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托布鲁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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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摸一摸自己的耳朵,然后两手在身前合起来,左手包在右手里。然后鞠躬,跪下。他背诵着祷词,并配合祷词不时用额头触碰地面:
“以仁慈悲悯的主之名。赞美真主,世界之主,仁慈悲悯的主,审判日之王。我们侍奉汝,向汝祷告求助。引领我们行正道,如那些你曾向他们展现仁慈之人,那些心中不怀愤怒之人,那些不曾行歧路之人。”
他望一望他的右边,再望一望左边,向两个写下他的善行和恶行的记录天使致意。
当他朝左边看过去时,他看见了阿卜杜拉。
这个贼没有打断他的祷告,而是咧嘴一笑,露出了他的钢牙。
沃尔夫站起来走了出去。他在外面停下来把凉鞋穿上,阿卜杜拉蹒跚地跟了过来。他们握了握手。
“你是个虔诚的人,和我一样。”阿卜杜拉说,“我知道你早晚会到你父亲的清真寺来的。”
“你在找我?”
“很多人在找你。”
他们一起离开清真寺。阿卜杜拉说:“知道你是个虔诚的信徒,即使是为了那么一大笔钱,我也不能把你出卖给英国人,所以我对范德姆少校说,我不认识哪个人叫作阿历克斯·沃尔夫,或者阿赫迈德·拉姆哈。”
沃尔夫猛地停下脚步。这么说来他们还在追捕他。他本来已经开始感觉安全了——太早了。他拉住阿卜杜拉的胳膊,把他领进一家阿拉伯小馆子。他们坐了下来。
沃尔夫说:“他知道我的阿拉伯名字。”
“除了到哪里去找你,你的一切他都知道。”
沃尔夫很是担心,同时又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这个少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
阿卜杜拉耸耸肩。“一个英国男人,不机灵,没礼貌,卡其短裤,脸和番茄一个颜色。”
“你看到的不止这些。”
阿卜杜拉点点头。“这个男人有耐心,有决心。如果我是你,我会害怕他。”
突然之间,沃尔夫害怕起来。
他问:“他做了些什么?”
“他查出了你家里的情况,和你所有兄弟都谈过话,他们说不知道你的事。”
饭馆老板给他们一人送上一盘蚕豆泥和一块粗麦面包。沃尔夫掰开他那块面包,蘸了蘸豆泥。苍蝇开始在碗边聚集。两人都没去理会。
阿卜杜拉嚼着满嘴食物说:“范德姆愿意出一百英镑换你的地址。哈!好像我们会为了钱出卖自己人似的。”
沃尔夫吞下食物。“即使你知道我的地址也不会。”
阿卜杜拉耸耸肩。“要查出来只是小事一桩。”
“我知道。”沃尔夫说,“所以我打算把我的地址告诉你,作为我信赖你的友谊的象征。我住在谢菲尔德酒店。”
阿卜杜拉看起来很伤心。“我的朋友,我知道这不是真的,这是英国人第一个会去查的地方……”
“你误会我了。”沃尔夫说,“我不是那里的房客。我在厨房干活,洗锅子,每天晚上我和其他十来个人睡在那里的地板上。”
“真狡猾!”阿卜杜拉狡黠地笑了。他喜欢这个主意,也很高兴得到情报。“你藏在他们眼皮底下!”
“我知道你会保密的。”沃尔夫说,“而且,作为我感激你的友谊的象征,我希望你能收下我的礼物,一百英镑。”
“但这没有必要——”
“我坚持。”
阿卜杜拉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让步了。“那好吧。”
“我会让人把钱送到你家的。”
阿卜杜拉用他的最后一片面包擦了擦空碗。“我得走了。”他说,“早餐我来请吧。”
“谢谢。”
“啊!但我没带钱来,非常非常对不起——”
“没关系。”沃尔夫说,“安拉,愿主保佑你。”
阿卜杜拉用传统方式回应:“安拉以撒利马,愿主庇护你。”说完他就出去了。
沃尔夫要了杯咖啡,想着阿卜杜拉的事。显然,这个贼会为了远低于一百英镑的数目背叛沃尔夫。眼下阻止他的是他不知道沃尔夫的地址。他积极地想要找出答案——这正是他来清真寺的原因。现在他会试图去查证住在谢菲尔德酒店厨房的说法。这也许不太容易,因为当然没人愿意承认员工睡在厨房地板上——事实上沃尔夫一点儿也不确定是否真有这样的事——但他估计阿卜杜拉早晚会发现他在说谎。这个说法只不过是拖延战术,收买他的钱也是。然而,当阿卜杜拉终于发现沃尔夫住在索尼娅的船屋里时,他很可能会找沃尔夫要更多的钱,而不是去找范德姆。
目前一切情况还在掌控之中。
沃尔夫在桌子上留了几个米利姆[14]就出去了。
这座城市已经苏醒过来。马路上交通已经开始堵塞,人行道上挤满了小商贩和乞丐,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好闻或难闻的气味。沃尔夫到中央邮局去打电话。他打到总司令部找史密斯少校。
“我们这里有十七个姓史密斯的,”接线员告诉他,“你知道名字吗?”
