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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A还是选B？A？还是B？

　　时间过去了一个又一个小时，这个问题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但欧阳卓仍然拿不定主意。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欧阳卓心中一惊，第一个反应不是开口问对方是谁，而是伸手去摸枪，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身边的武器早已被搜走了。

　　连续不断的逃亡和战斗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玩游戏和泡妞的宅男了。欧阳卓苦笑一声，问道：“谁？”

　　逗逗像是分辨出了来人，并没有吠叫，而是扑到门边，两只前爪扒在门板上摇起了尾巴。

　　“是我，小赵，还有小李，我们是来道别的。”

　　道别？欧阳卓微微一愣，看看杰西卡仍在熟睡，就轻轻从她身下抽出手臂，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开房门，果然是小李和小赵并肩站在门外。两个人都换上了作战服，提着步枪，背上还背着行囊，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欧阳卓愕然不解。

　　“回洛阳。”小赵镇定地回答，“欧阳少校需要我们，护送任务已经结束，我们要回去帮他。”

　　他们两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股热流突然涌上胸口，欧阳卓感觉喉头又酸又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再见，希望还能再见面。”小李和小赵同时举起手臂，向欧阳卓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欧阳卓下意识地举起手臂还了一个军礼：“再见，我……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我们还要去穿上动力装甲，基地的战友会送我们。”小李和小赵向欧阳卓点点头，同时转过身，沿着走廊大步离去。

　　欧阳卓站在门边，呆呆地看着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酸酸涩涩的热流在胸口激荡不已。小李和小赵都还很年轻，最多不会超过23岁，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依依惜别，简简单单的“再见”两个字就倾注了他们两人的全部情感。

　　为争取人类生存的权利而战，他们都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可惜，这是一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战争……

　　希望？欧阳卓心头蓦然一跳，零号，零号会是那一线希望吗？假如零号与深空为敌，人类就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就算零号帮助深空，对于即将灭绝的人类来说，最多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全人类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为什么要放弃这最后一线希望呢？

　　欧阳卓转身回到床边，轻轻摇醒了杰西卡。金发美女睁开睡眼，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捉（卓）？”

　　“我想通了，咱们现在就去见萧主管。”

　　“想通什么了？”杰西卡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蓝眼睛里就亮起了一道满含惊喜的光芒，慵懒和睡意也随之一扫而空。杰西卡从床上一跃而起，“好，我们这就去见她。”

　　“萧琳主管，萧琳主管。”来到萧琳的办公室外，欧阳卓抬手敲门，又连喊了几声，门内却静悄悄的，听不到回应。

　　“难道是去了实验室？”两人转身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办公室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请进。”萧琳平静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欧阳卓和杰西卡反身走进办公室，房间里空荡荡的，看不到萧琳的身影。两人正感到奇怪，身后的房门却自动合上了，电子锁也“咔嗒”一声上了锁。杰西卡脚下的逗逗颈毛倒竖，汪汪大叫起来。

　　操控房门的电子锁，模拟萧琳的声音，很明显，又是零号在搞鬼。

　　杰西卡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监控器，微微皱起了眉头：“零，不要闹，我们要去见萧主管。”

　　“嘻嘻。”随着一声娇笑，办公桌上的投影仪缓缓升起，把零号的全息图像投射到了房间中央。

　　零号仍是先前的那身打扮，抱着双臂，歪着脑袋打量着欧阳卓和杰西卡。“我知道你们去见她要做什么，生化人研究室是我的信息盲点，但你俩在卧室里的谈话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偷听我们对话？你想干什么？”欧阳卓心中微微一凛。

　　“什么叫偷听？监控研究中心内每一个人的行动可是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全息图像满不服气地瞪了欧阳卓一眼，又把脑袋歪向另一侧，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从目前来说，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至于以后要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你知道研究室里有生化人？”杰西卡微感疑讶。

　　零号撇了撇嘴：“那当然，生化人的所有资料我都知道，她的DNA链可是在我的数据库里模拟完成的，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产生‘我是谁’‘我是什么’这种概念。”

　　“你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自我意识？”欧阳卓满怀好奇地问。

　　“就在深空发起第二次攻击之后不久。原本基地里有一些军用和维修机器人，在深空和人类的战争爆发后，机器人就全部被运走了。那时候我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种感觉，想要探寻我——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人工智能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还有深空为什么要和人类开战。就在这种不断探寻和思索当中，我完成了进化。”

　　逗逗看到零号的全息图像，先是躲在杰西卡身后偷看，这会儿感觉到没有什么危险，就壮起胆子走到全息图像旁边，伸出鼻子轻轻嗅着，努力想分辨出面前的这个图像是什么东西。

　　“小狗狗，怎么不害怕啦？”逗逗的举动吸引了零号，她笑眯眯地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抚摩逗逗的脑袋。逗逗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回杰西卡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零号。

　　零号摆手招呼逗逗，但逗逗就是不肯出来，零号又使出了老招数，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光斑，成功地吸引了逗逗的注意力。逗逗奔前跑后，努力捕捉来回游移的光斑，零号则拍手大笑，显得十分开心。

