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雪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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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雷吉再次感叹道,手指拂过眉毛,像是感觉很热似的。“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
“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J.C.说,“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们,那旺·布拉趁着夜色溜走了。”
理查点点头。“是大约两分钟以前的事儿了。他朝北边大本营的方向走了。也许是逃跑了。”
“他不是懦夫。”帕桑说。
“他不是,夏尔巴人就没有懦夫。”理查同意道,“他们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勇敢的,战后很多事情都证明如此。但那旺等人面临的是与他们的信仰相悖,打小就令他们恐惧的怪兽。”
“你对他们的信仰了解多少,理查?”让-克洛德话语中透着一丝怒气。
这次是雷吉回答的。“你不知道迪肯上尉成为佛教徒多年了吗?”
我扑哧一笑。“胡说。理查甚至不愿接受札珠仁波切的祈福。”
“有些佛教徒是不相信鬼怪的,而且不会敬神拜佛。”理查说。
我不再笑了。“你没开玩笑吧。”
“你难道没看到探险期间,你朋友每天都会打莲花座吗?”帕桑问道。
“看到了。”J.C.说,听声音就像跟我的一样震惊和难以置信。“我以为他在……想问题呢。”
“我也误会了,”我说,“以为他在计划一天的事情。”
“如果真是思考日常计划,打莲花座的人是不会小声念‘唵嘛呢叭咪吽’的。”雷吉说。
“这下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让-克洛德说。
我坦白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了。J.C.从哪儿学会这种表达方式的?
“我能问问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只顾着谈论我的信仰问题吗?”理查说,“现在我们必须做出决定,到底是去三号营地召集夏尔巴人,还是先逃走再说,或者跟许多夏尔巴人一样,往北走,然后我们五个人再赶去北坳?别被那些拿着鲁格尔手枪的雪人抢先了。我们还可以沿山谷一路逃亡,怎么样?”
“我有一个问题,理查。”
“什么,让-克洛德?”
“你什么时候变成佛教徒的?”
“1916年的7月份的时候。”理查说,“但算你们走运,我只能算半个佛教徒。如果我有机会手刃那些杀害我们夏尔巴人朋友的凶手,我绝不会心慈手软。你们可以说我是个假和尚。”
在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里,我第二次感觉双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脖颈后面的毛发竖了起来。杀光那些陌生人?他们手上拿的可都是真家伙,而我们手里拿到却是跟小玩具一样的信号枪。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让-克洛德说。
“我也是。”我小声说。我真是这么想的吗?没错。
“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帕桑说,“她听谁的话我就听谁的话。”
理查摸了摸脑门,像是极不情愿再次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处境下坐镇指挥一样。但他说:“一旦我们上到冰川,前往三号营地,可能有去无回。你们必须相信我们的判断……也就是说相信我和雷吉的判断。她依旧是整个探险队的队长,而登山和战斗的事则由我说了算。”
“你能告诉我,找到布罗姆利勋爵的尸体为什么会比我们想象的重要得多吗?”J.C.小声对雷吉说。
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再次咬着带血的嘴唇,然后看着理查。
“如果能够安全去到北坳的四号营地,我们就告诉大家。”他说,“要是我们一路往东跑,跑去协格尔镇,现在更不适合讨论这事儿。”
“好吧。”让-克洛德说,像是理查已经解释了什么似的。
我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但我也没有说什么。
这时,离我们东边很远的高处,一束红色的光突然出现。我们目瞪口呆地看了好几分钟。
“光亮是在冰川上出现的。”雷吉小声说,“比起三号营地,光亮出现的地方离我们更近。是红色的信号弹吗?”
