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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豹子,突然微张起嘴巴,移步的过程中又对我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果然是老虎的近亲,我心说,连吼声都他妈差不多。吼声惊动起我,也调起了我的脑神经。我像是忘记了手指还按着步枪的扳机,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它的嘴巴虽然只是微微张开,但丝毫不影响我看清它那血口里的细长獠牙。这豹子的举动,应该是在试探我的反应,想看我是否惧怕它。实话说,我确实惧怕它,因为这些猫科动物,实在是比之前遇到过的野狼,更加使人惶恐不安。不仅是因为这东西长得像百兽之王,还因为,狼狗只有嘴巴可以攻击人,而猫科动物们还有锋利的爪子。
再加上那双在光线下反着蓝绿光的眼睛,使它看起来更加骇人了。它低下头,怒瞪着我,胡须随着嘴唇的起伏而抖动,就像是一只要和土狗开战的大猫咪。那条长长的尾巴,也竖立在它身后。
看到那条尾巴,我突然明白了陈莉姗下午所说的“大蟒蛇”是什么东西了。陈莉姗下午没有眼花,但她看到的不是大蟒蛇,而是这花豹的长尾巴。因为那尾巴上的花纹,乍看之下,还真有些像蟒蛇的纹路。我即刻猜想到,这花豹肯定是一路尾随着我们,想趁着天黑,使出一记调虎离山,再对马匹下手。
这些动物也会打小算盘了。
愣呆的退步之中,我不断的在脑子里搜索着关于豹子的知识。很遗憾,关于这东西,我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只找一些关于“豹”的词语:猎豹、金钱豹、豺狼虎豹。那眼前这只向我逼近的花豹子,是属于什么品种呢?我当然分不清,只觉得在它身躯上那密集的黑斑点,让我产生了密集恐惧。
看着光束下和我怒目而视的豹子,我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的双眼接上了动物世界的电视频道,电视里播放的正是挂在野外的红外相机,所捕捉到的野生豹子猎食的画面。
这花豹好像是咬定了我惧怕它,它压低了身子,以一种捕猎前的准备姿势,继续向我靠近。在和他僵持的极短时间内,我已经退到了篝火堆之后。花豹后边儿,那匹被扑倒的马也站了起来。马嘶声已经停止,但林子里响起了有人跑动的声音。是吴林禹他们跑过来了。
豹子也听到了林子里的响动,它停下向我靠近的脚步,机警并迅速的扭头探了一眼。我站在火堆旁,重新捏稳了枪。我驱赶走了之前那股恐惧,心说如果这东西再向我靠近一步,我就只有一枪了解它了。人类虽然打不过这些野生动物,但人类有脑子,会制造工具,是食物链顶端真正的主人。我懒得管你有多厉害,是不是百兽之王的亲戚。因为百兽之王,一样也会被人类圈养在动物园。
动物都怕火,我在火堆旁边,它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我又想起以前听说过猎豹的速度很快,那它要是突然扑过来,我能不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再扣动扳机呢?
