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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荷里路德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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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威廉斯小姐看来彻底迷上詹米了,我不禁生气地想,詹米确实获得很大的响应。然后我的注意力移开了,我看到巴莱里诺正和默里勋爵的妻子跳舞。默里勋爵正和另一位威廉斯小姐跳舞,经过妻子身边时,默里勋爵和妻子交流深情的目光。想到我在意詹米和谁跳舞,我不禁有点惭愧。

  科拉姆没出现在舞会上,这并不奇怪。不晓得舞会前科拉姆有没有机会和查理王子谈话,但很快我就认为应该没有。查理王子看起来活泼开朗,精力十足,不像刚听到坏消息的样子。

  在房间另一头,我看到两位矮壮结实的人,两人穿着正式礼服,看来非常相似,感觉都十分不舒服也不习惯。其中一位是约翰·辛普森,格拉斯哥铸剑协会的会长,另一位是他儿子,也叫约翰·辛普森。他们本周稍早来访,献给殿下配有筐形护腕握把的大刀,这些刀品质精良,享誉全苏格兰。这两位工匠显然是受邀来让弗朗西斯科大人看看,表示斯图亚特的支持者遍及民间。

  这两位工匠的胡须头发都相当浓密,原本是深色的,现在因长出灰发而微微斑白。老辛普森的头发看起来就像雪白的盐里掺杂了一点黑胡椒,而小辛普森的头发盖过太阳穴与脸颊上半部,像深色山丘的雪线附近结了一圈白雪。我看到老辛普森突然猛力戳了儿子背部一下,别有用意地朝一位威廉斯小姐的方向瞥去,这位小姐正由父亲陪着,在舞池边缘徘徊。

  小辛普森狐疑地瞥了父亲一眼,接着耸耸肩,往前一站,向第三位威廉斯小姐伸出手臂,一鞠躬。

  我看得兴味盎然,看他们踩着旋转舞步看得着迷,因为詹米之前遇过辛普森,他告诉我小辛普森的耳朵几乎听不到。

  詹米得意地向我展示跟辛普森买的美丽刀剑,他说:“我想应该是因为在锻炉前锤打铸剑的关系,小辛普森就像石头一样聋,只好让他父亲负责讲话,但小辛普森的观察力很好。”

  我看到小辛普森那双锐利的黑眼睛迅速扫过舞池,仔细观察每对舞者之间的距离。他的脚步有点沉重,但每一个舞步节拍都对上了,跳得起码和我一样好。我闭上眼,感觉音乐的弹拨透过木质地板震动,从倚在地上的大提琴传出,我想他就是跟随这个节奏。然后我睁开眼睛,免得撞上别人。小提琴拉错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我看到小辛普森缩了一下。看来,他或许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

  我和基尔马诺克随着舞者绕圈旋转,接近查理王子及弗朗西斯科大人,这两人正站在以瓷砖围绕装饰的巨大壁炉前,烘暖自己的燕尾服。没想到,查理王子竟然在弗朗西斯科大人背后对我皱眉,一只手偷偷示意要我离开。我们转身时,基尔马诺克看到了,他笑了一声。

  “看来殿下不敢把你介绍给西班牙人!”他说道。

  “真的?”我们旋身离开,我回头一望,查理王子已经开始谈天,一边说一边挥舞夸张的意大利手势。

  “应该没错。”基尔马诺克跳舞技巧很好,我开始觉得比较放松,能够说话,不再一直担心绊到裙子。

  “你看过那些可笑的传单吗?巴莱里诺拿给每个人看。”他问,看我点点头,又接下去,“我想殿下也看到了,那个西班牙人非常迷信,竟然会相信那些蠢话,真可笑。有点脑袋或有点教养的人都不会当真,但显然殿下认为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为了西班牙黄金,很多东西都可以牺牲。”牺牲的显然也包括基尔马诺克的自尊。查理王子对苏格兰伯爵和高地氏族首领的态度,依然像是对待围绕在他桌边的乞丐一样,尽管今晚他们总算还受邀参加庆祝活动,但无疑是为了给弗朗西斯科大人一个好印象。

  “你注意到那些画像了吗?”我想换个话题,于是开口问。大画廊的墙上挂了上百幅的画,都是国王皇后的肖像,所有肖像都有一个惊人的相似处。

  基尔马诺克看着查理王子和那个西班牙人,原本表情冷峻,听了我的话,开心地笑了:“喔,你说鼻子吗?是,我注意到了,你知道背后的由来吗?”