“桑迪。”
“那就是亚历山大·史密斯少校了。他现在不在这里。需要留言吗?”
沃尔夫早就知道少校不会在总司令部。现在太早了。“留言内容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在扎马雷克。落款就写S。你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不过如果告诉我你的名字——”
沃尔夫挂上了电话。他离开邮局,朝扎马雷克岛走去。
自从索尼娅让史密斯上钩之后,少校给她送来了一打玫瑰、一盒巧克力、一封情书,还有两次亲自上门请求再和她约会。沃尔夫禁止她回应。到现在少校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沃尔夫很确定索尼娅是史密斯睡过的第一个漂亮女人。在吊了几天胃口之后,史密斯应该极度渴望见到她,一旦有机会就会扑过来。
在回家的路上,沃尔夫买了一份报纸,但上面还是和往常一样充斥着垃圾。他到船屋的时候,索尼娅还在睡觉。他把卷起来的报纸扔到她身上把她叫醒。她呻吟一声,翻了个身。
沃尔夫抛下她,穿过帘子回到起居室。在另一头的船首那里,是一个小厨房,里面有个挺大的橱柜,装着扫把和清洁用品,沃尔夫打开橱柜门。如果他蜷起腿、低下头,就能钻进去。柜门的门锁只能从外面打开。他翻遍了厨房的抽屉,找到一把刀刃柔韧的小刀。他觉得他也许能从橱柜里面把门打开,只需把刀插到门缝里把弹簧顶住的门闩撬松。他钻到橱柜里,关上门试了试。这办法行得通。
但是他没法透过门框缝看到外面。
他拿来一根钉子和一个熨斗,在柜门的薄木板上和眼睛一样高的位置用钉子敲出一个小孔。他用一把叉子把孔扩大。他再次钻进橱柜,关上门。他把眼睛凑到小孔前。
他看见帘子分开了。索尼娅走进起居室。她四下张望,见他不在屋里显得很惊讶。她耸耸肩,掀起睡裙抓了抓肚皮。沃尔夫忍住没笑。她走进厨房,拿起水壶,拧开了水龙头。
沃尔夫把小刀滑进门缝,撬开门锁。他打开柜门钻出来,说:“早上好。”
索尼娅尖叫起来。
沃尔夫大笑。
她把水壶朝他扔过来。他闪开了。他说:“这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不是吗?”
“你把我吓了一跳,你这个混蛋。”她说。
他捡起水壶递给她。“煮点咖啡吧。”他吩咐她。他把小刀放进橱柜,关上门,走进起居室坐下。
索尼娅说:“你要藏身的地方干什么?”
“监视你和史密斯少校。很有意思,他看起来像只热情的乌龟。”
“他什么时候来?”
“中午十二点。”
“哦不,为什么这么早?”
“听着,如果他那个公文包里有些有价值的东西,他肯定被禁止带着它们在城里四处游荡。他应该直接到办公室去把文件锁进保险柜。我们不能给他时间这么做。如果他不把公文包带到这里来,整件事就是白忙一场。我们想要他从总司令部直接冲到这里来。事实上,如果他来晚了,没带公文包,我们就把门锁上,假装你出去了,这样下次他就知道要快点过来了。”
“你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不是吗?”
沃尔夫笑了。“你最好开始准备了。我希望你看上去让人无法抗拒。”
“我一向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她穿过房间到卧室去了。
他在她身后喊:“洗洗你的头发。”没有回应。
他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他在船屋里四处隐藏他住在这里的痕迹,收起他的鞋子、剃刀、牙刷和毡帽。索尼娅穿着一件长袍上到甲板上,让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晒干。沃尔夫煮了咖啡,给她拿了一杯。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把杯子洗好收起来。他拿出一瓶香槟,放在一桶冰块里,和两个玻璃杯一起放在床边。他考虑了下要不要换床单,但还是决定现在不换,等史密斯走了之后再换。索尼娅从甲板上下来。她在大腿内侧和胸脯上抹了些香水。沃尔夫最后四处审视了一番。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坐在舷窗旁的一张沙发上,监视着河边的纤道。
正午过了几分钟后,史密斯少校出现了。他看起来急匆匆的,好像害怕迟到似的。他穿着制服衬衣、卡其短裤、袜子和凉鞋,不过把军帽摘了下来。正午的阳光让他满头大汗。
他拿着他的公文包。
沃尔夫满意地笑了。
“他来了。”沃尔夫喊道,“你准备好了吗?”
“没。”
她是想吓唬吓唬他。她会准备好的。他钻进橱柜,关上门,把眼睛凑到用来偷窥的小孔旁。
他听见史密斯走过踏板,来到甲板上。少校喊道:“有人吗?”
索尼娅没回答。
透过小孔,沃尔夫看见史密斯走下舷梯来到船舱里。
“有人在吗?”
史密斯看着分隔出卧室的帘子。他的声音里满是期望落空的失落之情。“索尼娅?”
