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地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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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余温还未褪去,王都米特拉斯玫瑰花般的贵族街弥温着猩甜的酒香和奢靡的芬芳。
在米特拉斯最东面的崖地上,坐落着整个王都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白露宫。
传说作为王的行宫,它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历史。在被迫来到墙内的初期,人们便极尽智慧和财富建造了这座巧夺天工的旷世杰作。
无数的工匠积劳而死,换得它自废墟中破土而生,它安坐在血汗和尸体之上,熠熠生辉。
王都例行的新年舞会,即使在这样并不富足的年份,也如期举行。
在王都这座最华美的建筑里举行的舞会,一向被视为结识各界人员的最佳场合,贵族,官员,商人,军人……人们带着各自的目的,借着感念国王的幌子,齐聚一堂。
利恩伯爵由于远赴西北的住区考察,因此凯迪需要代表家族出席,以显示出对王的足够尊敬。
凯迪穿过雄踞与陡坡之上的山门,照面便是高十米有余的希娜女神镀金铜像,她身披戎装,手执长矛,立于基座之上。
女神像的背后,白露宫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展示着它舒展的立面,构图虚实有致。
进入内部,通高的大厅堂豁然开朗,光柱透过排列整齐的高拱窗直射进来,巨大的壁画绘制在柱龛的平面上,天光倾泻其上,显得庄严神圣。
凯迪踏上用整块大理石铺成的台阶,围绕空荡的中庭旋转而上。在三层东面的长廊里,她看见了熟悉的人。
隔着两个柱跨的距离,埃尔文朝她点了点头。华丽的水晶烛台从券顶垂下,璀璨地连成一线。
拱顶被金色的石膏线划分成中央的椭圆和沿边的三角形。在几何图形里,色彩鲜艳的壁画故事,一幅幅展开。
埃尔文身边站着一个翘着胡尖的中年男人——特罗斯特区的行政长官,塞克特区长。
“这次将调查兵团的总部修建在特罗斯特,我自然是十分欢迎的。”凯迪走上前,刚好听见区长这样说道。
“塞克特区长,这位就是利恩伯爵的女儿。建设部指派的项目负责人。”埃尔文向区长介绍道。
“您好。”凯迪说。
“啊,这位就是利恩伯爵的千金吗?”区长笑着说。
埃尔文找准机会,说道,“我个人对利恩小姐的业务水平十分认可。对总部的构想中,她曾表达过建议修建一座65米高的标志性塔楼。”
凯迪警觉地抬起头,什么?
区长顺了一下胡尖,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吗,利恩小姐,你是怎么考虑的?”
凯迪一时语塞,缓缓看向埃尔文,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考虑的。
眼见埃尔文一副理所应当的诚挚表情,凯迪差点就信了她自己说过这话。
“我觉得。”她顿了一下,迅速组织了语言,说道,“特罗斯特作为重要城市,缺少应有的地标建筑,一个用最简单的形态来唤起人们对于城市记忆的存在。就像一提到白露宫就会想到米特拉斯,提到露天剧院就会想到卡拉尼斯。”
随后,她从市场运作和完善城市功能的角度,描述了高塔与特罗斯特人精神与需求的高度契合,“并且工程技术的创新也是展示特罗斯特经济实力和包容性的有力手段。”
“你的想法固然是好,可是……”区长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好似满是抱负的年轻姑娘。
“是的,这很难实现。”凯迪发自内心地说。
“可是利恩小姐会竭尽全力的。”埃尔文微笑着对区长道。
“哈哈哈,是吗?我很期待利恩小姐与建设部沟通后的结果。”区长看向凯迪。
“……”凯迪尴尬地笑笑,“这还只是一个很初步的想法,您还是不要期待为好。”
而后埃尔文用三言两语送走区长,对凯迪说,“你还反应挺快。”
凯迪马上收回笑容,毫不客气地说,“65米的塔楼?比墙壁都高。你在做梦吗?”
“偶尔也该做一下梦。”埃尔文笑了一下,从上而下的目光打在凯迪身上,缓缓说道,“怎么样,敢不敢做没有人做过的事。这是一个机会,你知道,是一个可以成就你我的机会。”
凯迪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在思考。
埃尔文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将她转了过来,说道,“看看他。”
窗边,利威尔的身影落进她的眼中,有着肖俊清冽的气质,挺拔而坚毅的身姿。
埃尔文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年轻,英勇,光荣。他在你眼中,是不是很耀眼。你想足够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吗?”
