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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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特地让凯迪洗过澡,吃过饱饭才打开监狱的大门,放她离开。
她沿着唯一的一条小路向前走,除此之外,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小路的尽头,一匹黑色的骏马弯着脖子在吃草。
一个男人站在其后,宽大的斗篷支撑出他的轮廓,险些与树木融为一体。
凯迪朝马的位置走去,盛夏的香气令她感到幽长的松懈,一种酸酸的倦怠在林间绿色的阳光中来回飘荡。
恍如隔世的暖流惬意地包裹着她,一切都显示得那么不真实。
斗篷的主人掀开帽子,露出他圆圆的眼镜,快步跑了过来。
“夏佐…”凯迪看见他的脸,喊出了他的名字。
夏佐跑着,突然停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凯迪,不敢再往前,然后转过头,去把马牵了过来。
“小姐,上马吧。”他埋着头,伸出胳膊好让凯迪能省力地爬上马背。
“嗯。”凯迪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摸了摸,然后说,“我想走走。”
这时她才发觉,夏佐正低着头偷偷抹眼泪。她用手指给他擦掉一颗泪,什么都没说。
她沿着林间的小路慢慢走着,一些树叶大得吓人。夏佐跟在她后面,马蹄踏在土路的地面上。
不知走了多少路,绕了几个弯。
隐隐约约中,凯迪看见一座木质的房屋,鸟翼一般的轻盈坡屋顶从低矮的灌木里显现出来。
“夏佐,我们现在在哪里?”凯迪偏过头问道。
“大概快到马尔福康镇了。这附近有个执刑场。”夏佐说。
凯迪伸出手指着那座木屋说,“那是一户人家吗?”
“看起来是一个猎户。”夏佐扯了扯缰绳说。
“夏佐,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你去问问那户人家里有没有,就是桌子啊,椅子,什么都可以,平常人家有的那些东西。”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床,家具,水井……让我摸一摸也好。”
“小姐,老爷在马尔福康镇等你,我们还是尽快赶到那里比较好。”
凯迪仿佛没听见。她朝那座别致的木屋走去,不论是独特的外形,或是什么别的感受,召唤她的脚步,她要到那里去。
她走到门前的空地,那男孩正叼着一根草,坐在太阳底下。他看见凯迪,瞬间就张大嘴喊了起来“啊——”
接着,另一声更加嘶哑沧桑的喊声响了起来,“啊——”
屋角那头男孩的爷爷看见凯迪,也张大嘴叫了起来,他柴也不劈了,把斧头一扔,揉了揉眼睛,喊道,“你,你莫不是女主人的鬼魂?”
凯迪稍微歪了下头,回答道,“我应该…是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不得了了。”男孩飞跑过来,拉住凯迪的手,把她往屋里拽。
夏佐本来想拴住马,看见男孩激动的反应,他搞不清状况,只好跟着跑进屋子。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男孩拉着凯迪哒哒哒跑进里屋,然后把她推了进去,关上门,用大锁锁了起来。
“你做什么,小子!”情急之下夏佐拉住了男孩,可他一个金蝉脱壳,一溜烟就跑了。
夏佐急的直跺脚,“小姐,你怎么样啊,你有没有事!”
可门里面的凯迪却没有回答他,她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
男孩的爷爷慢悠悠走了进来,在门边磕了磕他烟斗上的灰,“坐啊,小伙子。你别着急。”
夏佐哪有心思坐,他刚接回来的小姐,扭头就被你锁了,这还得了。
“你们家小姐,是东洋人吧?”老头吧唧了一口烟,胸有成竹地问道。
夏佐紧抿着嘴唇,不肯说话,他不知道这老头想干嘛,要提防着。
“别看我这样,还是很见过世面的。”老头怡然自得地坐下,“我知道的,你瞒不了我。”
他把手挥了挥,说道,“看见了吗,这座房子。刚才第一眼看见她,我以为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回来了。”他轻轻笑了下,“这是一座凶宅。”
门内的凯迪,环顾四周,分格完整的木质铺地,打磨光滑的细木条组成的推拉式院门,轻盈的竹帘外是一个绿意甚浓,尺寸得当的院子,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和院子。”她不由轻声说道。
这种古老而别致的木质建筑风格,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还能见到实物。
正中的墙面上,一副色彩淡雅的浮世绘人物画吸引了她的目光。画上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回眸一顾,一把折扇遮住半边脸颊,上面绘有牡丹。
凯迪又向下看,惊了一下,汉字?只见美人白色的裙边竖向书有一行小字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凯迪后退几步,欣赏美人纤细的手指和衣服的褶皱,她细长的眼睛向上勾起,其中仿佛流动着溪流,摄人心魄。她突然就不敢再看了。
门外的夏佐已经席地而坐,为凯迪把守住门口。他盘着腿,气鼓鼓地看着老头。
“我用很少的钱就买下了这里。这儿本来住着一个普通的家庭,男人打猎,女人种地,还有一个小女孩。”老头自顾自地说着,“那个女主人是个东洋人。”
夏佐向前倾了倾,好像有点好奇。
“可能是上天嫉妒这种普通的幸福。天降人祸,三个歹徒闯了进来,杀了男人和女人。那小女孩却得救了。”老头继续说。
