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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里有云帆和唐尘小妾通奸时互通的书信，那是非常有力的证据，这才是云帆要杀掉唐尘的真正原因。这些信件一旦流出，不仅对云帆，而且对云帆的整个家族在铁血盟内部的声誉和势力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有人想利用这些信件扳倒云家，而云帆则不惜一切要杀人灭口。

　　这些东西无非是铁血盟内部权力斗争的暗潮罢了，沈汐却因为无意之中卷入，差点便成了替死鬼。

　　可这些，沈潮决定永远不让沈汐知道。

　　就让他内心继续保有着对正义、邪恶、秩序、惩罚最单纯的想法吧。他永远不适合参与到这些曲折而腐烂的阴谋中去。

　　他只是试探着说道：“杀了云帆，逃吧。你斗不过他的。云帆的叔父是铁血盟的副盟主，即使是你的堂主也不敢轻易对他定罪。他们拥有力量和权力，是真正的秩序的制定者。要在那些‘规则’之下和他们斗，我们永远只能是输家。”江湖中人，本就应该脱离秩序、来去如风的。若不能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算什么行走江湖？”

　　沈汐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将金疮药涂了上去。

　　最后，他终于说道：“我不走。”

　　“为什么？”

　　“如果我走了，就永远没有机会实现我的梦想。”沈汐说，“我要把云帆活着交给江湖刑堂。”

　　“沈汐，你……”

　　“我没有错，哥哥，你也没有错。只是我们，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沈汐的声音竟然是异常地平静，“我知道，你想要成为不受拘束的侠客，凭自己的喜好纵横江湖，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你曾说，我们殊途同归。然而同归之后，大仇得报，我们只能继续殊途。”

　　“我……”

　　“我不能走。这里是有我的一切。这两年来我为这里付出了所有，这十多年来只有这里可以安放我的信念。若是离开了江湖刑堂，我甚至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听完沈汐的话，沈潮反而觉得释然了。

　　就像多年来自己一直将为父报仇作为信念一样，江湖刑堂所宣扬的那一套则是沈汐的理想。

　　那是沈汐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理想。即使一路上荆棘遍地，甚至歧路万千，甚至可能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以为沈汐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会面临和自己同样的痛苦，可他没想到，沈汐的理想比自己坚定地多。

　　也许沈汐有过动摇吧……比如那一个刹那他甚至想抛开自己所相信的一切而杀掉云帆。可仅仅是片刻的动摇，他依然守护住了自己最初的坚持。

　　沈汐他也在不断成长吧。

　　沈潮曾下过决心，要保护沈汐的梦——既然沈汐不愿意醒来，他也愿意继续守护。

　　“那你好自为之吧，我要走了。”沈潮说。

　　“哥哥……”

　　“别做出那种表情，我还会回来的。”沈潮忽然一笑，“你身上中的蛊毒。虽然现在看来已经暂时无碍，可留在体内终究是个隐患。我要到苗疆去，寻找能够连根拔掉迷心蛊的办法。”

　　沈潮瞥了云帆一眼：“你既然要跟他斗，就给我好好地干吧。可不要在我回来之前，就死在他手上了。”

　　沈汐怔怔地沉默了半晌，也展颜一笑：“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窗外，黑夜沉沉。

　　夜仍未尽，天犹未明。狂风依旧肆虐，不断有闪电撕裂天空。

　　然而，谁都无法阻挡白昼的到来。就算有再厚的乌云，太阳都会执着地撕开一条口子，将光芒洒向大地。

　　只要有坚持的方向，最终都能看到阳光。

　　【捕猎】

　　（1）行侠

　　“救命啊……救……”

　　第一声救命尚显得清脆，第二声刚喊到一半便被硬生生截断，像是琴弦在极高极高处突然崩裂，戛然而止。

　　走在前面的秀木停住脚步，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夜已深，茂密的树叶遮住了月光。谁也不知道那黑暗之中发生了什么。

　　“不要多管闲事。”我别过头去，淡淡地说，“我们现在可是被很可怕的敌人追杀，闲事少管为妙。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我摇摇头，冷冷一笑：“我叶烟树虽然爱好美色，可不会傻到为这个去送命的地步……喂，你干嘛！”

　　秀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边招呼我，一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掩了过去。无奈之下，我只得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便看到隐隐有火光传来。悄悄拂开前面的树枝，只见一堆小小的篝火之前，一妙龄女子被按倒在地，衣衫凌乱，白皙的身体在火光下挣扎，有如待宰的羔羊。三名彪形大汉面带狞笑，正欲施暴。

