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白娘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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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女人胡说八道!”菲格斯用最好的苏格兰口音说。他不赞成地看着混乱的场景。“那个女佣说玛丽小姐在楼上的闺房里。”
“正是这样,”我说,“菲格斯,带路。”不等我再说其他鼓励的话,他便低头躲开那支伸展出来挡路的手臂,朝幽暗的房子里走去。霍金斯夫人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我也借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玛丽的房门外有个女佣在干活,那是个系着条纹围裙的肥胖女佣。不过,在我说要进去时,她并没有抗议。她悲哀地摇了摇头。“我拿她没办法,夫人。或许你运气要好些。”
她的话里面没有丝毫希望,但她也没有选择。至少我不可能加深玛丽受到的伤害。我整理了我的礼服,然后推开了门。
我就像走进了洞穴一样。房间里的窗户被厚厚的棕色丝绒织物遮着。这些织物被拉得紧紧的,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即使有些光线透进来,也立即被从壁炉里盘旋着冒出来的烟雾遮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立即咳嗽着把这口气吐了出来。玛丽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她那小得可怜的身子蜷缩着盖在鹅绒被下面。药效肯定已经过了,所以她不可能在睡觉,而且走廊上还吵吵闹闹的。或许她是在装睡,以免婶婶又回来继续喋喋不休地呵斥自己。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
我转过身子,坚定地把面容扭曲的霍金斯太太关在门外,然后朝床边走去。
“是我,”我说,“把头露出来,别被闷着了。”
被子突然翻动,玛丽像海豚从海浪中钻出来一样,从被子里面冒了出来,然后搂住了我的脖子。
“克莱尔!噢,克莱尔!谢天谢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叔叔说你被关在监狱里了!他说你……”
“放开我!”我努力挣脱她的双手,把她向后推开,让自己能看到她。她红着脸,流着汗,而且还因为躲在被子里而头发凌乱,但她看上去很不错。她的棕色眼睛又大又明亮,没有鸦片中毒的迹象。虽然她看上去很激动和担忧,但在休息了一夜过后,再加上年轻人的快速恢复能力,她的外伤显然好了很多。我担心的是其他方面。
“没有,我没被关起来,”我说道,试着阻止她急切地问问题,“显然没有,尽管这不是因为你叔叔没有尝试那样做。”
“但不是我告诉他的……”她说道,然后结巴起来,低下了头,“只是我……我试着告诉过他,但他……但是我……”
“这个不用担心,”我劝说道,“他是太生气了,所以不管你怎么说,他都不会听的。你才是重要的事情。你感觉怎么样了?”我把她前额上浓密的黑发往后捋,然后打量着她。
“我没事,”她回答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我……流了点血,但止住了。”她的漂亮脸庞更红了,但她没有低头,“我……有些痛。这会消失吗?”
“会的,会消失的。”我温柔地说,“我给你带了些草药。用热水泡,等它冷了后,你可以用布把药水擦到身上。如果有浴盆的话,也可以把药水加到浴盆里,然后在里面泡一泡。它会有用的。”我从手提包里拿出那几捆草药,把它们放在了她的床头桌上。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显然她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她那种天生的羞怯正和她的不自信较量着。
“怎么了?”我尽可能平静地说。
“我会怀孕吗?”她脱口而出,担忧地抬头看我,“你说过……”
“不会,”我尽可能坚定地说,“不会怀孕的。他没能够……做完。”我在衣服里面把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热切地希望自己说得不错。她怀孕的可能性其实特别小,但这种不寻常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我没有必要让她因为这种微弱的可能性而担忧。她有可能怀孕的想法让我有点不舒服。这件事有可能解释弗兰克的存在之谜吗?我撇开这个想法。再等一个月就知道了。
“这里面热得像烤炉一样,”我说着,解开脖子上的领巾,以便呼吸,“而且就像我叔叔常说的那样,烟雾缭绕得像地狱前厅一样。”我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说什么,于是起身去把房间里的帷帘拉开,然后把窗户打开。
“海伦婶婶说不能让人看到我,”玛丽跪在床上,看着我说,“她说我丢了脸,如果我出去的话,街上的人们会对我指指点点的。”
“有可能,那些幸灾乐祸的人!”我打开窗户,然后回到她身边,“但那不意味着你需要活埋自己,闷死自己。”我坐到她边上,向后靠在椅子里,感受着凉爽的新鲜空气从我头发中间吹过,吹散了房间里的烟雾。
她沉默了许久,玩弄着桌上的草药。最后,她抬头看着我,勇敢地微笑了,尽管她的下嘴唇还有些颤抖。
“至少我不用嫁给子爵,叔叔说子爵不会娶我了。”
“是的,我想是的。”
她点点头,低头看着膝盖上包裹着的厚实纱布。她坐立不安地用手指摆弄着包扎线,线的一头松开,一些野黄菊碎屑掉出来,落到了床罩上。
“我……常常会想你跟我说关于男人如何……”她停下来,吞了口唾液。我看到一滴眼泪掉到纱布上。“我当时觉得我没法忍受子爵对我那样做。现……现在已经有人那样做了……而且没……没人能够补救。我以后不用再做那种事了!而且……而且……噢,克莱尔,亚历克斯不会再和我说话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见不到了!”