  原来这些肖像都是出自同一位画家的手笔,画家名叫雅各布·德威特。查理二世要重建先祖的伟业,于是委托德威特画自己祖先的肖像,从苏格兰国王罗伯特·布鲁斯开始画起。

  “这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来自古老的皇室血统,并且让肖像修复得尽善尽美。”基尔马诺克解释,嘴角带着苦笑,“不晓得詹姆斯国王重回宝座后,会不会进行类似的修复计划?”

  基尔马诺克继续解释。总之,德威特画得飞快,每两个星期就完成一幅肖像,这样才能赶上国王要求的期限。问题是,德威特没办法知道查理王子的祖先实际上长什么样子,于是只要能找得到人,拖进他的工作室当模特儿,他就照那人的长相来画,然后每幅都画上同一个显眼的鼻子,让他们看来像同一个家族。

  “这是查理国王本人。”基尔马诺克对一幅全身肖像点点头。画里的人穿着红色天鹅绒服装与插了华美羽饰的帽子,显得雍容华贵。基尔马诺克以审视的目光,往查理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查理王子满脸通红,显然他的贵客喝酒,他也殷勤地陪着喝。

  “起码鼻子长得比较好看,他母亲是波兰人。”基尔马诺克喃喃地说,像在自言自语。

  时间逐渐晚了,爱丁堡的名门世家喝酒跳舞还没尽兴,但银质大烛台上的烛光已逐渐摇曳、熄灭。弗朗西斯科大人可能不像查理王子那样习惯纵情豪饮,他已经酩酊大醉,打着瞌睡,脸垂到环形皱领上。

  詹米领着最后一位威廉斯小姐到她父亲身边,启程回家。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来到我坐的那个角落。我在这儿找到一张椅子,展开的裙摆可以用来掩护,让我脱掉鞋子。希望我不用很快又得穿上鞋。

  詹米在我旁边一个空位坐下来,用一条大大的白色手帕抹他通红的脸。旁边的小桌上有个托盘,里面放着几块剩下的蛋糕,他伸手越过我去拿。

  “我快饿死了。跳舞让人食欲好得不得了,聊天更糟糕。”他说。他一口塞进整块蛋糕,咬两下,又拿了另一块。

  我看到查理王子对着瘫成一团的西班牙贵客弯下腰,摇晃他的肩膀,对方没什么反应。西班牙特使的头往后仰,八字胡下垂,嘴巴半开。殿下站得摇摇晃晃,环顾四周想找人帮忙,但谢里丹和塔利巴丁两位都是老人家,而且已经睡着了,还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就像两个穿着蕾丝和天鹅绒服装的乡下老酒鬼。

  “或许你最好去帮殿下一把。”我建议詹米。

  “嗯。”詹米嘴里都是食物。

  詹米打消继续吃的念头,囫囵吞下嘴里的蛋糕,但就在他起身前,我看到小辛普森很快已经发现情况,用手肘轻推了一下他父亲的肋骨。

  老辛普森走向前,彬彬有礼地向查理王子鞠躬,呆滞无神的王子还来不及反应,老小两位辛普森就一人抓手腕,一人抓脚踝,使出打铁锻炼出的肌肉,把西班牙特使从座位上抬起来,抓着他往前走。西班牙特使在两人间轻轻摆动,好像猎人捕到的猎物。他们在大厅另一端走出门,消失了,摇摇晃晃的王子殿下在后面跟着。