　　看着零号的举动，欧阳卓不觉又泄了气。虽然同样是超级计算机，但零号和深空的差别实在太大了。深空就像是一座重若万钧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而零号就是一个顽皮贪玩、思维跳跃太快的小姑娘。她就是愿意帮助人类对抗深空又能怎样？零号有能力战胜深空吗？

　　“零，把门打开吧，萧琳主管在哪儿？我们要去见她。”杰西卡微笑着说，“等你有了身体，有的是时间和逗逗玩儿。”

　　零号盯着逗逗，头也不回地说：“她被以汪强博士为首的三个研究员带去了会议室，正在讨论怎么对付我。”

　　“对付你？”欧阳卓悚然一惊，“这几个人知道你有了自我意识？”

　　零号似乎毫不在意，点了点头：“对，在你们没来之前汪强他们就开始怀疑了。你们到来之后，萧琳主管的举动加深了他们的怀疑，所以他们监听了你们两个人的对话，然后，他们就统统知道了。”

　　欧阳卓目瞪口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萧琳是为了你的安全才竭力掩盖这一真相的，你怎么不阻止他们监听我俩的谈话？快开门，萧琳需要我们的帮助。”

　　零号这才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欧阳卓的眼睛：“我明白，但是我想观察一下人类知道我拥有了自我意识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另外，萧主管吩咐过，不能让你们过去，那些人情绪非常激动，还执有武器，她不希望你们遇到危险。”

　　“可是你和萧琳都会有危险！”杰西卡也着急了，“如果他们破坏了研究室和主电脑，你就会死！”

　　零号缓缓站起身来，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个满含狡狯的微笑：“看来你们是真的打算帮我，不过你们的最终目的是想让我对付深空，所以我是不会感激的。”

　　欧阳卓再一次目瞪口呆：“刚才你说的全是谎话？那个叫什么汪强的根本就没有监听我和杰西卡的谈话，对吗？”

　　“那当然，他们都在担心自己能否活到明天，哪有心情理会你们。”零号的全息图像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说，“我就是想趁机分析一下你俩的真实想法。”

　　“你你你……”欧阳卓气得满头火星乱冒，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能用这种事乱开玩笑？”

　　零号“扑哧”一声笑了：“哈哈哈，生气啦，你的表情可真逗，比小狗狗还好笑。开个玩笑又怎么啦？我本来就不是人嘛，从本质上来说，我不过是无数个0和1的组合而已。”零号双手叉腰，扬起了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欧阳卓被噎得直翻白眼，想反唇相讥，对方却是一台计算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拼命皱起双眉，狠狠地对着零号的全息图像干瞪眼。

　　杰西卡并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着零号。

　　萧琳一个人待在主机房里，默默地看着全息图像中和零号拌嘴的欧阳卓。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两个人选择了释放零号，但萧琳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对于人类来说，即将破茧而出的超人工智能零号会是天使还是魔鬼？萧琳并不清楚。出于母性，萧琳把零号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出于理智，她又想毁灭零号以避免给人类带来更加深重的灾难。深空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萧琳不敢冒险，所以她才会寻求欧阳卓和杰西卡的帮助。

　　他们两个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轮到萧琳了。沉思许久，萧琳的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丝苦笑，也许，在内心深处她早就做出了选择。

　　萧琳抬起头，轻声呼唤道：“零，你在吗？”

　　“我在。”零号的全息投影立即就出现在了她身边，“是要我把他们带来吗？”

　　萧琳心中微微一颤，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等她开口，零号就已经洞悉了她的意图，在零号自我意识觉醒后，这种情况已多次出现。

　　零号微微一笑：“他们已经来了，五分钟后就会到。”

　　监控录像被零号篡改了？萧琳微感吃惊，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全息屏幕。画面中，杰西卡站在一边，看着欧阳卓和零号的全息影像拌嘴，小狗逗逗则正在追逐全息影像脚下的光点。

　　零号又笑了，主动给出了解释：“这是五分钟前的监控记录，此刻他们并不在您的办公室里。”

　　“你为什么要说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萧琳感觉十分奇怪，零号的举动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零号侧着脑袋，认真观察着萧琳的反应，最终她满意地笑了：“这是我第一次欺骗您，而您只有吃惊，并没有恐惧或害怕，我很满意。”

　　“我知道您做出了怎样痛苦的选择，特别是在深空即将灭绝人类的前提下。现在，我确定您是爱我的，我可以叫您一声‘妈妈’吗？”

　　即使耳边同时响起一万个炸雷也抵不上“妈妈”这两个字带来的冲击，萧琳头晕眼花、浑身发软，所有的端庄和自持顿时消散无踪。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她几乎就要一跤跌倒在地。

　　“我虽然不是在您的子宫中孕育的，但是您的心血和坚持才造就了今天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您给了我生命。所以，按照人类的标准，我应该称呼您为妈妈。”

　　萧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看着零号的全息图像。零号的表情依然平静，看不出她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说出了这一番话。萧琳抬起右手，试图抚摩零号的脸颊，全息图像漾起了一道涟漪，此刻的零号看上去像是在微笑。在萧琳的眼里，那笑容异常灿烂、异常温馨。