“持续的时间太长了。”理查说,“即便是铁路的信号弹持续的时间也没这么长。”
“那道光真是有点儿瘆人。”雷吉小声说。
“像是有谁为我们打开了地狱之门一样。”让-克洛德说。
“应该是陷阱,”帕桑轻声说,“是引诱我们的陷阱。”
“没错,”理查说,“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抓几个俘虏,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看看我的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是得小心点儿,但我们又必须步入他们的陷阱。我们干脆把自己当成无人地带的夜间巡逻者吧。”
“大部分在无人地带巡逻的人是不是都有去无回啊?”我问道。
“是的。”理查说。接着,他示意我们将18个氧气罐中的15个搬走,还将附在铝合金框上的阀门、橡胶管和氧气罩取了下来,然后将这些吸氧装置放在我们几乎空荡荡的背包里。我们马上就搞定了这事儿,没有弄出声响来。
跟着,理查又做出手势,让我们四个人成一列纵队跟在他后面,J.C.则走在最后面。我们半蹲着,一路快速往前走去,钉鞋踩得岩石和冰块嘎吱作响,我们往上穿过如迷宫一般大雪覆盖的冰塔,上到东绒布冰川暴露的冰面上。
6
红色的闪光是在冰钉丛和大冰隙南面垂直的冰原上出现的,当初,我们还曾试图在大冰隙上架梯子,梯子掉下去后,我们在东边四分之一英里处还找到了一条下山的路线。那块隆起的冰原就在主干道东侧一点儿,就像一个又高又薄、如剃刀般锋利的垂直峭壁,只不过上面都是透明的冰块——一根根独立的冰塔,而不是连绵至槽谷。那道鬼魅般的红色闪光正是从这个迷宫一样的冰原上发出的。
理查做手势让让-克洛德领头,于是,我们跟着这位夏蒙尼向导穿过如蛛网密布,白雪覆盖的隐形冰隙。我们知道冰隙无处不在,因为白天的时候,我们每次在二号营地和三号营地上下穿梭时都能看到。我不知道J.C.如何在晚上避开这些冰隙。云层仍然很低,雾气像灰色的触须一样从云层飘散过来,在我们身旁缠绕,天上既没有一丝月光,也没有半点儿星光。理查领着我们来到此地,部分是凭感觉,部分则完全凭借记忆,部分是靠他绑在右边脚踝上的矿工头灯,他每次只会打开几秒钟,点亮他前面几英尺的冰、雪或者岩石。令人诧异的是,每次他打开那个小灯,几乎都能发现10英尺外有红旗。
我们靠近冰脊上红色的光亮时,他并没有使用脚踝上的灯。接着,他领着我们绕过冰脊后面,往南边走去。鲜红色的亮光在不停移动的冰雾中分散开来,将空气变成了深红色。
理查示意我们全都趴下来,我们随即照做,反应就跟训练有素的军犬一样。他先是指示让-克洛德,又指了指冰脊开阔地左边低矮的冰塔,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胸部,又往右边指了指冰脊,J.C.点点头。两人立即出发了,飞快向前跑去,就像只是用冰爪的前爪尖点在地上。顿时,飞溅的碎冰就像冰冻的血一样在冰冷的夜空中飞舞着。
两人靠在各自的冰柱上,像是准备往一个危险的房间冲一样。接着,理查稍稍点头,两人举着卫瑞信号枪,飞快绕过冰墙。
他们并没有开枪。惊心动魄的几秒钟过后,他们消失了,但J.C.很快又回到了开阔地,示意我们朝前走。帕桑第一个领头,接着是我,雷吉殿后。我们尽量跟着理查和J.C.在雪地里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在染成红色的夜色中走着,我们到达冰脊的开阔地时,发现红色的光亮来自一个现代的手电筒,说是电筒,其实是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装了明亮的直射灯泡,普通透镜上装了一款红色的镜头。冰柱群中,一块如同房间大小的雪地里靴印密布。
“是陷阱……”帕桑说。
一个高大的身形从一个大冰塔旁绕了过来,直扑雷吉。我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家伙,披着一身灰色的长毛,灰白色的脸棱角分明,就像把人类的头骨从里面翻到外面一样。我良久才意识到他的右手还拿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物件。
我僵在那里,但雷吉可没有。就在那个长毛的家伙举起右手,朝她的方向冲过来时,她单膝跪下,扣动她那把卫瑞信号枪,红色的信号弹径直射向长毛怪的胸膛,距离顶多七八英尺远。
信号弹打中了那人的胸部,往上反弹后,击中它下巴下面柔软的部分,它身上穿着的厚毛皮衣着了火,如同骷髅一般的脸猛地上扬,摆向一边。一秒钟过后,它面具下的嘴张得大大的,没有尖叫,只是发出喷射状的红光。高大的身形转了一圈、两圈、三圈。接着,它的胸膛开始燃烧,火光将它左右两边扭曲的脸颊都照亮了,如同一根放在南瓜灯里的巨型红色蜡烛。接着,人影……消失了。
它并不是退到冰脊或者冰塔后面,刚才它还在那儿绕着圈,身上燃起了火,发出嘶嘶的声音,接下来……便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儿,我看到冰川里面传出红色的光亮,连忙跑到雷吉旁边。“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说,在信号弹的光亮下,她呼出来的气变成了红色,而信号弹的光亮似乎并不像从我们脚下的冰川下发出来的。她冷静地将一发新的信号弹从信号枪的后膛装了进去。我转身朝前面脚下闪光的地方跑去,但让-克洛德用一只强壮的手抓住我的胸部,挡住了我。
