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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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城中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凯迪牵着马儿穿过依稀苏醒的城市。
夏佐跟着她,踢嗒,踢嗒,踢嗒……
不知为何,凯迪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搭配军靴。她长长的头发散在后背,转头的时候,弧线美好的发型随之左右摆动,一晃一晃,跟着她将街边店铺逐个看去。
黄色招牌的面包房升起炊烟,杂货铺的木窗压开缝隙,何处的院子里,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街角的一处,一间不起眼的店铺透着微光。
或许对于艾尔迪亚人,这确是一间毫不起眼的铺子,但对凯迪来说,却是惊鸿一瞥。
它的样子有些古怪,一块竖起的木质牌匾上书着一个行云流水的“茶”。
这个字称得上是书法,没错,凯迪认得汉字。
滴滴——
马儿身躯一抖,在凯迪用力地牵制下,才没有因受惊挣脱束缚。
一辆四个轱辘的金属汽车从他们身边驶过,碾在路中的石子上,发出闷闷地爆裂声。
凯迪牵着她的交通工具,好奇地看着这种叫做汽车的东西。夏佐也歪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滴滴——
这辆汽车的主人似乎故意将它的喇叭在清晨的寂静中奏响。果不其然,许多苏醒的人们从窗台,门口探出头来,无一不惊奇地观赏着。
汽车,游轮,这些岛上新出现的事物,突然的舶来品。
还有,凯迪转过头,看着这个“茶”字,心中想着,该不会……
哐当
她走进茶铺的时候,老人正从方方的木桌上搬下一个四脚朝天的长条型木椅。
“开店咯!”他沙哑的嗓音一吼,凯迪心中的疑云消散,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那个传说中的遥远族人。
老人回过头看见凯迪,似乎也愣了一下,可很快地,他便明白了,笑了起来:“小姐早上好,您喝茶吗?”
老人说的是马莱语,同帕拉蒂岛的语言大致相通,他已经在马莱做了三十年的茶叶生意,他的茶铺既可以坐下慢慢品一杯香茗,也可以买些喜欢的小包装带走。
他的茶叶全是每年新季从家乡的茶园不远万里运过来的好货,懂行的人自然珍视,所以虽不做成品牌,也能保全吃喝不愁。
老人自然是知道像马莱和帕拉蒂岛这样的地方,在他出生以前,就已经有一些东边来的人们定居。所以看到凯迪这样的长相并不需要大惊小怪。
可是凯迪却觉得新奇极了。
她从没真正感受过海那边的世界,她出生在岛上,从传说中听到有一个地方的人们与她相同,可却从没有见过。现在,这个事实亲自来到她的面前,跨过遥远的大洋,真实存在。
她曾打算等到战争结束,就跟利威尔一起去旅行,并且利威尔已经去过海外了,他去那里战斗,带回了艾伦。
在她的认知里,只是到自己身处一个岛国,还没有机会让利威尔讲讲海那边的样子。她一直在等,等待这一切结束。
绿茶的清香扩散,暖和的茶具在她的手心印上温度,让她暂时远离冰冷的现实。
她环顾四周,好奇而温润的目光停留在一片色彩丰富的区域。摆放整齐的各式品种,令她微微惊讶。
“这些都是红茶吗?”她发问道。
“没错小姐。”茶铺的老人走过去端下几个陶罐,十分在行地请凯迪闻闻香味。
肉桂的味道,花蜜的味道,松烟香,果香……
“真神奇。”凯迪第一次见这么多种类的红茶,跟岛上产的红茶不同。
“小姐喜欢红茶?”老人问。
“有些兴趣。”凯迪答。
“我再为您泡一壶红茶吧。”老人说。
“不必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凯迪说着,捧起手上的茶杯,咽下一口清香的绿茶。
她的心里涌出一种异样的遗憾,远方的世界真实而又自然地展示出它的身姿,可她却无法驻足,或许她再也没有机会……她的心里孤寂而酸楚,多想去看一看,多想去感受。
凯迪从茶铺里出来的一刻,晨曦正好落在脚下的石板上。空气中闪烁着静谧美好的光亮,到处都像水洗过一样亮丽新鲜。
像是掉进万花筒中的新世界,帕拉蒂岛只经历了极其短暂的过度,就被拽进大海另一边的繁华。
此时,一支游街的马戏团迎面走了过来……各种各样的,从来没有见过的动物,顶着花花绿绿的小帽子,巨型的大象,旋转木马,五彩斑斓的旗帜,小丑的红鼻子。
一只探头探脑的猴子幼崽被人抱着,向凯迪伸出张开的手指。
“小姐,你可以抱一抱它。”马戏团的领队指了指臂弯中的小猴子。
凯迪忍住心里的喜爱,低头说了句:“我没有时间。”便让身离开。
她走马观花,无比轻盈地浏览周遭的一切,脸上挂着轻轻的,满足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留恋。
阳光,雨露,风和歌声,见过的和没见过的一切,匆匆在她的心里划过浅浅的痕迹,然后烟消云散。
她只顾往前走,一种无比坚定的力量牵引着她,她爱这个世界,可遗憾极了,也只能到这儿了。
最后,她终于在纷乱的干扰中找到了一间理发店。
起初,夏佐对凯迪的打算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她很平静,也不像是心灰意冷。
她坐在镜子前,对理发师说:“请剪成短发。”
理发师看了看她,比划在她的肩上:“剪到这里怎么样?”
