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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节】

　　“我两条腿快断了，歇一歇再走嘛……”星如雨一路不停地哼哼唧唧，横担在肩上的两个大包压得他腰也直不起，走一步晃三晃。

　　楚汉汶空着手走得轻松自在，听见抱怨，回头笑道：“不想走没关系，东西放下，要去哪儿随便！”

　　星如雨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大叹倒霉。自出生以来就是一国王子，养尊处优惯了的，今日居然被人拿做奴才，低声下气不说，还要挑担扛货，要是让风云教的人看见了，非笑死不可。

　　这楚汉汶也是，一路走来，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买，衣料首饰，胭脂花粉，新巧玩意儿塞了两大包，没一百斤也有八十。可怜他怕露出马脚，用金针封了自己的经脉，使不出内力，硬扛着货走，生来不曾这般辛苦过，自然叫苦连天。

　　楚汉汶在前方抱臂而立，斜睨着星如雨，“才走了三里路就叫嚷不休，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难怪会赌光败家。算你运气碰到我这么个好心的收留你，要是遇到个心狠的，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看着这阳光般明朗爽直的少年一本正经地教训自己，星如雨甚觉有趣，涎着脸凑上前，“公子心肠好，会疼人，你就心疼心疼我，让我歇口气嘛……”

　　楚汉汶最受不了他这粘人的肉麻功，一跳八丈远，吼道：“你再敢靠过来，我就剁了你的鬼爪子！”

　　星如雨肚里差点笑翻，脸上却是委屈万分的表情，“公子出钱买了阿兴，那阿兴就是公子的人了，怎么侍候都是分内的事。昨天晚上想给公子暖暖被，结果公子不但赶我出门，还说不喜欢。一定是阿兴长得太丑了，让公子讨厌，呜呜呜，阿兴没脸见人，不要活了……”

　　楚汉汶登时面红耳赤，羞窘万分。原来昨晚投宿，为了省钱，他只要了一间房，反正是两个大男人，睡一床也没什么。谁知临睡时，一掀被，当场目瞪口呆。只见星如雨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披在身上，玉一样雪白光润的肌肤若隐若现，长眉轻扬，凤目含笑，朱唇微启，眉角眼梢说不出的风流魅惑……

　　他生活在雁荡派一群女子之中，向来被管教甚严，莫说儿女之情，便是跟师姐妹多笑一下也会被骂得狗血淋头。除了练功，就是给姐妹们差遣跑腿，十八岁犹是孩童心态，不解风情。哪见过星如雨这般放浪形骸的诱惑？自是手足无措，吓得落荒而逃，蹲了一夜的房顶。偏偏星如雨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恼羞成怒，“混账，下回你再敢做出不知羞的事，我就剥了你的皮！”

　　星如雨哇哇大叫：“我只是从小习惯光着睡觉，根本什么都没做，哪里不知羞？明明是公子你想岔了……不过，阿兴人都是公子的，公子想怎样都可以啊……”声音渐低，向楚汉汶抛了个飞眼。

　　论口才论脸皮，楚汉汶都不是他的对手，争下去只会使自己更难堪，当即脚下加力，“噌”的一声，蹿了个无影无踪。

　　星如雨笑得直打跌，他是摆夷人，行事肆无忌惮，又从不理汉人的规矩礼法，怎么好玩怎么玩。自发觉楚汉汶外表爽直内里怕羞之后，便想尽办法逗弄，一逗弄楚汉汶就招架不住，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实在可爱。

　　原来按照星如雨和水若风事先制定的计划，由星如雨接近楚汉汶，套出他和天苍云之间的秘密，再抓了他，诱天苍云前来救人，然后两个一块儿杀。

　　可是星如雨玩得兴起，倒不想这么快下手了，反正自己拖延有术，走了三天离南方盟还远，推迟几日抓人也没关系，凭自己下毒的本领，楚汉汶能逃到哪儿去？

　　正在得意之际，猛听头顶响起轰雷声，这才发现天气乍变，阴云四起，狂风大作，才叫声不好，楚汉汶已经急掠而回，左手拎起两个大包，右手拎起星如雨，展开轻功，迅若疾风，奔出几里路，刚蹿进路边一个草亭中，大雨已经倾泻而下。

