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1944年,华盛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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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藏在碉堡后面,审视着上游河岸的情况。看完以后,他又跑到路那头观察另一边河岸的情况。好在敌人的碉堡里并没有发射出子弹。
桥两边的河岸都没有河堤,平地和河流由一块向下的斜坡贯通。尽管没有足够的光,但伍迪觉得,河对岸的情况应该也是一样。水性好的伞兵应该能游过这条河。从桥拱下游过去很难被敌人发现。游过河的伞兵可以把彼得刚才做的重复一遍,把手雷塞进碉堡的射击口。
看着桥的结构,伍迪想出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桥栏杆外面有块一英尺宽的横档,胆子大的人完全可以攀着桥栏外侧从横档上走过去,对面碉堡的射击口正好看不到桥栏外的横档。
他回到已经占领的碉堡内。剩下的人里面,个子最小的是列夫蒂·卡梅隆。他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击垮。“列夫蒂,”伍迪说,“桥栏外有一块敌人看不见的横档,多半是工人修桥时用的,你从那上面穿过桥去,把手雷扔进敌人的碉堡里。”
“遵命。”列夫蒂说。
对于目睹了五个战友阵亡的列夫蒂来说,这是个非常勇敢的回答。
伍迪转身对马克和乔说:“掩护列夫蒂。”两人端起卡宾枪,开始向外射击。
列夫蒂问:“如果掉下河该怎么办?”
“桥离河面只有十五到二十英尺,”伍迪说,“你会没事的。”
“好吧,”列夫蒂走到门口,“但我不会游泳。”说完,他就冲出去了。
伍迪看见列夫蒂穿过桥面,看了一眼桥栏就跨了过去,他在在横档外站好,沿着横档走了几步就消失在伍迪的视线中了。
“保持火力,”伍迪对马克和乔说,“他已经上路了。”
他们往碉堡外望去。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伍迪意识到,这时已经是黎明了,小镇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但镇上的居民一个都没有上街:他们知道外面正进行着战斗。也许有一支德国部队正从另一条街上匆匆赶来,不过到现在为止,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担心列夫蒂会不会掉进河里,关注桥那边有没有落水声。
一条挺大的杂种狗翘着尾巴蹦蹦跳跳地上了桥。它好奇地用鼻子闻了闻死者的尸体,然后径直走开了,像是要奔赴重要的约会似的。伍迪看见它走过桥那边的碉堡,往镇的另一面去了。
黎明意味着盟军的主力在法国的海岸上登了陆。有人说,这是人类战争史上最大规模的海陆两栖登陆战。他很想知道主力部队是否遇到了强烈的抵抗。背着沉重的军械涉水上岸,对步兵来说非常危险,埋伏在沙丘后面的机关枪手,完全可以借助广阔的海滩对他们展开屠杀。伍迪觉得非常幸运,身在如此坚实的碉堡里真是太好了。
列夫蒂很长时间都没动静了。他无声无息地掉到河里了吗?是不是其他地方出了什么岔子?
接着伍迪看见了他。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跨越桥那一头的桥栏。伍迪屏住呼吸。跨越桥栏以后,列夫蒂趴在地上,爬到碉堡边,站起来背靠着碉堡一侧。他用左手拿出手雷。拔掉引线,等了几秒,最后突然闪到碉堡正面,把手雷扔进了射击口。
砰的一声,射击口出现了骇人的火光。列夫蒂像比赛的胜利者一样把手臂高举过头。
“浑蛋,趴下,回来!”伍迪说,但列夫蒂听不见他的话。附近的建筑里完全有可能藏着正等待为战友报仇的德国兵。
他多虑了,没有什么复仇的子弹。庆祝了一会儿,列夫蒂走进了碉堡。伍迪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保绝对的平安。这时,如果有十来个德国兵对桥进行突袭的话,很快就会重新夺回它。他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他强迫自己再等一会儿,看有没有敌军出现。等了一两分钟,外面仍然什么动静都没有。看来伊格里斯镇上就只有这几个守桥的德军了——他们也许每十二个小时从几英里外的营房过来换一次班。
“乔,”伍迪说,“清理掉这些德国兵的尸体,把他们扔进河里。”
乔把三具尸体拖出碉堡,扔进了河里,对桥面上两具德国哨兵的尸首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彼得和马克,”伍迪说,“去桥那头的碉堡和列夫蒂会合,注意时刻保持警觉。我们还没把法国的德国兵全杀完呢!如果发现敌军接近你们的碉堡,不要有丝毫的犹豫,只管向他们开枪就行。”