　　还未等我有所反应，秀木在一旁忽然大喊一声：“叶烟树，将我蜀中唐门的玉观音还来！”说完他忽地惨叫一声，从所站的位置向着那女子的方向跌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便一动不动了。

　　我呆在那里目瞪口呆，不明白秀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三名大汉的反应却异常迅速，立刻持剑在手，向着我站的位置喝道：“什么人！出来！”

　　我微微一愣，从黑暗之中慢慢走出，拱手，语带讥讽：“叶烟树见过各位英雄好汉。不知各位好汉走的是什么路子？”

　　“你就是叶烟树？”其中一人喝道，“偷了蜀中唐门价值十万白银玉观音的大盗叶烟树？”

　　“大盗什么的不敢当不敢当。”我摆摆手，“倒是你们，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秦氏三兄弟吧？”

　　“既然知道我们兄弟的名声，就别坏了我们的好事。”那人冷冷地说，“你是大盗我也是大盗，大家都是同路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谁和你们这种奸淫烧杀的强盗是同路人？”我的脸色蓦地一沉，“你们的所作所为本就死有余辜，如今我又被你们发现了行踪，只好杀人灭口了！”

　　那三人微微一愣，便立刻持剑而上——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在江湖上名声极差却还能活到现在，的确有几分本事。据说三人的所使剑法配合默契，能攻善守，进退趋避之间如同一人生有六手六足，极难对付。

　　我并无把握对付他们三人联手，但如果去掉其中一人，剩下两人便好对付的多了——

　　只见秀木趁他们不注意之时灵巧地翻身而起，匕首准确地插入站在最后的秦家老三的大腿上。那人呻吟了一声便一个踉跄倒地——可他也实在是彪悍，剧痛之下依然挥剑砍向偷袭他的秀木。这一剑含怒而发，去势惊人，秀木躲闪不及，腿上便被划开了一条口子。他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叫道：“大哥，救命啊！”

　　我暗暗冷笑——这个时候知道叫我救命了？刚才脑袋发热充什么英雄？心里虽然这么想，手上却是一点也没有放松，短剑从袖口滑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刺中了秦家老三的胸口。

　　秦家三兄弟的剑法虽强，可仰仗的是彼此配合。如今少了一人，立刻大打折扣，只发挥得出原来本事的三成不到。面对被拔了牙的老虎，我可一点也不害怕，十个回合之内便夺下老二的剑，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老大见势不妙，一咬牙，将手中的长剑奋力掷向倒在地上的少女，然后头也不回向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大哥！救人！”秀木惊呼。

　　我大惊，将身法提升到极致，抱住已经吓傻了的少女就地一滚。只听“擦”的一声，长剑堪堪插在身侧，剑身尤在微微晃动。怀中的女孩呵气如兰，然而大概是由于惊恐过度，身体显得异常冰冷。

　　“大哥，他跑了！得把他追回来！”秀木叫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耐烦地回答，顺势将外套脱下盖在少女的身上，便如同离弦之箭，向着老大逃跑的方向追去。

　　树林之中地势复杂，这一番追击又费了我一番工夫。等我终于将他手刃，黑夜已过，一轮朝阳从东边天际缓缓升起。

　　我走回去的时候，少女已经穿好了衣服，秀木正用浸湿的毛巾替少女擦拭脸上的泥垢。一旁的老二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块破布。他狠狠地看着我，眼睛里有奇怪的神情。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看什么看？再看挖出你的眼珠子。”

　　“大哥。”秀木见我回来了，问道，“这个人怎么处理？”

　　“现在知道问我了？”我冷笑了一声，抬头望天，“没等我指示，便冲出来想送死。我去追杀那家伙累得半死，你倒好在这里讨好女人。现在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大哥。”秀木谄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你救了林家堡的二小姐，江湖上很快又会流传你的美名了。”

　　“林家堡二小姐？”我一愣。林家堡是长安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户，林家堡堡主也是武功高强，他家的二小姐怎么会深夜赶路，又丝毫没有武功的模样？

　　“叶……叶大侠……”她走上前来，脸颊通红，向我施礼，“多谢相救……我本是林家堡堡主的义女，名叫林冰玉。前几日出来游玩，谁知因贪玩误了回家的时辰，昨日半夜赶路，没想到竟遇到这三个……禽兽。若非叶大侠出手相救，恐怕……”

　　我这才仔细看了看她的容貌，也算是明眸皓齿花容月貌。不过我好歹也算是阅美无数，眼光并未在她脸上多做停留，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我不是什么大侠……我只是，一名侠盗。”

