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追风逐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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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雪逸一语不发,长剑疾转,又是一招“雪拥蓝关”,自下而上,寒光层层撩起,杀得星如雨手忙脚乱,百忙中一把抓起楚汉汶身上的衣物,旋转如风,只听“哧哧”声响,登时被剑光绞成碎片。
趁着此机会,星如雨急取出星芒,扬手猛掷,漫天寒芒舞动,撞在洞壁上又四处反弹,叮当乱响,迫得杨雪逸不得不回剑拨挡。
可是星芒无眼,到处乱射,楚汉汶中了软骨粉,手足酥软,忽见寒芒骤然射到,却无力躲闪,星如雨吓得忙挥掌劈开。
他心念电转,洞中施展不开,此处又是南方盟的地盘,想带走楚汉汶难如登天,只有先脱身,再另谋他计。反正楚汉汶已被说动了心,只要多花些水磨功夫,不怕他不跟自己走。
想到这里,猛然在楚汉汶脸上亲了一口,叫道:“汉汶,你保重,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接你!”一伏身,从杨雪逸肋下疾蹿而过,跃出洞外。
刚才那一幕,杨雪逸瞧得清清楚楚,又见楚汉汶几乎全身赤裸,处处瘀红,极似欢爱的痕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一疏神,已让星如雨趁隙而遁。
楚汉汶羞愧欲死,连连挣扎,却怎么也起不来。
杨雪逸胸膛剧烈起伏,楚汉汶居然对星如雨的亲吻毫无反感,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就像一对情人……
无边的怒火充斥了全身,掉头便杀气腾腾向外追去。
楚汉汶脑中轰的顿成空白。杨大哥竟然置自己于不顾,决然而去,肯定是鄙弃嫌恶了自己……
“杨大哥,你别走……”
一声带着哭泣的呼唤充满了无助与伤心,杨雪逸心一颤,身不由己刹住了脚步,背影僵硬如石。
“我……我中了软骨粉……”几天来饱受折磨和惊吓,疼爱自己的杨大哥还这样不谅解,楚汉汶委屈之极。
杨雪逸一怔,方知误会了他,急忙返回,解下衣物裹住他冰冷的身子,将他打横抱起。
“你……你没事吧?”只想知道星如雨有没有欺辱了他,可这话如何问得出口?
楚汉汶虽然单纯,却很聪明,一听便知他的意思,想起自己这几日的以死相拼,绝食相抗,心头酸楚难当,扭头不答,再也忍不住,眼泪滴滴掉落。
他一哭,杨雪逸有些心疼,软语道:“都是杨大哥的不是,惹你伤心,乖,别哭了,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楚汉汶大急,这大白天人来人往,众目睽睽,要是别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样,一世英名可就毁了,以后怎么做人?
杨雪逸叹了口气,“我不是带你回南方盟,是送你到苍云平日练功的净室。”
净室原是为了闭关练功所设,于是安在南方盟后山的峭壁之上,没有上乘轻功根本上不去,所以十分清静。
杨雪逸取了药膏替楚汉汶涂拭,擦到下身时,瘀伤越多,他脸色就越黑,到后来,已经快赶得上包公铁面了。
“该死!”他终于忍无可忍,猛然将药瓶砸在地上。
几日来不吃不眠几乎耗尽了楚汉汶的体力,人已昏昏欲睡,却被爆裂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胡乱挥舞着双手,脱口大叫:“你别碰我……”
杨雪逸顿时一僵,猛地抓住了楚汉汶的手臂,“告诉我,星如雨是不是欺负了你?”
楚汉汶愕然瞪大了眼睛,如此直接的问话不啻于一记耳光,羞辱到令他无法承受,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杨雪逸一语出口,便立刻后悔不迭,自己平素敏锐机智,善察人心,怎么今日这般愚笨,明知楚汉汶心中创伤深重,还狠狠插了一刀……
用力抱住楚汉汶颤抖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汉汶,我不是故意要问的……我,我快疯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汉汶本能地挣扎着,却被杨雪逸死死勒住,动弹不得。
“放开,你放开我,让我走,我要去找天大哥……”眼里不知不觉溢满了泪水,混乱的脑中唯一想起的人就是天苍云。从小到大,只有他才是全心疼爱自己,任何事都包容维护,甚至不允许自己有一点不开心……
一番话深深刺痛了杨雪逸,“苍云不在,你还有杨大哥疼你,照顾你。这几天你失踪了,我急得都要发狂,做什么事都乱了,汉汶,你原谅我吧……”
楚汉汶十分虚弱,已经挣扎不动,两行热泪直流下来,“星如雨他……他要欺负我,可我中了软骨粉,打不过他,我就想,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咬舌自裁……他不放我走,我就绝食……我做错了什么事,人人都来欺负我……”
杨雪逸心如刀割,愧疚不已,楚汉汶吃了这么多苦,自己竟然还疑心,实在太对不起他了。
情难自禁,低头吻着楚汉汶光滑的额头,“杨大哥没能好好保护你,害得你受尽委屈,我还向你发脾气,真是该死之至。汉汶,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可别气坏了身子……”
温言软语,柔情款款,更让楚汉汶心酸难当,“你不用假惺惺说好话,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心里骂我,你让我去找天大哥……”
杨雪逸又急又怒,妒火中烧,吼道:“不准去!”