  随着这不太优雅的退场,舞会也结束了。

  其他客人开始放松,准备动身离开,女士走进休息室拿披肩和斗篷,男士围成一个个小圈圈,不耐烦地互相抱怨,说女人总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打点妥当。

  我们暂住在荷里路德宫,于是从画廊北端的另一扇门离开,穿过晨间与午后会客室,走到主楼梯。

  楼梯与转角平台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壁毯,在烛光下朦朦胧胧,隐隐散发银色的光辉。就在壁毯下,高大的安格斯·莫荷矗立在那里,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仿佛壁毯的影子,随烛光摇曳而闪烁不定。

  “主人去世了。”他说。

  “殿下说,或许这样也好。”詹米告诉我,口吻讽刺而苦涩。

  他看我听了这句话震惊又困惑,补充说明:“因为杜格尔一直很乐意加入殿下的大军,现在科拉姆走了,杜格尔当家。所以,理士城堡的麦肯锡族会加入高地军,一起前进,无论等在前方的是不是胜利。”

  悲伤和疲惫深深刻在詹米脸上,我走到他的背后,手放上他宽阔的肩膀,用手指按摩他肩膀与脖子的交界处,他没有拒绝,偶尔舒坦地低吟出声。我又让他低下头,趴在手臂上。詹米坐在我们房间的书桌前,成叠的信件与文件一摞摞整齐地堆叠在四周。除了文件还有一本小笔记本,红色摩洛哥皮装订,已磨损得厉害。这是科拉姆的日记,詹米从科拉姆房里拿来,希望从最近的记录找到证据,证明科拉姆决定不支持詹姆斯党的事业。

  詹米面容冷峻地一边翻阅记载得密密麻麻的页面,一边说:“这不太可能动摇杜格尔的决定,但也没别的方法了。”

  然而,科拉姆的日记里没有最后三天的记录,只有短短一条,显然是前天他从教堂回来后写的。“和詹米及他的妻子见面。终于和艾伦和好。”

  这点对科拉姆当然很重要,对詹米,或许对艾伦也很重要。但要改变杜格尔参战的决定,用处不大。

  过了一会儿,詹米坐直,转身面对我。他深沉的双眼满是忧郁,感觉已经听天由命。

  “克莱尔,这代表现在我们必须全心全意为查理奉献了,我们别无选择,一定要努力帮他打赢。”

  我喝了太多酒,口中干涩。我舔舔嘴巴,润湿嘴唇,才开口回答詹米:“我想是吧!可恶!为什么科拉姆就不能再多等一会儿?只要等到明天早上,就能和查理见面了!”

  詹米不自然地一笑:“我想他也无能为力吧,外乡人。没人能决定自己何时离开人世。”

  “但科拉姆就想自己决定。”我一直三心二意,不知道是否该告诉詹米我第一次和科拉姆在荷里路德宫见面时谈了些什么,但现在也不需要为科拉姆保守秘密了。

  詹米知道科拉姆曾想自己结束生命,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叹口气,肩膀也重重垂了下来。“克莱尔,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预兆?”他喃喃地说,有点自言自语。

  “预兆?”

  “现在科拉姆来不及在死前照自己的意思拒绝查理,这会不会是一个预兆,代表查理注定能赢得战争?”

  我回想最后一次看到的科拉姆。死神降临时,他正坐在床上,手边一杯白兰地还没喝,然后一如他所愿,神志清醒地面对死亡。他的头往后仰,两眼圆睁,呆滞的双眼已经看不到背后的景色。他依旧紧抿着双唇,从鼻子到脸颊出现惯有的深深刻痕。一直与他如影随形的痛苦,陪伴他到最后一刻。

  最后我说:“天晓得。”

  詹米的声音从手臂间传出,听起来闷闷的。“是啊!真希望有人能晓得。” 异乡人4:被困的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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