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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梅尔萨·马特鲁(8)

燃烧的密码 (英)肯·福莱特 8690 2021-04-06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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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风景上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朝车子走去。他是时候向她发动进攻了。晚餐已经吃完了,他们喝光了瓶里的香槟和壶里的咖啡,剔净了鸡肉,吃完了一串葡萄。现在他准备接受应得的回报了。她从车后座上看着他。他在悬崖边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一边叫着司机,一边朝她走过来。他有着高个子男人常有的那种自信和优雅。他是个有吸引力的男人,比艾琳之前的情人们有魅力得多,但她害怕他,而且她的恐惧不只是源于她所知道的他的过去、秘密,以及他的刀子,还源于对他本性的一种直觉认识。不知怎么的,她知道他的魅力不是自然散发的,而是精心操控的结果,如果他对她好,那是因为他想要利用她。

  她已经被利用得太多了。

  沃尔夫钻进车坐在她身旁。“你喜欢今天的野餐吗?”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欢快一些。“是的,感觉很好,谢谢你。”

  汽车发动了。他要么会把她带回他的住处,要么会送她去她的公寓,要求上楼喝一杯。她必须想出一种积极的方式来拒绝他。她突然觉得荒唐,她表现得像个吓坏了的处女。她想,我在做什么?把自己留给真命天子吗?

  她太久没说话了。她应该表现得诙谐而迷人的。她应该和他聊天。“你听说战争的消息了吗?”她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这可不是个轻松愉快的话题。

  “德国人仍然占据着上风。”他说,“这是当然的。”

  “为什么是当然的?”

  他高傲地对她笑了笑。“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种,主人和奴隶,艾琳。”他像是在给一个女学生解释简单的常识,“英国人当主人当得太久了,他们已经变得软弱了,现在轮到别的人来做主了。”

  “那埃及人呢?他们是主人,还是奴隶?”她知道她应该闭嘴,她这是在冰面上行走,但他的自鸣得意激怒了她。

  “贝都因人是主人。”他说,“但普通的埃及人是天生的奴隶。”

  她想,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她打了个寒战。

  他们来到城市近郊。此时已过了午夜,虽然市区还仍然嘈杂,郊区却十分宁静。沃尔夫问:“你住在哪里?”

  她告诉了他。那么是在她家了。

  沃尔夫说:“我们一定要再来一次。”

  “我很乐意。”

  他们来到了夏里阿巴斯区,他让司机停车。艾琳心想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沃尔夫转向她说:“谢谢你陪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改天再见。”他下了车。

  她震惊地瞪着他。他在司机车窗旁弯下腰,给了司机一些钱,告诉他艾琳的地址。司机点点头。沃尔夫拍了拍车顶,汽车开动了。艾琳扭头看见沃尔夫正挥着手。车在路口拐弯时,沃尔夫开始朝河边走去。

  她想:这该怎么理解?

  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没有邀请她去他家,没有睡前喝一杯,甚至没有晚安吻。他在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

  出租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对整件事困惑不已。也许这是沃尔夫激发女人兴趣的技巧。也许他只是有点古怪。无论什么原因,她都感激涕零。她往后靠着,松弛下来。她没有被迫在拒绝他和同他睡觉之间做出选择。感谢上帝。

  出租车停在她的公寓楼外。突然之间,三辆车不知从哪里轰鸣着冲过来。一辆停在出租车正前方,一辆紧紧贴在后面,一辆停在侧面。一群男人从阴影里冒出来。出租车的四扇门都被猛地拉开,四杆枪指了进来。艾琳尖叫起来。

  一个头探进车来,艾琳认出那是范德姆。

  “跑了?”范德姆说。

  艾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我还以为你要枪毙我呢。”她说。

  “你在哪里和他分手的?”

  “夏里阿巴斯。”

  “多久之前?”

  “五到十分钟吧。我能下车吗?”

  他朝她伸出手,她踩在人行道上下了车。他说:“抱歉我们吓到你了。”

  “这叫亡羊补牢。”

  “说得很对。”他看起来彻底被击败了。

  她心里对他涌起一片柔情。她抚摸着他的手臂,说:“你不知道我见到你的脸有多高兴。”

  他给了她一个奇怪的表情,好像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似的。

  她说:“你要不要让你的手下回家,然后进来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好吧。”他转向其中一个手下,一个上尉。“杰克斯,我要你审问出租车司机,看看能问出些什么来。让其他人走吧。我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到总司令部找你。”

  “好的,长官。”

  艾琳领着他往里走。走进她自己的公寓,让自己陷在沙发里,把鞋子踢掉,这感觉好极了。磨炼已经结束,沃尔夫已经走了,而范德姆在这里。她说:“你自己倒杯酒喝吧。”