她扑倒在我怀里,无法控制地抽泣着,把膝盖上的草药弄散开。我把她紧紧搂住,轻轻拍打着她,轻声地嘘着让她安静下来,但我自己也流了一滴泪,这滴眼泪掉到了她黑亮的头发里,但她并未注意到。
“你会再见到他的,”我轻声说,“你当然会的。这件事不会影响他。他是个好人。”
但我知道这件事会对他造成影响。我在前一天晚上见到了亚历克斯·兰德尔脸上的痛苦表情,我当时觉得那只是一种对悲惨遭遇的无助同情,就像我在詹米和默塔脸上看到的表情一样。但是,在知道亚历克斯·兰德尔自称热爱玛丽后,我意识到他自己的痛苦、恐惧会有多深。
他看上去是个好人,但他也贫穷,不是家里的长子,健康不佳,而且晋升机会也不大。他之前拥有的职位,完全取决于桑德林汉姆公爵的好心。我不指望公爵会善意地允许自己的秘书娶一个名声扫地的姑娘,而且这个姑娘既没有社会关系,也没有嫁妆。
如果亚历克斯找到勇气,不顾一切与她结婚,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机遇呢?毕竟他们身无分文,被排除在礼仪社会之外,而且都蒙在被强暴这个见不得人的事实的阴影里。
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抱着她,与她一起为逝去的事物抽泣。
我离开时已经是黄昏了,烟囱管上方的天空中,已经挂上了若隐若现的星星。我口袋里装着玛丽写的信;这封信是她在恰当的人的见证下写下的,信中陈述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只要把这封信寄给真正的管辖人,我们至少就不会再有法律方面的麻烦了。可是,其他地方还有许多麻烦等着我们。
这次我有了危险意识,所以在霍金斯无奈地给我们提供家中的马车来送我和菲格斯回家时,我并没有反对。
我把帽子扔在前厅的牌桌上,观察着那数量巨大的便条和小花束,它们从金属盘里面溢了出来。显然我们还不是贱民,尽管那桩丑闻肯定早已传遍了巴黎的社交圈子。
我挥手打发走前来焦急询问的用人,然后慢慢朝楼上的卧室走去,在路上漫不经心地脱掉外套。我筋疲力尽了,没法再去关注其他事情。
但是,在我推开卧室门,看到詹米躺在火炉边的椅子里时,我的麻木突然被一阵疼痛取代了。他闭着眼,头发朝四面八方立着,这无疑显示了某种程度上的精神动荡。但是,在听到我进门时发出的轻微声音后,他睁开了眼睛,朝我微笑着。他的双眼在枝形大烛台的温暖光芒里显得明亮,呈现出蓝色。
他只是低声对我说“没什么”,然后就把我搂到怀里。“你回来了。”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相互脱去衣服,最终滚到了地上,在对方怀抱里寻找迟来的、无语的庇护。 异乡人3:战争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