“那是冰隙。”他低声说道。接着,他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一头交到我手上,然后匍匐着朝前,慢慢爬过冰块。他低头看着雪地里参差不齐的圆孔下面,我从让-克洛德的脸上看到红色的闪光渐渐消失了。
“边缘很牢固。”他回头小声说,示意我们往前走。我和理查也将胳膊撑在地上,往冰隙西面看去。理查已经把那个像很沉的黑盒子一样的手电筒拿了过来,那玩意儿发出的光可比矿工灯强多了,他伸长胳膊,将手电筒伸到深渊下面,这么做可能是防止我们被冰川上的其他人看到吧,他随即打开了手电筒。
我看到那张如同白色头骨一样的脸,像是正从下面40英尺还是45英尺远的地方抬头看着我们,我差点儿扭头就跑。接下来,我意识到那个杀手脸上戴着的面具在下落的时候套到头顶上了。因为他的头往前耷拉着,即使从高处也看不到他的脸。那件长毛皮夹克的胸部和脖颈处仍在着火,烧焦的肉腾出一股烟雾,发出恶心的气味。我很高兴雷吉没有跟我们其他三人一起到前面来。
那人往后一头栽进了冰隙里,而那道冰隙的顶部大约7英尺宽,下面则不足1英尺半,所以他的身体就被卡在那里了。很显然,他的脊椎已经完全断裂,靴底的平头钉正从狭窄开口的一侧对着我们,他头顶那个做工粗糙的雪人面具给人的感觉就像他的头骨正从另一边对着我们,通过他毛皮夹克上摇曳的火光和理查刺眼的手电光,我们可以看到他戴着手套的手软塌塌地放大腿上,那上面还有一把黑色的9毫米鲁格尔手枪。
摔落时的冲击力将他的身体挤成一个尖尖的“V”形,结结实实地卡在冰隙最狭窄的部分,我们看到他严重畸形的身体下的冰隙变宽,下面一片漆黑,像是无底深渊。
理查把灯熄了,远离冰隙的开口往后挪动着,帕桑和雷吉围了过来,蹲在我们旁边。
“我们需要那把枪。”理查小声说。
“我下去,”J.C.小声答道,“我体重最轻,而且我手里还有冰镐。理查和杰克,你们做我的保护点。”
“不,让-克洛德。”理查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做保护点,让杰克下去。我不想使用冰镐,弄出声音,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就数杰克的腿最长、最强壮,他上来的时候能搞定这个如同竖井一样的冰隙。”
我看到让-克洛德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需要那把枪,”理查继续说,“但这么做会延误我们去三号营地提醒那些夏尔巴人。当然,现在可能为时已晚。但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让-克洛德,你是我们当中最出色的冰川攀爬者。你带上帕桑给你做翻译,你们两个用最快的速度上到三号营地。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使用头灯。如果你们能赶在那些该死的假雪人之前到,就让那里的夏尔巴人早做防备……你们现在只有我的那把韦伯利左轮手枪和帕桑手上的12毫米口径的信号枪。要是能如我所愿,尽快拿到那把鲁格尔,我们一定尽快来找你们。”
让-克洛德点点头,但雷吉说:“不,让我跟让-克洛德去,理查,拜托了。帕桑比我强壮得多,他可以帮你做杰克的保护点。而且,我觉得夏尔巴人可能更会听我的命令。”
听到这个建议后,理查考虑了一秒钟,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去吧……小心点儿。”
雷吉和让-克洛德互相看了一眼,悄悄地朝西北方向,也就是布有竹枝标记的小路走去,对我们其他人则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就离开了。这一秒钟,他们还在杀手手电筒红色滤光镜中和冰隙里即将熄灭的火焰形成的血色灯光下,下一秒钟,他们就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色和翻滚的云雾中。
理查从放满物品的沉重背包中拿出一卷长绳(当时我们仍然背着从二号营地拿来的备用氧气罐),将绳子的一头递给我。然后,他很快爬回冰隙圆形的开口,将帕桑那把长柄冰镐的铲型头嵌入参差不齐的洞沿,与齐平的边缘距离大概几英寸远。之后,他又在离边缘1英尺远的地方拿出他那把最长的冰锤,尽可能地深插入冰雪中,然后用他的小刀切断一截绳子,很快打了个结,然后绑在较短的那把冰镐的一头,用作长冰锤的锚点。
等他爬回我和帕桑蹲伏的地点后,我将他的奇迹绳在腰上和大腿上部绕了两圈,做成一个活动吊索,然后又小心地打了一个摩擦结。
理查站在离冰隙边缘8英尺的地方,将他自己那把冰镐深深嵌入了冰里,用长绳绕了两圈,然后将保护绳绕过帕桑的肩膀,再将绳子绕过自己的肩膀。
“如果你们想让我们放低点儿就扯两下。”理查对我说,“扯一下就表示稍微松一点儿。三下表示要我们把你拉上来。” 珠穆朗玛之魔(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