  “不了,谢谢。”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范德姆坐在她对面,掏出香烟。“我们以为他会毫无防备走进陷阱,但他很多疑,或者至少很谨慎,我们没抓住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用三言两语告诉了他野餐的情况。她省略了她对于和沃尔夫上床的想法,也没告诉范德姆这一晚上沃尔夫几乎没碰她。她说得很生硬,她想忘记这件事,不愿去回想。她说完了之后,对范德姆说:“即使你自己不要,也帮我倒一杯酒吧。”

  他朝橱柜走去。艾琳能看出他很生气。她看着他脸上的绷带。她在餐厅时就看到了,几分钟前又一次看到,但她现在才有时间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你的脸怎么了?”

  “我们昨晚差点抓住沃尔夫。”

  “哦,天哪。”所以他在二十四小时内失败了两次,难怪他看起来那么沮丧。她想安慰他,用胳膊搂着他,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抚摸他的头发。渴望犹如一种痛。她冲动地决定——她大部分决定都是这样冲动地做出的——今晚要把他带到自己的床上。

  他给了她一杯酒。他最终还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弯腰把杯子递给她时,她起身用指尖轻抚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让她能看到他的脸颊。他只让她看了一秒,就把头扭开了。

  她从没见过他绷得这么紧。他穿过房间,坐到她对面,笔直地坐在椅子的边上。他身上充满了一种被压抑的情绪,像是愤怒,但当她望着他的眼睛时,她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痛苦。

  他说:“沃尔夫给你的印象如何?”

  她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有魅力,聪明,危险。”

  “他的外表?”

  “干净的手,穿一件丝绸衬衣,留着胡子,那胡子不太适合他。你想问什么?”

  他不高兴地摇摇头。“不问什么。所有信息我都要。”他又点燃了一支烟。

  他这个状态她没法和他沟通。她想让他过来,坐在她身边,告诉她,她美丽而又勇敢,她做得很好,但她知道请求他这么做是没用的。尽管如此,她还是说:“我做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说,“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对,我很感激。”

  他露出微笑,她知道这个笑容不是真心实意的。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的怒气里有种熟悉的东西,有种只要她指头一碰就能明白的东西。不只是他觉得自己失败了。是他对她的态度,他对她说话的方式,他坐在她对面的样子,尤其是他看她的方式。他的表情是某种……几乎算是某种反感了。

  “他说他还会再找你?”范德姆问。

  “是的。”

  “我希望如此。”他用手托着下巴,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缕缕烟雾从他的香烟上升起来。“老天,我希望他再找你。”

  “他还说了‘我们一定要再来一次’之类的。”艾琳告诉他。

  “我明白了,‘我们一定要再来一次’,是么?”

  “差不多那个意思。”

  “你觉得他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耸耸肩。“再来次野餐,再来个约会——该死的,范德姆,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好奇。”他说。他的脸上挂着一个扭曲的坏笑,她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我想知道你们两个除了吃吃喝喝还干了什么,在那辆宽大的出租车后座上,在河边,你知道的,一直待在一起,在暗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闭嘴。”她闭上了眼睛。现在她明白了,现在她知道了。她眼也不睁地说:“我要睡了。你自己出去吧。”

  几秒钟后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她走到窗口往马路上看。她看见他走出大楼,骑上摩托车。他发动引擎,以危险的速度咆哮着一路向前冲,在路尽头拐了个弯,那样子像是在参加比赛。艾琳非常疲惫,还有一点儿伤感,她到底还是要独自度过这个夜晚。但她并没有不高兴,因为她理解了他的愤怒,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而这给了她希望。当他消失在视野里时,她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说:威廉·范德姆,我知道你是嫉妒了。

  十六

  当史密斯少校第三次在午饭时造访船屋时,沃尔夫和索尼娅的套路已经很娴熟了。少校靠近时沃尔夫藏在橱柜里。索尼娅会拿着一杯给他准备好的酒在起居室里见他。她会让他坐在那里,确保在他们进卧室前他的公文包被放下来。一两分钟后,她会开始吻她。这时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因为欲火已经让他瘫软如泥。她会设法把他的短裤脱下来,随后把他领到卧室去。

  沃尔夫很清楚,这位少校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只要索尼娅让他和她上床,他就成了她的奴隶。沃尔夫对此很是感激,如果是个意志更坚定点的人,事情绝不会这么容易。

  沃尔夫一听到床开始咯吱作响就会从橱柜里出来。他从短裤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公文包。他的笔记本和铅笔已经备好,就在他手边。