“然后呢?”夏佐忍不住问。
“嗯?然后?听人说那女孩被一个医生收养了,那位医生已经有个跟她同龄的男孩子。再然后,我就不知道咯。”他又磕了磕烟灰,咔嗒咔嗒地响。
“你坐的那块本来有一滩血,不过我不忌讳这些。尘归尘,土归土。”老头笑了笑。
夏佐没动地方,抬头看了看屋顶的梁柱,过了一会,他说,“小姐说过,房子总是活得比我们都长。”
凯迪坐在院子的雨棚下面,和式建筑伸出的平台上。她把鞋子脱掉,静静躺了下来。
她的脸碰到了凉爽的竹席,院子里水井涓涓细流的声音在她耳边细语回响,她趴在浅黄色的竹席上,像一只轻柔的猫咪,舒展四肢,惬意地吹着凉风。
周围的一切宁静而缤纷,夏天的植物,花草树影。可当她闭上眼睛,似乎又闻到了牢房里沉闷恶劣的味道。
她气馁地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告诉自己:这是幻觉。
可她的心却止不住地向下沉没,她抬起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景色,恍惚间又回到了离开时的那个冬天,万物萧瑟,凋谢零落。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夏天的风好似也有点冷。
男孩带利威尔回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斜映在木屋的门廊上。
老头站了起来对守在门口夏佐说,“小子,起来,给正主让道。”
男孩跑的满脸通红,兴冲冲地把门锁打开,然后用亮亮的眼睛看着利威尔。
夏佐退到一边,他看着这位身着自由之翼军装的小个子男人。调查兵团?……的那个利威尔!?他没少看报,几乎瞬间便认出了他。
利威尔看了小孩一眼,小孩朝他点了点头。
他把门打开,院子反射的暖绿色光线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看见凯迪侧面的背影,她坐在竹席上,收回手臂抱着自己,把下巴放在圆圆的膝盖上,团成一个团,出神地望着庭院。
她反应很慢地回过头,看见了他的脸,然后定住了目光。
利威尔停下脚步,犹豫着,而后朝她走了过去。
凯迪的目光开始变得难以捉摸,她的眉心轻轻颦起,分明是一个悲伤的表情。
“别过来!”她说。
可他没有再停下,直到走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直到她只能看着他。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凯迪不能理解。她还没有整理好自己,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还没有准备好见他。
“你,”利威尔开口道,“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
她呆呆地望着他,失去了语言能力。而后把头埋进臂弯。
他蹲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住她的额头。她只好抬起脸,利威尔看着她难过的双眼,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凯迪咬住的一边嘴唇,微微打颤,摇了摇头。
她感觉到利威尔看着她,长长舒了口气。她又把头低下了,这么近的看着他,她的心情难以控制。可利威尔不准备放过她,他歪了歪头,依然盯着她的眼睛。
“怎么?受委屈了?”他说。
凯迪把自己抱的更紧了,同时轻轻点了点头。可让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利威尔动手把她的胳膊拉开,朝自己的身后拉去。凯迪的身体向前倾斜,很快就变成一个跪的姿势。他把手放在她的后腰和背上,紧紧拥抱住她。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她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丝微弱的风都会吹醒她的梦境。她的思念在此刻决堤,她不想再忍了,她是那么的想念他。
在吃每一块面包的时候想起他,在凝视那片阳光的时候想起他,在每一个日与夜的交界想起他。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她就这么抱着他,不知不觉中,泪水静悄悄地流下来,“为什么我救不了他们所有人?”她不顾一切向他倾诉。
利威尔又何尝不想救那些死在壁外的人。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她从心底的绝望中控诉。
利威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剑刺穿他的胸膛,扎进他的心里。他最想哭诉的话语,他从不能对人言语的苦衷,全都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
拥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他从没想过会感受到这么多。
他沉默不语地轻轻顺着她的背,凯迪渐渐不再哭了。
她枕着他的肩,利威尔坐在竹席上环着她的腰,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凯迪仰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他就低下头吻了吻她太阳穴的位置。
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粗糙的白色裙子,黑色的头发好看地垂在胸前。瘦了一点,他想。