“再短一些。后面的头发,”凯迪摸了摸后颈上方,“这里很短很短,”又来到耳朵旁边,“全部剪短,前面的头发分到两侧,大概到眼睛的位置。”
“啊?”理发师踌躇地摸了摸下巴,“小姐,您确定?剪那么短吗?”
“对,剪短。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凯迪继续说。
理发师抽出剪刀,用手拢起她的黑发,下刀前还郑重地又问了一遍:“我可剪了哦。”
“小姐!”夏佐喊了一声。
咔嚓——
手起刀落,她乌黑的长发一片一片,羽毛般落在地上,椅子的周围,层层叠叠。
夏佐的心揪了起来,他已经开始猜到凯迪的打算。
“再剪短一些,短发。”凯迪看着理发师的手,不断发号施令,“再短一些。”
直到她满意地舒了口气,抖落身上的碎发,站了起来。
镜中的凯迪,直挺的鼻梁,轻薄的唇色,恰到好处的短发勾勒出她英气的轮廓。
她缓缓摆动自己的脸,镜子倒印出她的脸旁,嗯,确实有了他的影子,这让凯迪感到满意。
凯迪朝门口走去,带走一块放在门口的白布,融进门外的阳光。夏佐急忙付好钱,跑出去跟上她。
她转向出城的河岸,路旁的风景越发地人迹罕至,夏佐跟着凯迪,他们一直走,一直走。
穿过这片河道就能到达埃瑞·波克公爵的府邸,夏佐也终于知道了凯迪的打算。
晨雾弥漫的小河边,白色的雾气缭绕,凯迪解开衣服,露出瓷白的肩膀和后背,衬衣的下端扎在皮带里,袖子软软地垂在膝盖边。
她对着寂静的河面,用白布缠裹自己的身体。一圈一圈,紧紧地压平她的双如。
夏佐站在一颗大树的旁边,看着这一切。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会去阻止她,可他有什么立场这么做?他不禁问自己。
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无能为力,走投无路。后来的夏佐回想起来,他依然没有后悔他的决定,他无疑能够理解凯迪,甚至是羡慕她,人会为了许多理由去死,金钱,地位,大义……
那么当然也有人会为了爱情死去。
只不过对于凯迪,这么说不算准确,她不单单是想救利威尔,她更是要救自己。她坚忍的性格造就了永不放弃的决心,即使仅剩一根藤蔓,她也会紧紧抓住。
她不会屈服于任何事,除了自己的好胜心。
凯迪因·利恩,林子茵小姐,差不多有利威尔那么高,也大概有利威尔那么匀称偏瘦的体格。
她用靴子将一颗石子碾进土里,发梢轻轻一晃,带过她的鼻尖,藏在阴影下的眼睛静静垂下,平静犹如深海。
朦胧的晨雾中,她的背影与他的重叠,她变成了他,他们融为一体。
埃瑞的丹枫庄园很大,只有骑上马才能到达他的住所。
马蹄在嫩绿的草地上翻出脚印,他们离白色的建筑物越来越近,凯迪没再回过头。
巨大的厅堂木门压开一个宽缝,足够凯迪通行,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里面,袖口从夏佐的手中滑走。
他始终没有拉住她,他从来都阻止不了凯迪。
凯迪慢慢走在幽深的建筑中,高敞的空间没有足够的光亮,显得格外凄凉。
上楼,左转,经过忏悔室和观星台,那间画室的门是虚掩的,仆人告诉她公爵已经在这里面待了三天,不曾出来也不曾唤人。
那间画室还是那样,唯一的一面窗子照进来的光格外刺眼,凯迪关上背后的门,才依稀在眩晕中看见那幅油画。
芙莉妲·雷伊斯,刚刚出浴,娇美动人。她是公主,也是埃瑞此生永不磨灭的爱人。
她当年的容貌,在所有人的心里,永远停留在年轻的时刻。
葡萄酒瓶东倒西歪的躺在地桌子上。香甜迷醉的味道扑面萦绕,画架后面,一个宽阔的身躯映入眼帘。
埃瑞半睡半醒地趴在油画的绒布上,酒红色的绒布如同一滩凝固的鲜血。四周的葡萄酒味过于浓烈,让人分不清他是睡在布上,还是躺在酒中。
埃瑞张开眼睛,脸上的妆容凌乱,带着泪痕,他把自己塞进一件与他极不匹配的长裙里,化着妆,带着一顶女人的假发,抬起头看着凯迪。
他穿着芙莉妲的衣裙,凯迪穿着利威尔的衣服。
他们深深望向对方,那个瞬间,凯迪释怀了,所有的过节和执念不必言明,深陷入名为爱的劫难中,他们在彼此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埃瑞,你必须要帮我。”
凯迪站在唯一的光亮中,陈述着最后的诉求,“这是你欠我的。”
厅堂的外面,风轻轻吹动草地,夏佐席地而坐,背靠门厅的圆柱,他好像总是这样等着凯迪,多少次从过去到现在。
带着一如既往的虔诚,他的嘴唇轻轻动着,“我希望她的心愿可以全部实现。”
远处天上,白云聚了又散,有些人注定被写进故事,夏佐仰起脸,泪水从眼角滑落。 [进巨]浮世(利威尔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