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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1944年,华盛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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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成了美国红十字会驻伦敦人员的社交领袖。每周六,她都会给美国军人办个聚会,同时邀请些圣巴特医院的护士加入。他们畅饮着黛西取之不尽的威士忌和琴酒,随着留声机里格伦·米勒的舞曲翩翩起舞。黛西知道,这可能是军人们的最后一场舞会,因此她尽全力让他们开心——除了接吻,她全都愿意。但其他护士和军人接吻,她就管不了了。

  黛西从不在自己举办的聚会上喝酒。她有太多问题要想了。情侣们总是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隔间里,有时他们会被尿憋不住的家伙从隔间里拖出来。如果某个重要的将军喝醉酒,黛西还要想法把他安全送回家。聚会上的冰块经常不够用——她老是无法向手下的英国办事员解释清楚,一场社交聚会究竟需要多少冰块。

  在和博伊·菲茨赫伯特分手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能和莱克维兹家的人来往。劳埃德的妈妈艾瑟尔从不对她妄加评论。尽管艾瑟尔现在赢得了广泛的尊敬,但她以前也犯过错,更能理解黛西的苦衷。每周三晚上,黛西仍然会去阿尔德盖特区艾瑟尔的家,和劳埃德的家人围坐在收音机前喝可可。对黛西来说,这是每个星期里最美好的夜晚。

  她已经被社交界抛弃了两次,一次在布法罗,一次在伦敦。她灰心地觉得,这也许就是她的错。也许黛西确实和那些谨小慎微的贵族不同,无法遵守他们那些严苛的律例。想融入上流社会的念头简直是太傻了。

  问题在于,她非常喜欢这些形形色色的聚会、野餐会、体育比赛以及其他人们盛装打扮的各种聚会。

  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王族或贵族的头衔了,她有了自己的社交团体,这比贵族的社交圈有趣得多。一些在她离开博伊之后不和她交往的人强烈暗示,很愿意参加她在周六晚上举办的聚会。很多客人在吃过梅菲尔街礼仪繁琐的晚餐后,都会来黛西这里彻底放松一下。

  今晚的聚会最为盛大,因为劳埃德放假回家了。

  劳埃德公开地住在黛西的公寓里。她不知道人们会怎么想:她在贵族社交界的名声已经被毁了,不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了。其实,仓促的战地爱情也不只是她和劳埃德这一对,许多人都有他们这样的经历。王侯贵族的帮佣们可能对这种事很刻板,但黛西的雇员都很崇拜她,因此她完全不用假装和劳埃德分用两间卧室。

  黛西喜欢和劳埃德一起睡觉。劳埃德的技巧没有博伊那么纯熟,但他用强烈的感情投入弥补了这一点——他也渴望着能做得更好。每天晚上,黛西和劳埃德都要在双人床上展开一场探索之旅。

  看着客人们喝酒吸烟,谈笑打闹,劳埃德笑着对黛西说:“开心吗?”

  “还好吧。”黛西回答。

  “还好是什么意思?”

  黛西叹了口气。“劳埃德,我想有孩子。我不介意我们没结婚。唉,算了,其实我挺介意的,但我还是想要个孩子。”

  劳埃德的脸黑了下来。“你很清楚,我不想要个私生子,我当私生子已经当够了。”

  “是的,你向我解释过了,但万一你死了,我还想留有你的一部分。”

  “我会尽全力活下来的。”

  “我知道。”但如果劳埃德像她猜测的那样在占领地做间谍的话,他很有可能像在英国的德国间谍那样被处死。如果劳埃德死了,黛西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知道,上百万妇女都面临这个局面,但我无法面对没有你的生活,我想我会死的。”

  “如果能让博伊和你离婚,我们就能有孩子了。”

  “算了,聚会的时候不适合讨论这个。”黛西把目光投向客厅另一边,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真想不到,伍迪·杜瓦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伍迪穿着少尉的制服。黛西走过去,向他致以问候。相隔九年的重逢,使她产生了恍若隔世之感——不过,他的样子没有太大改变,只是老成了一点。

  “这里已经有上千个美国士兵了,”两人随着《宾夕法尼亚6-5000》[42]的曲子跳起了狐步舞,“我们一定在准备攻入法国,对吧?”

  “军方上层不会把机密告诉我们这些吃苦打仗的,”伍迪说,“但和你一样,我也觉得如果不是那个理由,我不会被派到这的。我们不能让苏军独自和德国人抗衡。”

  “你觉得会什么时候开战?”

  “进攻通常在夏天开始。大家都觉得不是五月下旬就是六月上旬。”

  “那就快了!”