楚汉汶从未见他这么凶过自己,竟吓呆了。
杨雪逸懊恼万分,今日居然接二连三的失态,实属平生罕见,胸膛里仿佛压了块千斤大石,憋得气也透不出。
屋里一时寂静了,气氛压抑而尴尬。
暝色渐浓,两人彼此看不清面目,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沉默良久,杨雪逸终于开了口,“汉汶,你是不是觉得杨大哥最近喜怒无常,老是跟你怄气,不像从前那样疼你了?”
楚汉汶没有回答,可是那低垂下的目光却已默认。
杨雪逸苦笑,“我自己也奇怪,所有的沉着冷静一到你面前,就全不翼而飞。你的一举一动都牵着我的心情,尤其是你被星如雨掳走之后,我更是方寸大乱,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根本没法冷静思考。要不是厨子告诉我厨房里鸡汤被偷,我还想不起星如雨居然会藏匿在南方盟,让你白白受了那么多苦。换了从前,他这点小把戏哪能瞒过我?唉……”
楚汉汶越听越惊讶,在他心目中,杨雪逸睿智聪敏,任何情况下都冷静过人,简直是理智的化身,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忽然,一个念头迅速闪过脑海,脱口道:“杨大哥,你是说,因为我,你才失去常态的?”
“你说呢?小傻瓜……”杨雪逸抱紧了怀中柔韧的身子,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今生,他绝不再放手。
楚汉汶已经目瞪口呆,喃喃道:“为什么……”
“你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是不是?”杨雪逸声音有些嘶哑,难以抑制的热情在心头涌动,“我喜欢你,汉汶……”
※※※※
“驾……”随着一声清脆的吆喝,马车被赶得在大道上飞速奔驰,车后扬起漫天的尘烟。
天苍云撩开车帘,叫道:“若风,你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这样下去可吃不消,不如休息一下吧。”
水若风笑道:“不要紧,早一天赶到早好,星如雨那小子鲁莽冲动,做事不计后果,我怕他万一失去理智,伤害了楚汉汶,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天苍云何尝不知情况紧急,可是看着水若风不眠不休,拼命赶路,自是心疼不舍,越想越恼火,暗自切齿,倘若星如雨胆敢伤了楚汉汶,他必将其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正急奔之时,突然,从旁边蹿过一人,不偏不倚,恰巧挡在了疾驰的马车前,吓得水若风大叫一声,猛一勒马,顿时那马长嘶着人立起来,前蹄在空中乱蹬。那人身手倒也敏捷,蹬脚向后一跳,马已从空中直落到地,铁蹄带起的尘土全扑在那人身上。
“啊呀呀呀,这下送了老命,我的腿断了……”那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哇哇大叫。
水若风吃惊不小,再一看,那人须发皆白,少说也有六七十的模样,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忙跳下车,弯腰去扶,“老人家,你没事吧?”
“你给撞一下试试,看有没有事?”那老头瞪起眼睛,一把揪住水若风的胳膊,使劲儿撑着站起,顺手在他臀部重重一捏,“小屁股长得真好!”
事出突然,水若风猝不及防,竟没能及时避开,臀尖处被捏得火辣辣的痛,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待在当场。
那老头得了便宜,越发兴起,又去掐水若风的大腿,口中还叽咕:“光滑又结实的大腿摸起来才够劲……”
“找死!”水若风如梦初醒,怒发冲冠,平生未曾受过这等调戏侮弄,以他那洁身自傲的脾气,岂能容忍?急探手抽出银月弯钩,猛向老头掷去。
那老头视若无睹,疾飞而来的银钩距老头尚有三尺之时,忽似遇到了阻碍,倏然止住去势,停在半空,竟不掉落。
水若风万没料到这老头武功如此诡异,惊怔之下,怒火更炽,回手便去抽五把银钩。
“快住手……”身后忽地传来天苍云的急唤,跟着手腕已经被抓住。
“放开,我不将这登徒老贼砍成十七八块,难解我心头之恨。”水若风气得眼都红了,使劲挣扎想掷出银钩。
天苍云叹了口气,伸臂揽住他细瘦的腰身,回头对那老头骂道:“我说酒仙,亏你还是长辈,这么为老不尊,调戏别人也罢了,连我的若风你都动手动脚,存心气我不是?”
一听到酒仙二字,水若风顿时愣住了,吃吃道:“他……他是我们要找的郭酒仙?”
“不错,就是那个专门卖大力丸骗人的色老头!”