　　饶是躲得快，衣服也淋湿了几处，星如雨抖衣跺脚地抱怨。楚汉汶也不理睬，坐在木栏上，望着茫茫一片的天地出神。几滴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沿着光滑清爽的脸颊流过，划出淡淡的水痕，闪烁着异样的光泽，衬着浅麦色的肌肤，越显得俊朗敏逸，风骨英秀。

　　星如雨不觉看呆了，从没想过世间竟有这种灿若锦华的人物，似初升的旭日耀人眼目，不由自主被他所吸引……

　　心没来由得砰砰大跳，全身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欢悦激情，不知怎样才好，突然蹦将起来，一把搂住楚汉汶，叫道：“我喜欢死你了……”

　　事出意外，楚汉汶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被他抱了个结实，那柔韧细瘦的身子如牛皮糖一样紧贴着后背，说话之间波浪般起伏颤动，温暖而富于弹性……

　　昨晚床上那横陈魅诱的画面迅速闪过脑海，顿时“轰”的脸涨成了关公，偏偏身后的人还有意无意地紧贴着他蹭来蹭去。楚汉汶才十八岁，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只觉得体内热气上涌，口干舌燥，这一吓非同小可，急挺肘撞开星如雨，凌空跃上栏杆，吼道：“你又发什么疯？”

　　星如雨“哎哟”跌出几步，揉着胸口，哀怨地道：“我只不过说了一声喜欢你，又动手打我，难道我就这么惹你讨厌么？”

　　楚汉汶气得半死，这阿兴总是这么口没遮拦，肉麻兮兮的，弄得他成天紧张，这回更好，居然胡说什么喜欢，忍无可忍，怒吼：“给我有多远走多远，你这个烦人精！”

　　星如雨怔了怔，平时楚汉汶虽然常骂他，但是脸上带着笑，今日却面寒似冰，含怒厉斥，莫非当真讨厌他了？

　　心头突然说不出的难受，好像被打了一闷棍似的，憋得透不上气来，想也没想，脱口道：“走就走，谁稀罕跟你当奴才！”一赌气，掉头便冲入大雨中。

　　此刻雨下得更大了，雷电交加，几步外便难以视物。楚汉汶先还生气，可是过了半天都不见星如雨回来，眼看暴雨如注，不禁心中担忧。那阿兴不会武功，人又懒又笨，在暴雨中似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要是给雷劈了，岂不死得冤枉？

　　越想越急，再也等不得，拎起包袱便跟着追去。

　　星如雨满腔怒火，在大雨中狂奔，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湿，闪电惊雷又在头顶上轰响不休，炸得耳朵生疼，怒火更炽，“臭老天，你也瞧我笑话是不是？我被骂你很开心啊？再下雨，我毒你个四脚朝天！”

　　正在发狠，迎面忽然闪出三个大汉来，双方都在疾奔，大雨中又瞧不清，待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撞了个正着。星如雨内力被封，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立时被撞飞一丈多远，跌了个四脚朝天。

　　星如雨摔得头晕眼花，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泄，爬起身便大骂：“王八蛋，敢撞你爷爷，一个个不想活了，赶着投胎找死啊？”

　　那几名大汉都身携武器，一望便知是武林中人，平时也是耀武扬威不好惹的，属没事还要找茬的主儿，星如雨骂得如此蛮横恶毒，自是大怒，其中一人回骂道：“老子看你才是赶着投胎！”劈面一掌刷去。

　　星如雨哪肯吃亏，反掌便格，还没碰到对方，劲厉的掌风已袭近身来，这才想起自己全无内力，心知不妙，急忙抱头缩身，就地一滚，狼狈不堪地躲过掌力。谁想路边长满了荆棘，勾住了他的衣服。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星如雨这个气呀，恶狠狠地生拉硬扯，“嗤嗤”几声，衣服倒是拽回来了，只是裂开了几条大口子，腿、肩、背等处都露了出来。