在我还没有捏稳步枪,定稳心神的时候,林子里的人就冲了出来。我看到一束亮光射向我,那一定是拿着手电筒的吴林禹。他看到了我,准备向我靠来。在这过程中,他肯定也看见了光束下的那只黄黑相间的猫科动物。只听吴林禹惊叫一声,刹住在原地,将手里的手电筒和步枪一齐对向那花豹。
那豹子见势不对,低吼一声,晃头观察射向它的两束手电光,慢慢往后退去。看来,这花豹智商不低,在脑袋里重新评估了一下战斗利害。这些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咬,虽然听不来有些不像猛兽们的作风,但在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里,这的确是最聪明的方法。
我想,如果我再开一枪,这花豹就该夹起尾巴逃跑了。
“死马了吗!马死了吗?”这个时候,程佳华的喊叫声突然响起,引过了那豹子的注意力。
紧接着,程佳华持着手枪,摆动着臂膀,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可是,他没有选择跟在吴林禹身后,他冲出来的方向,就是花豹所在的地方。没等我和吴林禹吼叫制止,没等豹子反应过来,程佳华就冲进了手电筒的光束里,径直跑向那花豹。
这个冒失鬼,一定是跑动的时候没有看路。
等程佳华看清了眼前的猫科动物,和豹子只有一两米远的时候,他想刹住步子,已经来不及了。那花豹见他来势汹汹,误以为这是向自己进攻的信号。没等程佳华拔腿转身,只见黄影一闪,咆哮声起。那豹子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一跃而起,扑向了程佳华。
还在向前跑动中的程佳华,根本来不及躲闪。在两束手电筒的光线下,我只看到他对扑过来的花豹张大了厚嘴唇。结果是,他的面部完成了惊恐的表情,但喉咙却没能发出惊叫声。豹子的肩膀缩成一个半圆,用前爪稳稳抱住了程佳华的双肩。我不知道这豹子有多重,只看见程佳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高大的程佳华,还是被豹子扑倒了。
“娘希匹!”落地后的程佳华,还是没忘记大骂出这句口头禅。现在的情况是,他倒地的位置在铁路和树林的斜坡过渡带。这样的话,他的头部朝下斜着,要想推开面前的豹子,翻身而起,就要花费更大的力气。
豹子的咆哮声变得更大,听起来这花豹是被激怒了,准备和程佳华死拼到底。程佳华和豹子,光是进行战斗力估算的话,我还是认为后者更加厉害。倒地后的程佳华,也还没被吓破胆,他迅速用双手穿过豹子的颈下,护住了面部。
我听说这些猫科动物杀死猎物的关键要领,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咬破猎物的喉咙。事实,好像验证了这条说法的真实性。程佳华拼命护住头部后,那花豹好像是第一次遇到会护住喉咙的猎物。它只能愤怒的咆哮着,用前爪在他的手肘上刨来抓去。
当然,程佳华也不只是护头防守。护头的同时,他不停地大骂着,想和豹子的咆哮声抗衡。他横在面前的手肘,也不忘使劲儿拐向花豹,用以还击。
他还真跟豹子扭打起来了。
摇滚唱手和野生动物在比嗓子,这听起来很有趣。但谁还有闲心站在一旁干看着啊,我和吴林禹反应了过来,同时跑了出去。因为,豹子就抓了几下,锋利的爪子就把程佳华的衣袖抓破了。程佳华的手肘只能制造钝击,再和那豹子僵持下去,他会吃亏的。
没跑出两步,突然就听到枪声响出。我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火焰在程佳华的脑边亮起。也许是他有意而为,也可能是他在搏斗之中,手滑走火。好在焰火亮起的方向和我们相反,要不然这无意识的走火,会有很大几率打中跑向他的吴林禹和我。
但他持枪的、横在面前的右手,是无法将枪口对向豹子的。所以这枪响之后,恼怒咆哮的花豹并没有受伤,只是被惊炸的枪声、闪瞬的火焰吓得呆住,停止了抓挠。
就在那豹子呆头愣目的间隙,我和吴林禹已经冲到他俩面前。豹子刚发现不对,准备抬头察看逼犯而来的敌人时,吴林禹就抬起脚,以一个足球门将开大脚的姿势,朝豹头踢去。厚实的军靴底,踢中了豹子头。
虽说没有夸张到把豹子踢得飞起,但这一脚的力量,足以让豹子和程佳华分离开来。
被踢中头部的豹子,呜嚎一声,带着力量侧滚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两圈,那豹子又敏捷的站了起来。光束下的它,甩了甩昏沉沉的头,又以极快的速度,调过身躯,叫也没叫一声,就往身后的林子里跑去。
它逃跑了。
又是黄影儿一闪,那豹子就迅速跑出了光束所照亮的范围,消失不见。等我们手里的光束向它逃跑的方向移去时,就只能看到摇摇晃晃的枝叶,再也看不见那黄黑相间的身躯。树丛里传来了刮移枝叶的刺啦声,我和吴林禹扔下手电筒,拿稳枪,各自往那花豹逃窜的方向打出了十来发子弹。
管他能不能打中,反正这阵鞭炮似的枪声响起后,那豹子绝不敢再来寻事了。
松动扳机,枪声的余响还在不断的从黑暗里荡来。捏住步枪的护木,我将枪身的快慢机推到最上,开启保险。免得像程佳华刚才那样走火。树林漆黑一片,没有手电筒的辅助,啥也看不见。我和吴林禹对视一眼,长舒口气。
有惊无险,马儿救回来了,人也没受伤。那花豹,也被我们赶跑了。
两支手电筒掉在地上,射得程佳华睁不开眼睛。只听他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甩着被撕得稀烂的衣袖,握稳手枪,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检查手臂的伤势,而是转过身,对着豹子消失的那片林子,大声嘶吼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的,再让老子碰见你,老子非得扒下你的皮,拿来做袖套!”