凯迪抬起头看向埃尔文,眼神清澈,“让我想想。”她说,“他在我眼中,可不止是耀眼那么简单。”
埃尔文笑了,“随你怎么想。”随后摆摆手离开了。
留下凯迪长久地注视着利威尔,她的眉心动了一动,朝他走了过去。
利威尔一直都对自己地下街混混的出身,认识很清楚。所以当埃尔文决定让他参加舞会的时候,就做了十足的心里准备,以期来克服某些近乎先天的逆反情绪。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因为难以适应而情绪紧张,因此更加比平日散发出拒人于千里的气场。
似乎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凯迪希望去到他的身边,做些什么。
“如果你还没有同伴。”她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邀请道,“你可以跟我在一起。”
她向他伸出手,如果他愿意,她就可以挎上他的胳膊,她希望整夜都不与他分开。
利威尔的目光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她今天很美,奈何他疏于用言语表达。
他迟疑了,其中的理由不仅仅是他从不跳舞这么简单。这时,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利恩小姐,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凯迪看向这位不速之客,随口说道,“抱歉,皮埃尔。前几日我伤到了脚,不太方便。”
皮埃尔看见利威尔,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温斯莱特山庄的凉亭里,埃尔文曾经向大家介绍过调查兵团的士官长。当时,凯迪也在远处目睹了这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利威尔长官是出生在班贝格镇的。”皮埃尔说。
利威尔没有接话,这自然是假的,是埃尔文为他制造的身份,便于行走上层社会的不过分低微的出身。
而不曾知情的凯迪显得有些好奇,“是吗?那是一个十分怡人的小镇。”她笑着对利威尔说。
“冒昧的问一句,令尊是做什么的?”皮埃尔说。
这时,凯迪明白了他的意图,心生不悦,“皮埃尔,你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她没有犹豫,转向利威尔,说道,“利威尔士官长,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我不想待在这里。”
“利恩小姐。”皮埃尔似乎下定决心,并不放弃,“那能赏光单独和我说几句话吗?”
“……”凯迪为他的不识趣而苦恼,她希望利威尔能带她走。
可利威尔却皱着眉头留下一句,“打扰了。”便转身离开。他觉得很没有意思。
凯迪挽留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越拉越远,他却没有回头。
侍者为他推开大厅高大沉重的木门,利威尔走入外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趴在栏杆上抽烟。
他走上前去,说道,“最近混得怎么样?”
“老样子。”那人笑了一声,说,“哪能像你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富贵……”
“少跟我扯淡。”利威尔说。
男人掐灭烟头,随意丢在地上。这位名叫乔治的男人,是从地下街出人头地的人中,有名的百事通,长年依靠贩卖情报过活。
“下面的独角兽重新制定了规则,又开始向你的人收过关费了。”乔治说。
利威尔抬起眼,皱起了眉。
“哼,我猜他们就不会通知你。”乔治转过身背靠栏杆,继续说,“得了,我这张嘴。利威尔,既然他们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别掺和了。”
因为某些缘由,乔治从不赚利威尔的钱。
利威尔看着夕阳收敛起最后的金光,天边一片赤红,心中有了打算。
“谢了,乔治。”他说。
舞池的边缘,皮埃尔轻轻说着,“凯迪因,你今天真美。”
凯迪知道自己是美的,这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
皮埃尔看着她,她的目光落在除了他的任何地方。凯迪一言不发,心里很不是滋味。
皮埃尔也感觉到了尴尬,小心地说,“看来你真的十分中意那位军官。”
“多谢你能注意到这件事。”凯迪抬起头来看他。
心不在焉,又满是委屈的脸庞,似乎在控诉皮埃尔,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让我去找他!
“……”皮埃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跟从前一样,一直都没有变过。如此的透明纯粹,总是能被我轻易地看透。”
呵呵,凯迪抿着嘴深深望着他。能个屁,她在心里说。
他终于笑了笑,说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去找他吧。”
“你对我实在是无情。”他说。
“我还可以更无情。”凯迪说。
大厅的音乐响起,璀璨的灯光从四面折射而来。凯迪毫无征兆地对皮埃尔笑了一下。
在他的眼中燃起光亮的一刻,她转身走开。
因为他的打扰,凯迪的心情有些焦躁,她不介意使一点坏。
对于得不到的人,毫无征兆的笑容最为无情。
凯迪急于去寻利威尔,可她刚走了几步,一只小手便搀住了她。玛丽安·温斯莱特满面笑容地把她拉到一边,说着,“凯迪呀,你终于说完话了。快来,斯嘉丽在等你。”
靠墙的桌子边,华美的桌布后。金发碧眼的斯嘉丽·爱德华目空一切地坐着,直挺的腰背,修长白皙的后颈,宛如一只高贵的天鹅。
“我自海水的泡沫中诞生,风神将我送到岸边,果树之神为我披上新装。”斯嘉丽瓷白的脸庞上,红唇轻动,“瘸腿的赫菲斯托斯丑陋无比,只能得到不忠之妻。”
凯迪只是想去找他,她不懂为何阻碍重重,只好问道,“……你又在搞什么?”