  史密斯的第二次来访非常让人失望,让沃尔夫不禁怀疑史密斯也许只是偶尔能看到作战计划。不过这一次,他又挖到了金子。

  克劳德·奥金莱克将军,中东战场的总指挥官,已从尼尔·里奇将军手里接过了第八军的直接控制权。作为盟军恐慌的信号,单这一点就足以让隆美尔感兴趣了。这对沃尔夫也可能有帮助,因为这意味着作战计划将更多地在开罗而非沙漠里被制订,这样一来史密斯也更有可能拿到计划的副本。

  盟军已撤退到梅尔萨·马特鲁附近的一条新防线,史密斯的公文包里最重要的一份文件是关于最新部署的摘要。

  新防线自海滨村庄马特拉起,向南延伸到沙漠里一处叫西迪·哈姆扎的断崖。第十集团军驻扎在马特拉,沿防线往南是一片十五英里长的重雷区,然后是十英里长的稀疏一些的雷区,然后是断崖,断崖南面是第十三集团军。

  沃尔夫一面听着卧室里的动静,一面思考着盟军的部署。形势是一目了然的:盟军的防线两头强,中间弱。

  根据盟军的推测,隆美尔最有可能的动作是绕过防线南段发动突击,这是隆美尔经典的侧翼包围策略,考虑到他在托布鲁克缴获的五百吨汽油,突击是切实可行的。这次进攻将被第十三集团军击退,该集团军由兵力雄厚的第一装甲师和第二新西兰师组成,摘要里还注明了后者是最近刚从叙利亚调过来的,这一点很有用处。

  然而,有了沃尔夫的情报,隆美尔可以改为攻击防线中段薄弱处,将他的兵力倾入缺口,像一股激流从大坝最薄弱的地方喷薄而出。

  沃尔夫对自己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在德国争夺北非控制权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这给了他巨大的满足感。

  卧室里传来软木塞弹出来的声音。

  史密斯做爱之迅速总是让沃尔夫惊讶。软木塞弹出来的声音标志着他完事了,而在史密斯出来找短裤前,沃尔夫还有几分钟用来收拾现场。

  他把文件放回公文包,把包锁上,把钥匙放回短裤口袋。他看完文件就不再回到橱柜里去了——经历一次就够了。他把鞋子放在裤子口袋里,穿着袜子,踮着脚爬上舷梯,穿过甲板,走过踏板来到纤道上。然后他穿上鞋子去吃午饭。

  柯麦尔礼貌地和他握握手,说:“我希望您的伤势正快速痊愈,少校。”

  “坐吧。”范德姆说,“这绷带比伤口本身还讨厌。你有什么事?”

  柯麦尔坐下来,跷着腿,整理了一下他黑色棉布裤子上的皱褶。“我想我应该亲自把监视报告送过来,不过恐怕里面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

  范德姆接过他递来的信封打开,里面装着一页打印的文件。他开始读起来。

  索尼娅前一晚十一点回家,应该是从恰恰夜总会回来的。她是一个人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她十点左右露面,穿着一件袍子上到甲板上。邮递员来了一次。索尼娅四点左右出门,六点回来,拿着一个袋子,袋子上印着一家服装店的名字,那是开罗最贵的几家店之一。这时监视员和负责夜班的人换岗。

  昨天范德姆收到过信使送来的一份内容类似的报告,汇报了监视前十二个小时的情况。这两天来,索尼娅的活动规律而且清白,无论是沃尔夫还是其他人都没有造访过船屋。

  范德姆备感失望。

  柯麦尔说:“我用的人都非常可靠,而且他们是直接向我汇报。”

  范德姆咕哝着抱怨了一声,然后惊觉自己该客气些。“当然,我确信如此。”他说,“谢谢你过来。”

  柯麦尔站起来。“不客气。”他说,“再会。”他出去了。

  范德姆坐着陷入沉思。他又读了一遍柯麦尔的报告,仿佛字里行间也许会藏着线索似的。如果索尼娅和沃尔夫有联系——范德姆仍然相信事实如此——显然这种联系并不密切。如果她见了什么人,他们一定是在船屋以外的地方碰头的。

  范德姆到门口喊道:“杰克斯!”

  “长官!”

  范德姆又坐了下来,杰克斯走进来。范德姆说:“从现在起,我要你晚上待在恰恰夜总会。监视索尼娅,观察她表演之后和谁坐一起。另外,买通一个服务生,让他告诉你有谁去过她的化妆间。”

  “好的,长官。”

  范德姆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又补上一个微笑说:“我允许你自己也放松一下。” 燃烧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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