彼得和马克走出碉堡,向河对岸的碉堡行进。
河对岸的碉堡现在有了三个美军士兵。如果德军试图夺回这座桥的话,必须投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兵力才行。在光线充足的白天,夺桥的难度可比晚上要大得多了。
伍迪意识到桥上的美军尸体会让前来换班的德国兵知道碉堡已经失守了。不能让他们有所准备,而是要出其不意地进行全歼。
这意味着他们要把自己人的尸体处理掉。
他告诉身边的人他要去处理同伴的尸体,然后走出碉堡。
清晨的空气既清新又干净。
他走到桥中间,测了测每个战友的脉搏。毫无疑问: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一个一个地抱起这些战友,把他们扔下桥栏。
最后一个是艾斯·韦伯。听到他落水时,伍迪说:“伙计,安息吧。”他低下头,闭上双眼,为了让战友的灵魂得到安息,祈祷了一会儿。
伍迪转过身,看见新一天的太阳正在升起。
盟军统帅担心德军会迅速加强在诺曼底的兵力,以强大的反攻把登陆的盟军赶回海里。这样的话,敦刻尔克的惨痛历史就要重演了。
劳埃德·威廉姆斯的任务就是不让这段历史重演。
发动反攻以后,帮助战俘回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劳埃德现在正在与法国的抵抗力量一起工作。
五月底,英国广播公司发出暗号,号召抵抗力量在德占法国进行破坏活动。六月的头几天,几百根电话线被割断,这些电话通常设置在很难被常人找到的军事要地。另外,德军的油罐被引燃,车辆轮胎被扎破,路面也被树干给堵上了。
劳埃德的任务是和一个自称为“铁路无产者”的铁路工人无产阶级团体联手抗德。几年来,这个团体一直灵活地进行着破坏活动。德国的军列有时会诡异地被引上支线,开了几十英里才调过头来。有时列车的发动机会突然失灵,导致车厢出轨。铁路系统的运行状况非常糟糕,德国不得不从国内调来列车工人。1944年春天,法国的列车工人开始对铁路进行破坏。他们捣毁铁轨,破坏移除毁坏铁轨必须用到的起重机。
纳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几百个铁路工人被处决,更多的铁路工人进了集中营。但斗争仍然在继续。登陆日这天法国有些地方的火车甚至不通了。
登陆日后的第一天,劳埃德躺在诺曼底省首府鲁昂主线铁路路堤的最高处。下面是铁道和隧道的连接点。从制高点向远处看,他可以看见一英里开外徐徐开来的列车。
和他在一起的是代号为“退伍兵”和“雪茄”的两个人。退伍兵是当地抵抗力量的领导人,雪茄是个铁路工人。劳埃德带来了炸药。武器供给是英方对抵抗力量进行支援的主要任务。
三个人藏在长满野花的草丛间。劳埃德觉得,晴朗的天气带女孩来这再合适不过了,黛西一定会喜欢的。
火车在不远处出现了。雪茄一直凝视着愈行愈近的列车。他大约六十岁,个子瘦小,长着一张一看就烟瘾很重的满是皱纹的脸。当列车离隧道还有四分之一英里时,他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他们要等的车。列车冒着黑烟从他们眼前经过,钻入隧道。火车头拖着几节四个人坐的车厢,车厢里都坐满了人,平民和士兵都有。劳埃德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个。
退伍兵看了看表。他皮肤很黑,留着大胡子。劳埃德猜想,他的某个祖先有可能来自北非。退伍兵有点神经质。现在是白天,他们在人人都看得见的路堤上。在这儿待的时间越长,越有可能被人发现。“还有多久?”退伍兵担心地问。
“再等等吧。”瘦小的铁路工人说。
劳埃德用法语说:“想走你可以走,一切都准备好了。”
退伍兵没有回答。他不想错过这次行动。为了保持权威和尊严,他对劳埃德说:“我待在这儿。”
雪茄遥望着远处,突然全身一紧,眼睛周围的皮肤因为用力而起了皱。“应该是这列……”他语义不明地说。接着,他直起了身子。
劳埃德还没看见列车,更不知道它是哪种车,但雪茄比他警觉。劳埃德觉得,这列车似乎比前一列快一点。当列车靠近的时候,他发现这列车非常长:约有二十四五节车厢。
“就是它了。”铁路工人雪茄说。
劳埃德的脉搏加快了。如果雪茄判断无误的话,这应该是德军派往诺曼底战场的军列,载有一千多名德军——应该是多列运兵车的第一列。劳埃德的任务是不让这列车和随后的德军军列通过这个隧道。
接着他观察到其他一些情况。一架飞机正在追踪这列军列。他看见这架飞机跟着军列亦步亦趋,还在慢慢降低高度。
飞机是英国的。
劳埃德认出这是架霍克式对地攻击机,一架单人驾驶的战斗机。霍克式对地攻击机经常深入敌境,执行干扰敌方联络的危险任务。驾驶飞机的一定是个非常骁勇的悍将,劳埃德心想。
但攻击机的出现搅乱了劳埃德的计划。他不希望军列在进入隧道前被毁。
“真该死。”他小声骂了一句。 世界的凛冬(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