郭酒仙立时大叫,“死小子,枉我养你二十年,当着小美人的面就这么骂我,半分面子也不给,真是不孝之极,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老天无眼啊……”说着说着,竟号啕起来。
水若风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怎么也没想到武林中人人尊敬的神医郭酒仙竟是如此惫懒,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其实郭酒仙生了一对浓密飘长的白寿眉,眼睛湛然有神,倒也显得仙风道骨。脸上皮光水滑,皱纹不多,若不是须发皆白,直似四十许人。只可惜他神情油滑,眼珠乱转,贼忒嘻嘻的,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刚想开口道歉,天苍云及时掩住了他的口,冷冰冰地道:“色老头,你爱哭就尽管哭个够,我们可要走了。喂,别忘了收你的先天罡气,免得拖着银钩到处乱晃,扎伤了人,你还得赔钱。”
郭酒仙一瞧自己的拿手哭技没起作用,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身子一抖,突然周围似刮过一阵狂风,激得砂叶乱飞,“当”的一声,那把银钩掉落下来,正好砸在老头儿的脚面,痛得他马上抱着脚大跳。
看到这么滑稽的情形,水若风忍俊不禁,“扑哧”笑出了声,先前的怒气早烟消云散了。
天苍云也笑了,“酒仙,你这懒到万年不挪窝的人,怎么突然出江湖了?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吧?”
郭酒仙叉着腰,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道:“可不就是为你这没良心的小崽子,我才离开藏春峰的,谁让你没本事,出来混的眼睛都瞎了,真是丢尽我的脸面啊……”
天苍云皱起了眉头,“谁告诉你的?”
郭酒仙料也瞒不过他,便直说了,“是雪逸飞鸽传书通知我,你在这个关键时刻丢下南方盟不问,突然离去,他就猜想你可能身体出了问题,所以紧急让我出来找你,看来他没猜错。不过,以你的武功,谁有本事能伤得了你?”一边说,一边拿眼光瞄向水若风。
天苍云微惊,杨雪逸果然精细,居然从自己反常的举止中推断出问题,召来了郭酒仙,省了自己长途跋涉的大麻烦……
忽然察觉怀中的身子微微一颤,立刻就明白了郭酒仙故意针对水若风,粗声道:“你只管治病就成,啰唆这么多干什么?”
郭酒仙跳脚骂道:“臭小子,色令智昏了,美色当前,连他毒瞎你眼睛也不计较,简直混蛋透顶。要是你治不好,一辈子做瞎子,瞧这小子还理不理你?没准儿立马就另寻新欢去了……”
水若风脸色转成了惨白,原本就内疚的心更似被狠狠戳了一刀,又痛又悔,半晌,才低声道:“如果他的眼睛治不好,我……我就一辈子当他的眼睛……”
天苍云心花怒放,虽然一直知道水若风对自己有情,却总也听不到他说起。这一句,无疑是在盟誓,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了。
手在他腰上一紧,笑道:“你信这老头儿唬人,要是他治不好,我就拆了他的金字招牌!”
因水若风是魔教的月圣使,凶恶狠毒,又曾经几次伤了天苍云,郭酒仙一直担心他只是欺骗利用天苍云,如今听了这话,再察其意至诚,当即放心。
冷不丁又是一狼爪抓向水若风窄小结实的臀部,贼笑道:“那以后有的是机会摸你这漂亮的小屁股了。”
【第十四节】
水若风早有警惕,急一闪身避开,郭酒仙落了空,哪肯甘心?跟着又是一爪。水若风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又不敢出手,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臀部不保,天苍云忽然横身插在两人之间,骂道:“色老头,你有完没完?”
郭酒仙理直气壮地道:“没完,放着这么好的小屁股不捏上几把,简直暴殄天物啊……”一副口水横流的色鬼样。
天苍云不动声色,“好,随便你,不过,以后休想再吃我做的菜!”
“啊?”郭酒仙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那岂不意味着朝思暮想的凤尾鱼翅、爆炒田鸡、五香仔鸽、罐闷鸡丝燕窝统统飞走了?
谁让他天生好吃,对美味异常痴迷,名厨的手艺尝过不少,可谁也及不上天苍云。他就奇怪了,天苍云又没学过厨艺,为何极会做菜?随随便便用几种野菜也能烧出鲜美的好汤,更不用说精心烹制的各种佳肴妙菜,当初他快马加鞭送走了楚汉汶,却死活留着天苍云不放,就是为了这一手好厨艺。一生的不传之秘大半教给了这小崽子,全是被那些好菜骗去的。
留天苍云直到二十二岁,才不情不愿放他出了江湖,没有天苍云的日子真凄惨,简直是暗无天日,一个人要是整天食不下咽,自然了无生趣,刚开始天苍云还有时间回来看他,偏偏这小崽子混得出息,短短几年就当上了南方盟盟主,从此就少见踪影了。
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重聚,郭酒仙早就憋足了劲儿准备犒劳枯槁多年的胃,不想天苍云为了小情人居然使出了这个杀手锏,正好敲在老头儿的痛脚上。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