  “但没人知道在哪儿发起攻势。”

  “在英吉利海峡,从多佛尔到加来的距离最近。”黛西说。

  “因此德军把防守力量都放在了加来。也许我们会让德国人大吃一惊——比如说在马赛附近的法国南部登陆。”

  “也许这场战争就如此结束了。”

  “没那么简单。一旦建立了桥头堡,我们还需要占领整个法国,然后还有德国。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天啊,太糟糕了。”伍迪似乎需要振奋起精神。黛西知道只有女孩能起到这个作用。伊莎贝尔·赫尔南德兹是罗德奖学金获得者,目前正在牛津大学圣希尔达学院攻读历史,伊莎贝尔非常漂亮,但因为太聪明,男孩子常把她称为“敌视男性者”。但伍迪不会介意伊莎贝尔聪不聪明。“伍迪,这是我朋友贝拉,她来自旧金山。贝拉,这是布法罗的伍迪·杜瓦。”

  伍迪和贝拉握了握手。贝拉个子很高,有着一头黑发,以及和乔安妮·罗赫那样的橄榄色皮肤。伍迪对她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伦敦了?”黛西走开了,把他们两个单独留下了。

  临近午夜,她让仆人们端上了晚饭。除了美国运来的汉堡和鸡蛋,黛西还弄了些黄油三明治。人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边吃边聊,有点像看戏时的中场休息。她看见伍迪·杜瓦仍然和伊莎贝尔·赫尔南德兹在一起,似乎在深入地交谈着。确保所有人都没被晾在一边以后,黛西走到角落里,和劳埃德坐在一起。

  “如果还能活下来的话,我已经决定好战后要做些什么了,”他说,“当然,是除了和你结婚以外的事情。”

  “做些什么呢?”

  “我想试着去竞选议员。”

  黛西听了非常激动。“劳埃德,简直太棒了。”她搂住伍迪的脖子,动情地亲吻他。

  “离庆祝还早呢。我已经把名字登记在了与母亲选区相邻的霍克斯顿选区。但选区的工党也许不会推举我。即便推举我,也有失败的可能。霍克斯顿选区目前的自由派议员非常强。”

  “我想帮你,”黛西说,“我想成为你的得力助手。我会帮你写演讲词——我很擅长写这个。”

  “很高兴你能帮我。”

  “那就说定了。”

  年纪大的客人们陆续离开了聚会,但音乐在继续,其他客人们仍然在尽情地喝着酒。聚会变得越来越热闹了。伍迪正在和贝拉跳着一曲慢舞:黛西觉得,这应该是乔安妮死后,伍迪第一次恋爱。

  夜愈深情愈浓,人们纷纷消失在两个卧室里。他们没法锁门——黛西把钥匙拿掉了——因此常有几对男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但没人介意这点。黛西曾经在放被子的橱柜发现过在彼此胳膊上熟睡的男女。

  午夜一点,她丈夫来了。

  她没有邀请博伊,但博伊带了几个美国飞行员,黛西只好装作不在乎地放他进来了。博伊稍稍带着点醉意,他和几个护士跳了舞,然后礼貌地请她跳舞。

  博伊是仅仅喝醉了,还是对她的态度软化了呢?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会重新考虑离婚的事吗?

  她接受了博伊的邀请,和他跳起了吉特巴。大多数客人不知道他们是夫妻,但知道的都非常惊讶。

  “报纸上说,你又买了匹赛马。”黛西找了个话题。

  “那匹赛马叫‘幸运莱迪’,”他说,“我花了八千基尼——破纪录的价格。”

  “希望它值这个价。”黛西也很喜欢赛马,她原以为她能和博伊一起买赛马,一起训练赛马,博伊却不想和妻子共同享受赛马的乐趣。这也是这段婚姻中一个让她颇为沮丧的地方。

  博伊看出了她的心思:“我让你失望了,是吗?”

  “是的。”

  “但你也让我失望了。”

  黛西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她问:“对你的不忠,我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是的。”博伊喝醉了,不介意说出事实。

  黛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你觉得,我们还要相互惩罚多久?”

  “惩罚?”博伊问,“谁惩罚谁了?”

  “没离婚就是相互惩罚。我们应该像成年人一样,心平气和地办理离婚手续。”

  “也许你是对的,”博伊说,“但现在是尽情欢乐的时光,我们别谈什么离婚不离婚的。”

  黛西看见希望了。“回头我去找你吧?”她说,“找一个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好吧。”

  黛西决定乘胜追击。“明天怎么样?”

  “好吧。”

  “做完礼拜以后,我会去找你。时间就定在中午十二点?”