　　（2）猎手

　　是的，我叫叶烟树，是个侠盗。

　　其实说得难听一点，是个小偷。

　　可我只取不义之财。贪官污吏，无良奸商，为富不仁者……不管他们是多么守备森严，只要被我看中了，便总能被我找到空隙。得手之后我会留下一张淡蓝色的短笺，上面是寥寥数笔勾勒的远山青烟、月下孤树。

　　这代表了我的名号，烟树。

　　每一次的行动都是一次捕猎，而我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猎手。

　　而大户人家，三妻四妾，难免有独守空宅、芳心难耐之人。有时候我也会险中作乐，与她们缱绻一夜。事了之后飘然离去，也算是不辜负花前月下、美景良辰。

　　很多人对我咬牙切齿，愤怒地称我为“淫贼”。可事实上，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名声还不错的侠盗。偶尔风流，偶尔留情，也算是让我的形象在江湖人的眼里略增神秘。

　　我的目标，是成为传说之中楚留香那样的盗帅。因此，我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名声。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我常常会不自觉念出这一句话，幻想着盗帅月下风流形象，不自觉将自己代入其中。成为楚留香那样的人，大概是太多男孩子小时候心里便存下的一个梦想。

　　可每当这个时候，秀木便会在旁边白我一眼，冷冷地说：“醒醒，醒醒，喂，你又在做梦了！”

　　“秀木你这个臭小子！”我狠狠地骂道，“信不信我把你赶走！”

　　“得了吧。”他淡淡地说，“我走了，在你风流快活的时候，谁来替你把风啊？”

　　“你！”我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秀木是我的小小跟班。十年前我刚刚出道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我遇上他的时候他正在街边乞讨，大概是因为长相乖巧眉清目秀，他得到的钱财特别多，当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嫉恨。于是一伙年纪稍大的乞丐便将他堵在墙角拳打脚踢。这孩子倒也硬气，被打的趴在地上也不吭声，蜷着身子紧紧护住怀里的钱财。恰好路过的我便三拳两脚帮他赶走了那些小混混。于是他便赖上了我，要我带他走，收他做徒弟，帮他找到失散的妹妹。我实在拗不过他，当时心也软，又觉得我们俩的名字这么像可能是有缘分，就带上了这个累赘。

　　说起习武，他可真是个白痴。最简单的招式，我一下就可以学会的，他练了整整一年还是四不像的样子。可是，他在学习轻功之上却有极大的天赋。我放弃了教他习武的打算，传授了他一套“踏雪无痕”的轻功。还好轻功上他的天赋倒不错，如今他轻功造诣，已经不在我之下。

　　十年过去了，我没有帮助他找到妹妹，他却逐渐沦为我的苦役。我没有同意做他师傅，只让他叫我大哥。很多时候，当我和女人们缠缠绵绵的时候，他会帮我望风或者代替我去偷出应该偷出的东西。我一直对他说，跟着我，我有办法帮他找到妹妹，他也居然一直就相信了我的话，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其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想着，又舍不得这个好用的跟班，于是心里便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两个月前，我和秀木一起做了一件“大案”——偷走了蜀中唐门里一座价值十万白银的玉观音。对于唐门这样的大户来讲，这座玉观音并非特别值钱，然而被我们自由出入号称江湖中防备最森严的唐家堡，让他们颜面大失，因此派出了门下诸多好手，誓要将我们捉回去正法。这一路来我和秀木与唐门追兵斗智斗勇，秀木这小子武功虽然不行，脑子倒也灵活。多亏了他，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被捉住，可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如今离长安已经很近，在秀木的强烈要求之下，我们决定好人做到底，把她送回林家堡。至于秦家的老二，我将他留在了那里。过几天自然会有别人路过认出那张被官府和正道中人通缉的脸，再将他扭送伏法的。

　　林冰玉提前向林家堡传了消息，林家大小姐林晗玉便亲自带着一队丫鬟出来迎接。两姐妹相见，抱在一起互诉衷肠。谈到林冰玉遇到秦家三兄弟的惊险遭遇，林晗玉也同样感到心有余悸。

　　而在见到林晗玉的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连林冰玉也难及她万一。

　　那个时候，夕阳在我眼前洒下一片暧昧的橘红。林晗玉与妹妹说了话，便来到我面前，盈盈施礼，朱唇轻启，口中称谢。然后带着丫鬟离去，在人群里留下一地璀璨的顾盼。我呆了好长时间，才失魂落魄地对旁边的秀木说道：“要能伴她一日，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那可是林家的小姐。林家堡是江湖中的名门望族，而且有颇多善举，行侠仗义，接济穷人。难道你盯上了它？”秀木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说道。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