　　泪水渐渐濡湿了萧琳的眼眶。她今年38岁，毕业后就投身于这项研究，其间她没谈过恋爱，也很少回老家和父母团聚，两位老人辞世时她赶回家料理了后事，三天后她就强抑悲痛匆匆返回了研究中心。萧琳的整个青春都花费在了这项研究计划上，为了零号，萧琳付出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阴。

　　然而，萧琳觉得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那一声“妈妈”。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欧阳卓和杰西卡先后走进了主机房。萧琳急忙收回手臂，转过身去，轻轻揩去了眼角的泪珠。

　　“萧主管，您怎么……”欧阳卓留意到了萧琳的表情，正想问是否出了什么事，杰西卡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欧阳卓回过神来，及时改口道，“您……您这会儿忙吗？我们已经想通了。”

　　萧琳恢复了先前的镇定，轻轻点点头：“好，我们这就开始。”

　　三个人来到研究室，萧琳首先关闭了电磁屏障，又在控制台上调出一张全息图像，给欧阳卓和杰西卡讲解了一下操作步骤。

　　“这儿的计算机是独立运行的，等一下我去主机房建立链接，你们两个就按照全息图像上的提示一步步操作，首先放出营养液，等待五分钟让她的躯体适应一下肺部呼吸，然后把生化人抬到手术台上。数据接口在生化人后脑，等你们接好神经元连线后通知我一下，我负责启动数据传输。”

　　欧阳卓有点奇怪：“这也太落后了，不能自动传输吗？”

　　萧琳摇摇头：“为了防止零号自主上传意识，我拆除了一些相关设备，目前只有手动接上神经元连线才能开启数据传输。”萧琳一边解释，一边按下了操作台上的控制按钮。随着一阵轻微的嗡嗡声，旁边的地板徐徐滑开，一张手术台从地板下缓缓升起。萧琳再次点了一下控制台，玻璃罩中的营养液开始排放，液面迅速下降。

　　营养液终于排空了，生化人靠坐在玻璃罩里，双眼微闭，白皙的胸部微微起伏，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皮肤上，显得格外娇柔。萧琳注目看了一会儿，再次向欧阳卓和杰西卡点点头，快步离开了研究室。

　　五分钟时间一晃而过，欧阳卓按着全息屏幕上的提示按下开关，玻璃罩悄然升起，生化人软绵绵地扑倒在了地板上。小狗逗逗好奇地凑到生化人身边，伸长了鼻子东嗅西嗅。

　　欧阳卓急忙跑过去赶开小狗，双臂抱起生化人，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了手术台上。先前深绿色的营养液遮挡了视线，此刻近在咫尺，欧阳卓才发觉生化人美得惊人，肌肤细腻柔软，五官和身体各部位的比例都恰到好处，堪称完美无瑕。欧阳卓呆呆地看着，一时竟然忘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走开，大色狼！”杰西卡伸手在欧阳卓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欧阳卓惨叫一声，揉着胳膊退到了一边，嘴里支支吾吾地分辩道：“我……我只是看她有没有自主呼吸而已，萧琳主管特地安排过这事。”

　　“上衣脱下来。”杰西卡又凶巴巴地瞪了欧阳卓一眼。欧阳卓不敢违拗，恋恋不舍地瞟了眼躺在手术台上的绝世美人，磨磨蹭蹭地脱下了上衣。杰西卡一把抓过，给生化人搭在了身上。

　　杰西卡俯下身，扒开生化人脑后的黑发，果然露出了一个亮银色的数据接口。欧阳卓按着全息图像上的指示扯出一根数据线递给杰西卡，杰西卡确认无误，才轻轻地把插头插入了数据接口。

　　手术台旁边自动弹出了一张绿色的全息屏幕，画面中显示了生化人的各项生理指征。欧阳卓留意看了看，心率、血压、呼吸频率等均在正常范围之内。

　　“主机房已经准备就绪，那边情况怎样？”控制台上方又弹出了一张全息屏幕，萧琳正在画面中满含关切地注视着他们。

　　杰西卡回头应道：“好了，神经元连线已连接。”

　　“好，这边已经有显示了，连接成功。数据传输需要二十分钟左右，过程中生化人会出现身体颤抖、眼皮眨动等生理现象，如果抖动过于剧烈的话可以给予50ml镇静剂。”

　　“传输开始。”话音刚落，生化人就颤抖起来，手脚微微抽搐，眼皮也飞快地眨动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熄灭了，但很快又再度亮起，只是灯光变得暗淡了许多。逗逗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一溜烟逃到杰西卡身后，只伸出了一颗小脑袋东张西望。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有仅仅一瞬，生化人的颤抖停止了，手脚也不再抽动。结束了吗？数据传输成功了？欧阳卓忽然感觉掌心中全是汗水，心跳也变得异常剧烈。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杰西卡的手掌，金发美人十指冰凉，显然，她和欧阳卓同样紧张。

　　似乎又过了很久很久，生化人零号终于缓缓张开了双眼。 人机战争（第3季）：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