袖套——袖套——套——套。夜空中荡来回音。
我听见程佳华嗓子都扯哑了,但他觉得还不够解气。他举起手枪,对向树林,抽动着嘴皮,扣动了扳机。
连打了好几枪,程佳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和吴林禹只好走过去,劝它停下来。
“好啦,好啦,你跟一动物较啥劲儿?”吴林禹捏住他举起的手腕说,“行了,节约点子弹吧。快坐下来看看,有没有受什么大伤。”
程佳华沉了口气,将手指移开了扳机。他用手枪刮了刮胡子,怒道:“除了马,其他动物老子全都讨厌。以后遇到,一律不保护!”
衣物起到了一定作用。豹子的前爪在抓破几层衣物后,对皮肤的划伤,就减小了许多。程佳华脱掉风衣,挽起抓得稀烂的毛衣袖子后,能看到手臂上有好几道血痕。仔细一检查,伤口不是太深。
有次在一个镇子里补充物资后,陈莉姗多长了个心眼,在药房里拿了些医护物品。现在起作用了。她的包里,就装有碘酒。碘酒能消毒,陈莉姗就拿着棉签,沾上酒精,在程佳华的手臂上抹擦着。
酒精味冲鼻,我和吴林禹抽起香烟,还在警惕着火堆映出的范围。
棉签刚一接触到程佳华的手臂,他就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深吸口气。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刚才那个,是老虎?”陈莉姗边抹擦着,边问我们。
“我看应该是吧。”程佳华看着手臂上的血痕说,“我这和老虎打了一架,可以吹一辈子了。”
“老虎个屁。”我说,“那是豹子,如果是老虎,你还有活头?扇巴掌都能扇死你。”
吴林禹取出嘴里的烟头,笑了一句:“你还真当自己是武松了?”
程佳华想了想,答道:“既然是豹子的话,那我还是能算半个武松吧?水浒传里不是还有一个牛逼的人物,是用豹子做头衔的吗?咦,我这经过了激烈战斗,都想不起名字了。”
我和吴林禹笑了笑,没有搭话。程佳华继续嚷嚷道:“算了,管他是虎是豹,反正下次再碰到那东西,我真要扒了他的皮,缝好我这件衣服。”
说完他拿起那件风衣,摸着袖子处,哀怨的摇了摇头。
“其实,”吴林禹一本正经,“豹纹内裤我听说过,但是豹纹袖套,我还真第一次听人说。”
陈莉姗把棉签伸进酒精瓶,白了吴林禹一眼。
“行行行,那就做内裤,一人一条。”程佳华笑道。
平底锅里的水,早就沸了。我小心翼翼的用树枝取下锅来。再继续烧下去,这锅水就要蒸发了。
吴林禹丢下烟头,站起身拍了臀部的灰尘:“内裤都是小事,还是先去看看这些马有没有出问题吧。” 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