　　另一人正欲抢上来动手，忽见星如雨湿衣粘贴住身体，勾描出优美的轮廓，衣裳裂口处现出的肌肤雪白光滑，不禁心中一动，改打为抓，劈手揪住星如雨，啧啧道：“没想到这小子长得不错，打死了未免可惜，不如尝个新鲜，兄弟们说怎么样啊？”

　　第三个摇头道：“长得还可以，不过是男人，有什么趣味？杀了了帐！”

　　星如雨心头狂怒，这三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顿起杀机。他周身是毒，随便哪种都能毒死几十人，所以方才敢封了内力接近楚汉汶。这三人居然惹到他头上，可真是找死赶投胎了。

　　指甲一抬，正要弹出毒汁，忽然远远瞄见楚汉汶隐约的身影，心念急转，立刻改了主意，嚷道：“你们不是丐帮弟子吗？平时自称正道侠义，谁知这样龌龊下流，简直禽兽不如……”

　　那三名丐帮弟子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喝道：“瞧你这模样，分明是魔教妖人，速速跪下受死吧。”扯了星如雨便向林中拖去。

　　此时大雨渐弱，周围万籁俱寂，星如雨刚叫了几声救命，就被塞住了口，一路拖到林中，一人解下腰带捆住星如雨的手，吊在一棵歪脖树上，另一人便去撕扯衣裳，转眼便露出大半个身子来。

　　那三人见星如雨风致妙曼，无不欲火大炽，其中一人色迷迷地摸着星如雨的脸，“男人里竟有这种尤物，难怪南方盟的天苍云都让魔教妖人水若风勾去了魂。咱们也学个风流，完事之后杀了便是，以免泄露风声。”

　　“反正我们说他是魔教妖人，杀他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谁还敢说不是？不然就请天苍云先杀了水若风再来管咱们，哈哈哈……”

　　星如雨心中冷笑，深吸一口气，微一流转，肌肤表面立时渗出一层含有剧毒的薄汗。那三人哪里知道死期已到，犹自得意地摸上星如雨白玉般润滑的身子。

　　猛听身后一声炸雷也似的怒吼，一道身影旋风般刮来，人未到，剑风如潮，寒光闪耀，瞬间削过！

　　那三人惊得魂飞天外，慌忙向两边闪开，各觉头顶疼痛，伸手一摸，连皮带发被削掉了一层，血流满面。

　　楚汉汶脸色铁青，长剑一指，“你们身为丐帮弟子，居然做出人神共愤之事，实是武林之耻。看在你们帮主面上，我饶你三人不死，滚！”

　　一名丐帮弟子犹自强辩：“此人是魔教妖人，你敢维护，就是同党！”

　　楚汉汶怒不可遏，“他是我的长随，根本不是魔教人，你们分明是为掩盖罪行，随意陷害，死有余辜，我楚汉汶今天就代丐帮除了你们这三个败类！”

　　一听是雁荡派门的掌门，这三人登时吓呆了，不约而同回头便逃。

　　楚汉汶无暇追赶，急忙过来替星如雨解绑绳。

　　星如雨挣扎道：“你讨厌我这个烦人精，还来找我干什么？就让他们欺负我好了，你走啊……”

　　那雪白的身子上尽是被抓伤的青紫瘀痕，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丝，楚汉汶满怀内疚，只恨自己不曾照顾好星如雨。他一向斯文温和，可刚才看到星如雨被欺负，心头似被什么狠狠刺中一样，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险些便要痛下杀手。此刻星如雨虽然故意搅闹，哪还舍得喝骂，柔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来，别生气了，我先解开绳子，当心捆久了会伤气血……”

　　星如雨从未听过他这般低声下气对自己说话，听在耳中说不出的顺心欢喜，哼哼着道：“我死了你才开心呢，是不是？”