斯嘉丽仰起脸,看向屋顶的女神画像,又说道,“无上圣洁的希娜神女,带我离开可好?”
她将目光缓缓移到凯迪身上,凯迪只得无奈地坐下。“有些男人,只要你看他一眼,他就觉得你深陷于他,对他笑一下,他就觉得你想爬上他的床。”
听到这个,凯迪笑了。斯嘉丽继续说,“他们假装通晓一切,商业,医学,艺术,可却说着些狗屁不通的话。他们觉得姑娘们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却知道他们在扯淡。”她的语气轻蔑而隐忍,“我就是知道。”
“我想掀翻这里。”斯嘉丽带着甜美的笑意,说着。
“我是一匹野马。却只能微笑,微笑,微笑。”她礼貌地对每一个投来目光的人笑着,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表哥身上。
“我讨厌那些把女人当做玩偶摆弄的男人。”她悲观地说,“女人不论拥有怎样的地位,到最后都会被男人利用。”
凯迪不知如何开口,斯嘉丽需要的不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安慰。她沉默了许久,说道,“在光鲜的牢笼里寻找同类,野马只会获得失望。”
“那么你是要我去贫困和恶意中遭受侮辱吗?”斯嘉丽说。
她咬了下嘴唇,“离开表哥的话,我什么都不是。”她的语气伤感而不甘,“我跟你不一样,凯迪。我甚至不能养活自己。”
这时,玛丽安的未婚夫布兰登子爵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小姐们可否独享玛丽安一会儿,凯迪微笑着送走这对幸福的恋人。
斯嘉丽忽然尖利地说道,“表哥要把我嫁给利布斯的蠢猪儿子。哼,商人的儿子。”她哼了一声,觉得十分屈辱,“一想到他的那张蠢脸,我就觉得像被狗舔了一样恶心。”
凯迪这才知道她口中之词的缘由,“你准备怎么办?”她问。
“凯迪,如果我选择逃离命运的安排,你会帮我吗?我…到底该不该逃走?”即使说着这样的话,即使难掩哽咽,斯嘉丽高傲的脸庞依然目视前方,不肯低头。
“亲爱的,我不能帮你做选择。但只要你有了答案,我都会竭尽全力支持你。不过你必须要制定好详尽周密的计划,一旦逃走就不要再回来,否则休想让我帮你。”凯迪缓缓地说。
良久,斯嘉丽含着泪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你,凯迪。”
凯迪告别了斯嘉丽,起身朝大门走去。舞池中央的声色太过嘈杂,颜色太过华丽。小姐们的扇子蜻蜓翅膀般抖动,提琴的高音宛转,急促,锯开她的心脏。
即使只过了几分钟,凯迪依然觉得他已经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得太久。
在凯迪的记忆中,第一次对性别拥有认识,是五岁时,被比她大一点的男孩子推到走廊里狂亲的记忆。
她在大人的笑声和对她过分可爱的赞美中闷闷不乐地想了很久,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事。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来自男人的善意远远多过危险。不论是少女时期不时收到的告白,还是在王立学院读书时,邻班男生集体送给她的礼物,都曾在某个瞬间令她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满足。
但虚荣并不能为她带来内心的安宁。因此,比起享受被喜欢的特权,她更愿意关注自己在意的事情。
凯迪推开沉重的木门,将舞池的音乐和斑斓的过往抛在身后。门外是血红夕阳中的清冽冬日,光辉褪去,长夜便会如期而至,可她似乎决意拥抱黑夜。
她的心越发急切,甚至不禁奔跑起来。
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怜爱。不论是绚丽的尊荣,还是他人的爱慕,这一切,她都可以不要。
长裙的边缘在她的脚面来来回回,细长的走廊好似没有尽头,与一根根高耸的立柱擦身而过,她在初生的明月下奔跑。
她在一个路口处停下,胸膛微微起伏。黄昏之时,阴阳交界,四周变得模糊又深沉。
这时,她感到有人从她身后靠近,握住了她的手腕,接着便是他干净的皂角味道,暖意和温热的气息。
利威尔靠得很近,凯迪顿时心慌意乱,“你跑什么?”他说。
她转过身来,利威尔放开了她,“我在找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说。
利威尔看着她,淡淡地说,“等你。”
难以置信。
凯迪不知道他有几分认真,因此她的欣喜不敢太过了然。但是她依然感谢还好赶上了他的耐心。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一直等。
“带你去个地方,走吗?”利威尔说。
“嗯。”凯迪想都没想。
利威尔靠近她,慢慢伸出手,捏起她耳垂下的珍珠坠子,说道,“把这些晃眼的东西都摘了。” [进巨]浮世(利威尔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