他不愿去想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只要她不说,他不会去问。
这片刻的平静,让他在心中感慨,假如你也跟我一样,明白四季不断流转,每每在春天万物生发之时,就看见在不远的将来,一定有气数将尽的萧瑟,你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前行。
他多希望能将自己年长的人生经验悉数传送给她,希望她不再受伤,能从容地面对,希望苦难不会磨减她的光辉半分。
利威尔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转了过来,看着她的双眼,说道,“纵然生存于世要面对无数艰难险恶,我希望,任何事都不会将你打败。”
凯迪收下了他对她的期望,把它作为一个要求,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日的夜晚,明月皎洁,繁星璀璨,他们亲密无间地说了很多话。
利威尔给她讲来到调查兵团的机缘巧合。
“虽然他把你带到这里,可埃尔文果然还是很讨人厌。”凯迪如此评价。利威尔表示赞同,他说他也常常不知道埃尔文在想什么。
凯迪给他讲她儿时的事,讲芙莉妲和夏佐。她始终是不记得五岁时的劫难了,可利威尔并不遗憾,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的声音比普通年轻女孩的音调低沉一些,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尾音总是稍稍上扬,节奏很好。是让他感到愉悦的声音。
他们从地下街的石狮柱,聊到玛利亚城门的女神像。喝甘甜的井水,吃男孩爷爷采来的青涩山果。
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萤火虫的光芒一亮一暗,向心仪的佳人传达情意。
凯迪鼓起勇气看着利威尔,她微微勾着嘴角,张开手指合在他的手掌上,他们的指尖碰在一起。
“利威尔的家在哪里?除了兵团以外住的地方。”略微低沉的语调,上扬的尾音。她的目光率真素直,带有一点□□的望着他,“带我去吧,你的住所,我想去。”
利威尔一下子攥住她的手,不由皱了皱眉,“……我没有。”那种地方,他自然没有。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吻她的嘴角,然后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利威尔。”她喊他的名字。他的心里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涨得发疼。
“疼。”凯迪说。他这才发觉自己把她抱得那么紧。他稍稍松了松手。
“利威尔。”
“嗯?”
“你是左撇子?”
“两只手都可以,没区别。”
“……你真是,天赋异禀。”
他们静静地拥抱,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凯迪又喊了他,“利威尔。”
“嗯?”
“如果不去你家的话,请你不要再摸我了。”凯迪终于忍无可忍了。
“嗯……”利威尔这才放开了她。
整夜,整夜。他们都待在一起。在落叶的季节到来之前,在万物凋零之前。这片园子终有一天会化为乌有,世界末日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但在这一切来临之前,四季流转,春夏秋冬,他们在一起。
清晨的鸟叫和敲门声叫醒了凯迪。她靠着他的肩,利威尔靠着门框。四周是清澈稀薄的晨光,和朝露潮水的味道。
她站起来走去开门。
她打开门,夏佐十分别扭地低着头,“小姐,内什么,我刚才去找了老爷。他等会,那个马上就会过来这里。我觉得,就是,他要是来了,你还在睡觉可能就不是太好,对,是不太好……”
“我没在睡觉。”凯迪说。
夏佐不自觉往门里打望了眼,利威尔推门走了出来。他就不敢看了,开始偷偷打量。
利威尔穿上外衣,对凯迪说,“我要走了,还要工作。”
“嗯。”凯迪犹豫着应了声,但是赶忙说,“那下次……下次见。”
利威尔看了看她,他们两同时伸出手,很客气地握了握手,像是生意伙伴的告别。
利威尔走后,凯迪收拾了一下,走出屋外。
男孩坐在阳光底下的躺椅里,叼着一根草,眯着眼说了一句,“嗯,还不赖。”
凯迪扭过头看他。
“还不赖。”他又说。
“小孩……?”凯迪叫了他一声。
“他经常这么说不是吗?我学的怎么样?”
凯迪弯下腰,看着那孩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孩眯了眯眼,“他每一天都会来,你不知道吗?”他的表情高深莫测,“他一直都在找你。”
凯迪怔了一下,“他真的…每天都来?”
“还是有几天没来的。”男孩笑了起来。
“他…是怎么形容我的?”凯迪突然又开始感到悲伤。
“黑头发的姐姐,跟他差不多高。”男孩调皮地笑了起来,突然越过凯迪,跑走了。
凯迪马上转过身,大声问他,“他还说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男孩大喊,倒退着走着,“超漂亮!超正!他说我看见了就一定知道!”
男孩越跑越远,凯迪只好用更大的声音询问,“还有呢——”
男孩跑到山坡上,一排鸟儿被他惊得腾空而起,他大声喊道,“他说——他喜欢你——”
每当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的时候,世界总是如此捉弄她。
阳光下,晶莹的泪珠落在她勾起的嘴角上。“笨蛋,他才不会这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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