帘子分开了。索尼娅站在那里,双臂抬起来拉着帘子。她把头发盘成了复杂的金字塔形,像她表演时一样。她穿着朦胧的薄纱做成的灯笼裤,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透过布料可以看见她的身体。除了脖子上的宝石项圈,她腰部以上完全是赤裸的。她棕色的胸部饱满而圆润,还抹了一点儿口红。
沃尔夫想,好姑娘!
史密斯少校瞪着她。他已经晕头转向了。他说:“哦,天哪,哦,上帝啊,哦,我的心肝啊。”
沃尔夫强忍着笑。
史密斯扔下公文包朝她扑过去。他一抱住她,索尼娅就退后一步,把帘子在他身后合上。
沃尔夫打开柜门,钻了出来。
公文包刚好掉在帘子外边的地板上。沃尔夫提着他的加拉比亚跪下来,把公文包翻过来。他试着打开包扣。包是锁上的。
沃尔夫轻声说:“上帝啊。”
他四处张望。他需要一根大头针,或者曲别针,或者缝衣针,一样可以用来撬开锁的东西。他小心地走到厨房,小心地拉开一个抽屉:烤肉签,太粗;钢丝刷的毛,太细;切菜刀,太宽……在水槽旁的一个小盘子里,他发现了索尼娅的一个发卡。
他回到公文包旁,把发夹的一端戳进了其中一个锁的钥匙孔。他试探着转动发卡,感觉到某种有弹性的阻力,然后用力一拧。
发卡断了。
沃尔夫再次轻声咒骂了一声。
他条件反射式地瞥了下腕表。上次史密斯在索尼娅身上五分钟就完事了。我应该告诉她把时间拖长一些的,沃尔夫想。
他捡起那把他用来从里面打开橱柜门的有弹性的小刀。他轻轻地把小刀伸进公文包的其中一个搭扣里。他往下一压,刀弯了。
他只要几秒就能把锁弄坏,但他不想这么做,因为到时候史密斯会知道包被打开过了。沃尔夫并不怕史密斯,但他不希望少校发现索尼娅引诱他的真实原因,如果包里装着有价值的材料,沃尔夫想用常规的方式打开它。
但如果他打不开公文包,史密斯就毫无用处。
他如果把锁弄坏了会怎么样?史密斯和索尼娅完事后,穿上裤子,拿起公文包,会发现它被打开过了。他会为难索尼娅,船屋会暴露,除非沃尔夫把史密斯杀了。杀掉史密斯会有什么后果?又一个英国士兵被谋杀,这次发生在开罗。会有一场可怕的搜捕行动。他们会把谋杀和沃尔夫联系起来吗?史密斯有没有和人说起过索尼娅?有没有人在恰恰夜总会见到他们在一起?调查问话会把英国人引到船屋来吗?
太冒险了,但最糟糕的是沃尔夫将会失去情报来源,再次回到起点。
与此同时,他的同胞正在沙漠里战斗,他们需要情报。
沃尔夫静静地站在起居室中间,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刚才他想到了什么东西,正是他需要的答案,但现在那个念头溜出了他的脑海。在帘子的另一面,史密斯含混不清地呻吟着。沃尔夫心想不知道他的裤子脱下来了没有——
他的裤子脱下来,就是这个。
他的裤子口袋里应该有公文包的钥匙。
沃尔夫透过帘子缝偷看。史密斯和索尼娅躺在床上。她仰面躺着,闭着眼睛。他用手肘撑着身子躺在她身旁,正在抚摸她。她背部拱起,显得很享受这种抚摸。沃尔夫看着他们的时候,史密斯翻身半压在她身上,把脸凑到她的乳房上。
史密斯还穿着他的短裤。
沃尔夫把头伸进帘子,伸出一只手挥了挥,想吸引索尼娅的注意力。他想:看着我,女人!
史密斯把头从一侧乳房移到另一侧。索尼娅睁开了眼睛。她瞥了眼史密斯的头顶,抚摸着他擦了发蜡的头发,对上了沃尔夫的视线。
他无声地做着口形:把他裤子脱掉。
她没看明白,皱着眉头。
沃尔夫钻进帘子,做着脱裤子的动作。
索尼娅恍然大悟,眉头舒展开来。
沃尔夫退到外面,把帘子合起来,只留下一条可供窥视的细缝。
他看见索尼娅的手伸到史密斯的短裤上,和前裆的扣子奋力纠缠起来。史密斯呻吟起来。索尼娅翻了个白眼,对他容易上当的激情颇为不屑。沃尔夫想,但愿她有这个头脑把短裤往这边扔。
过了一分钟,史密斯对她笨拙的摸索变得不耐烦了,翻身坐起来自己把裤子脱掉了。他把短裤扔过床尾,又转向索尼娅。
床尾离帘子大概有五英尺。
沃尔夫放低身子,趴在地板上。他用手分开帘子,像印度人做瑜伽一样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他听见史密斯说:“哦,天哪,你太美了。”
沃尔夫够到了短裤。他用一只手小心地翻动着布料,直到看见一个口袋。他把手伸进口袋,摸索钥匙形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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