  “行吧。”博伊说。

  伍迪送贝拉回南肯辛顿贝拉朋友的公寓。经过海德公园的时候,贝拉亲吻了伍迪。

  乔安妮死后,伍迪还没接过吻。起先他愣住了。他很喜欢贝拉——除了乔安妮,她是他遇见的最聪明的姑娘。两人慢舞时,贝拉紧贴着他,那时他便知道,如果他吻贝拉的话,她绝对不会拒绝。但他一直没有那样做,他还在想着乔安妮。

  贝拉却采取了主动。

  她张开嘴,让伍迪品尝她的舌头,这却让他想起了乔安妮,她也曾这样和他接吻。乔安妮不过去世了两年半。

  他想礼貌地拒绝,但身体的感觉占据了上风。他完全被欲望吞没了,忘情地吻着贝拉。

  贝拉积极地回应着他的热情。她抓住他的双手,把它们放在她两只又大又软的乳房上。伍迪无助地呻吟着。

  周围漆黑一片,伍迪什么都看不见,但从旁边树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判断,不少青年男女也正在做着和他们相同的事情。

  贝拉把身体完全靠在伍迪身上,他知道她感觉得到他的勃起。他非常兴奋,觉得自己任何一刻都可能达到高潮。贝拉看上去和他一样疯狂。他感觉到贝拉正用手指忙乱地解开他裤子上的纽扣,一双冰凉的小手紧握在他滚烫的阳具上。她把它从裤裆里掏出来,接着跪了下来,贝拉的动作让伍迪又惊又喜。当她的嘴唇含住它时,伍迪完全失去了控制,射进了贝拉的嘴里。她品尝着,表情愉悦。

  高潮过后,贝拉继续亲吻着伍迪的下体,直到它完全软化才放开。她温柔地替伍迪扣好纽扣,然后不舍地站了起来。

  “太刺激了,”贝拉小声说,“谢谢你。”

  他原本打算感谢贝拉的,但他没有说话,而是抱住了她,把她拉向自己。伍迪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感谢,禁不住流泪了。这时,伍迪才意识到,今晚他是多么需要女人的抚慰啊!他精神振奋,似乎从某种阴影中摆脱了。“我无法向你倾诉……”他希望向贝拉解释,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那就不必说了,”贝拉说,“我知道,我能感觉得到。”

  贝拉把一根手指按在伍迪的嘴唇上,不让他说话。“去吧,赢下这场战争。”她说。

  说完,她走进了公寓。

  星期天,黛西参加了最近不常去的礼拜。她没有去会众冷落她的西区教堂,而是乘地铁到阿尔德盖特,参加骷髅地福音堂的礼拜。两边的教义有很大的不同,但黛西却一点儿也不介意。东区教堂的赞美诗更动听一些。

  她和劳埃德是分开去那儿的。阿尔德盖特教区的会众知道她是谁,他们宁克让一个体面的恶棍坐在其中一张廉价的座椅上,也不能容忍黛西牵着情郎的手,在教堂里走来走去。艾瑟尔的弟弟比利说:“耶稣没有谴责偷钱,却告诉她别再犯了。”

  礼拜时,她想到了博伊。昨天晚上的妥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还是一时喝醉的妄语呢?博伊离开时,甚至和劳埃德握了手,这代表他原谅劳埃德了吗?但她告诫自己,别抱太大的希望。博伊是她遇到的最自私的人——比他父亲菲茨,以及黛西的弟弟格雷格,更自私。

  做完礼拜,黛西通常会去艾瑟尔家吃午饭。但这天,她让劳埃德和家人们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匆匆离开了教堂。

  她回到西区,敲响了丈夫在梅菲尔街的家门。管家把她带进了起居室。

  博伊一进门就冲她大嚷:“这是什么鬼玩意?”他把一张报纸扔在黛西面前的地上。

  黛西经常看见博伊怒气冲冲的样子,但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在一次博伊出手要打她,黛西拿起一只沉重的烛台说要揍他一顿以后,博伊再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了。

  虽然完全不害怕,但黛西很是失望。昨天晚上他的情绪还这么好,但一晚上过后,情势却完全变了。但也许他还肯听解释。

  “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黛西平静地问。

  “看这张该死的报纸!”

  黛西弯下腰,把报纸捡了起来。这是当天的《星期日镜报》,是一份销量极大的左翼报纸。首页刊登了博伊新买的赛马“幸运莱迪”的照片,配发的标题是:

  幸运莱迪

  相当于二十八个在矿难中死去的矿工

  昨天的报纸刊出了博伊以创纪录的价格买进赛马的消息,但今天的《镜报》发表了义正词严的评论。评论指出,博伊买下赛马的价格,相当于死难矿工的遗孀们拿到的抚恤金的二十八倍。

  菲茨赫伯特家族的财富正来自矿井开采。

  博伊说:“爸爸很生气,他想在战后当上外交部长,这篇社论很可能断送掉他的前途。”

  黛西恼怒地说:“博伊,你得向我解释,为什么这是我的错?”

  “看看是谁写了这篇该死的社论?”

  黛西看了看。

  作者:比利·威廉姆斯

  阿伯罗温地方议会议员

  博伊说:“你男友的舅舅写的。”

  “你难道认为他在写这篇文章之前会征求我的意见吗?”

  他挥了挥手指,“不知为何,威廉姆斯家憎恨我们。”

  “他们觉得在矿工接受不平等交易的同时你们却大肆花钱是不公平的。你应该很清楚,劳资双方的矛盾是一直存在的。”

  “你花的也是继承来的钱,”他说,“昨天晚上,你在皮卡迪利区的公寓也没多少战时紧缩的迹象。” 世界的凛冬(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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