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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漆黑环抱着他，那温暖的整体性让他觉得很舒服。他感觉外面有些什么在隐隐地搅动着，一种侵略性的存在，带着痛感，于是他缩回了黑暗的保护之中。可那黑暗正从他周身融化开去，缓缓地将他身上的每个部位一一暴露到亮光之下，暴露进那严酷的世界。

　　他睁开了眼睛。分辨不清眼前的一切，他努力地想去理解它。他的头在阵阵作痛，同时，还有十多处更小的脉搏也在阵阵作痛，每一处都鲜明而脆弱，膨胀着痛苦。他觉得那些痛处好像一枚枚图钉把他当作蝴蝶钉在板上。只要撬开那些图钉，他便能翩然飞去……

　　他又闭上了眼睛，去寻求黑暗的慰藉。他隐约记起一种可怕的挣扎，肋骨处的肌肉撕扯着在为呼吸抗争。记忆里的某处有水，水灌满了他的鼻子，衣服的空洞里湿乎乎地鼓胀起来……他快淹死了吗？这个念头发出一条警报，隐约闪过他的脑海。他们说那样死法不难，溺水，就有点像坠入梦乡。他在往下沉吗？就在他探寻那诱人的黑暗的时候，他也在坠入危险和终极的安逸吗？

　　他抽搐了一下，双臂挥舞着，努力反转而上去触碰水面。疼痛从胸腔炸开了，并在他的喉咙口灼烧。他尝试着咳嗽却咳不出来，尝试着喘气却找不到空气，他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抓紧了他，稳住了他。一张脸出现在视线上方，面目模糊地一晃，耀眼的红发。布丽安娜？她的名字像鲜艳的气球一般浮上了他的脑海。他集中起注意力再一看，映入眼底却是一张更生硬、更凶悍的脸。詹米。这个名字在他眼前浮动着，倒似乎令人颇为安心。

　　一股压力，一阵暖意……有只手钳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紧紧压着。他眨了眨眼，飘忽不定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他觉得口鼻之间没有任何空气在流动，喉头紧闭着，胸口仍旧灼烧着，但他确实在呼吸。他觉得肋骨间的小块肌肉一动起来就疼。这么疼，那他便是还没淹死。

　　“你还活着。”詹米说。那双蓝眼睛专注地看着他，距离近得他都觉得出对方呼在他脸上的热气。“你还活着。活得很完整。万事大吉。”

　　他开始用一种超然的眼光盘查起这几句话，把它们像一把小石子一样，在他意识中的手掌上翻来覆去，体会着它们的分量。

　　你还活着。活得很完整。万事大吉。

　　一种模糊不清的慰藉占据了他。似乎这是他此时唯一需要知道的。任何别的都可以等。而一直等待着的黑暗这时又升起，诱人得犹如一张柔软的沙发，于是他感激得沉入其中，耳边依然响着那些话，仿佛竖琴那拨动的琴弦。

　　你还活着。活得很完整。万事大吉。 异乡人10：烈火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