希娜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夕阳余晖下的走廊。她把希娜带到她的房间去,为她展示了给她准备的婚纱。

  可希娜的表现却不像她想的那样愉快,她伸手摸摸这搓搓那,退后一步看着衣服的全貌,责怪地说:“这是什么?这蕾丝?这珠片?”她斜眼看向凯迪,“你拿你喜欢的东西放到给我的衣服上吗?我看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希娜的媚眼一闪,没骨头似的贴在凯迪身上,说道:“凯迪呀,我去结婚其实是为了阻止你走上错误的路,万一你真的跟洛基好了,你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出去了,估计就会老死在这里!”

  凯迪推着她,可是希娜纹丝不动,“滚,你找你的男人说的还是为我好了?我不结婚了,有什么大不了,我什么都不缺,我可以一个人过一辈子。”

  “嘻嘻。”希娜莞尔一笑,“亲爱的,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收拾,你要真想送我礼物把那条钻石项链送我呗!这婚纱我不要,我是认真的你自己留着吧,总有一天用的上。”

  凯迪长大眼看着希娜,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叫希娜吸血鬼了。这可真是b子行为。

  凯迪气得要死,冲到梳妆台取出那串沉甸甸的项链,直接掷在地上,“拿好快滚!”

  “哎!”希娜答应一声,高高兴兴捡起项链跑走了,丝毫没有羞耻之心。

  她的拖鞋声吧嗒吧嗒在门外越来越远,凯迪气的头昏,坐在椅子上喘气。

  窗外又是新的一个夏天,她看着绿色的树影摇摆发出沙沙的动人声音。好多个像这样的夏天那些心情澎湃的场景忽然回到她的心里。绿油油的草地,鸟儿歌鸣,有人牵着她的手走过特罗斯特郊外的山谷。

  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回忆都变得吃力,已经快要记不起来的岁月,被平静安全的生活替代,她也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有多幸福。

  不过比起对快乐记忆的淡忘,那些疼痛似乎更不值一提。他们是怎么争吵再分开,怎么从鬼门关里回来的,凯迪完全感受不到真实。总之她现在还活着,只记得那些暖风拂面的美好岁月,那是她的青春和爱恋,是她无比单纯的期待和愿望。

  那是属于她和他的故事。

  凯迪对着窗外抬起手来,用手背轻轻抹了下脸颊。

  一片枫叶落下。

  “你在哪儿呢?”她轻轻对自己说。

  一个月后,希娜前往澳洲度蜜月的时候。

  凯迪独自登上了前往马莱大陆的游轮,开启了自己的第一次环球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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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保证 25号更的不至于太多让人看不下去www

  提前放送一半内容

  【百合预警,雷者自避】 [进巨]浮世(利威尔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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