　　楚汉汶知他已允，忙伸手去解开树上的腰带。才一靠近，便碰到了星如雨赤裸的下体，霎时面如火烧，忙忙向后跳开，眼光正好溜过那柔软光滑的小腹，修长结实的大腿，更是慌乱不已，急急转开了头。

　　饶是星如雨素来皮厚，此时也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嚷道：“你不会从我背后解绳子啊？”

　　楚汉汶恍然大悟，忙绕到背后去解。星如雨忽然想起自己肌肤有毒，急道：“你不能碰到我……”

　　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对劲，咽下了后半句。

　　楚汉汶自然以为星如雨羞愤难当，哪敢再靠近？急中生智，抽剑挑断了腰带。星如雨扯扰乱七八糟的衣服，怎么也遮不住身子，急道：“笨蛋，快找件衣服给我。”

　　“啊……好。”楚汉汶被他嚷得心慌意乱，什么都想不起来，待要找包袱时，却已不知给自己丢到哪里去了，只得脱下外衣扔过去，“你先穿上，我去找包袱。”

　　走了几步，不见星如雨跟上，回头一看，却见他直接奔向不远处的小河，连忙跳过去拦住，“你干什么去？”

　　星如雨理直气壮地道：“洗澡！”

　　“好好的不赶路，洗什么澡？”楚汉汶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这家伙脑中到底在想什么。

　　星如雨自然不好说自己周身是毒，不洗干净要闯祸，一时又想不出理由，索性暴跳起来，恶狠狠道：“那几个乌龟王八蛋全是口水，恶心死了，不洗我会吐！”

　　楚汉汶以为他还生自己的气，心中一阵难过，低头讷讷道：“对……对不住，我不该赶你走，害你受羞辱。要不你打我出气好了……”

　　星如雨愣住了，望着楚汉汶，那红红的脸，一副知错认罚的模样，十分可笑，可不知为什么却笑不出来，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酸酸软软的，又有点甜……

　　心头如擂鼓般乱，似青涩少年一样慌乱无措，目光甚至不敢接触，立身不住，掩饰地吼道：“我要洗澡，你不准走，给我看着，再让那些混蛋趁机欺负我，你就死定了！”扬手扔了楚汉汶的外衣，回身一跃，“扑通”钻入水中。

　　楚汉汶忙不迭接住衣裳，乖乖地跟到河边，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等候。

　　星如雨自幼生长在摆夷水乡，水性极是精熟，在水中翻转潜跃，灵活如一条大鱼，撩起水花四溅，哗哗有声。楚汉汶明知不该看，可是眼光总不自觉向旁边溜，清波碧水之间，星如雨羊脂玉般雪白的身子忽隐忽现。水光映在光滑的肌肤上，反射出珍珠一样的润晕，迷魂醉魄……

　　楚汉汶久处戒律森严的雁荡派中，又是少年掌门，一向谨言慎行，从无绮思妄念，几曾见过这等活色生香的场面？看得直发呆，口干舌燥，体内似有热气蠢蠢欲动，心中大惊，正欲转头，谁知星如雨玩得兴起，猛然一蹬塘底，直跃出水面，空中一拧身，来了个燕子穿梭，又如箭一般笔直地射入水底，体态流畅，身姿优雅，宛若嬉水的人鱼。楚汉汶的眼神似被磁铁牢牢吸住，再也掉转不开。

　　星如雨玩耍了一阵，浮上水面，一抬头，正对上楚汉汶发直的眼睛，怔了怔，难道他是为自己的美貌所迷？暗自得意。眼珠一转，又起戏弄之念，游到岸边，向楚汉汶招手，“拿衣服来呀……”

　　楚汉汶已是昏头涨脑，慌里慌张拎起衣服递上。星如雨接住衣裳，狡黠地一笑，猛然顺势用力一带，楚汉汶猝不及防，一个倒栽葱，跌进水里。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