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从大西洋中央飞向博特伍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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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丈夫莫巍在福因斯上了“飞剪号”,这让戴安娜·拉弗斯火冒三丈。她一是为他如此穷追不舍感到羞愧难当,二是害怕这种情况会变成众人的笑柄。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要他给的这个改变主意的机会。她已经做了决定了,莫巍却拒绝接受这个结果。这也莫名地让决绝的她有了一丝动摇。现在他不依不饶地让她重新考虑,她又得一遍又一遍地做决定了。他终于成功地把她飞行的乐趣毁得一干二净。这样浪漫的旅程一辈子只有一次,本应该只有她和她心爱的人。南安普顿起飞时那种自由欣喜一去不复返。这样的飞行,这样的奢华,这样美好的同伴还有美食都再不能让她快乐起来。因为害怕会被碰巧路过的莫巍逮个正着,她不敢碰马克一下、不敢亲他的脸颊、不敢牵他的手。虽然她不知道莫巍在哪坐,但总感觉他随时都会出现。
马克也被弄得意志消沉。戴安娜在福因斯选择马克的时候,他心花怒放,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他跟平时的马克一样,不停地跟她介绍起加州,逗她笑,一有机会就亲她。然后他愕然地看着他的情敌走进了机舱。他现在像个放了气的气球,在她身边安静地坐着,闷闷不乐地翻看着杂志,一个字也不念出声。她能理解他沮丧的心。她已经对同他私奔的事改过一回主意了,怎么可能让他相信她不会再次变卦呢?
天气也搅局似的变得狂躁起来,飞机就像碾上农田的汽车一样来回颠簸着。时不时有晕机的乘客穿过她的套间向厕所奔去。听人讲天气会变得更差。戴安娜现在倒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晚餐因为心情不好没吃多少东西了。
她真希望自己知道莫巍在哪坐。或许知道他在哪之后,她就不会再觉得他会随时现身了。她决定去一趟女厕所,在路上找找他。
她坐的是四号套间,匆匆地把三号扫了一眼,又瞅了瞅再前面的一间,没看到莫巍。她又朝机尾走去。飞机晃来晃去,一有能抓的地方她就牢牢拉住。她走过五号套间,还是没看到他。这是最后一间大套间了。右舷侧的女士化妆间将六号套间占去了大半,只留下左舷的两个位置。座位上坐了两个商人。戴安娜心想,这两个位子可不怎么样:花了那么多钱,一路上却得坐在女厕所外面,竟然还有人愿意!六号套间再往后就只有蜜月套间了。那么莫巍肯定在最前面——一号二号套间里——不然就是在主休息室里打牌。
她进了化妆间。梳妆镜前有两个矮凳,其中一个上面坐了位戴安娜还没寒暄过的女士。戴安娜关门时飞机又陷了一下,差点没让她失去平衡。她一个趔趄,跌到了那个空凳子上。
“你还好吧?”那女人说。
“还好,谢谢你。我讨厌飞机这样。”
“我也是。有人说待会儿会更厉害,前面有个大风暴。”
湍流渐渐缓和下来,戴安娜打开化妆包,梳起了头发。
“你是拉弗斯夫人,对吗?”女人说。
“是。叫我戴安娜就行。”
“我是南茜·林汉。”女人表情尴尬,有些犹豫的样子。她又说:“我在福因斯登的机。我从利物浦赶来的,和你的……和拉弗斯先生一起。”
“噢!”戴安娜的脸颊绯红,“我还不知道他有同伴呢。”
“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当时要赶飞机,人却在利物浦,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到南安普顿,于是就干脆坐车到郊区的机场,求他载了我一程。”
“我很替你高兴,”戴安娜说,“不过我真是无地自容。”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无地自容的。有死心塌地爱着你的男人多好啊,我一个也没有。”
戴安娜看着镜子里的她。与其说她美丽,不如说她有魅力。她五官端正,头发乌黑,身着利落的西装和灰色真丝衬衫。她有股干练而自信的气质。戴安娜心想:莫巍可不就会搭你一程么,你就是他的菜。“他对你礼貌吗?”她问。
“不太礼貌。”她说时带着悲伤的微笑。
“不好意思啦,谈吐不是他的强项。”她拿出口红。
“我就是很感激他载我过来。”南茜用纸巾轻轻擤了下鼻子。戴安娜留意到她手上戴了婚戒。“他有点莽撞,”南茜继续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是好人。刚才晚餐我和他一起吃的,他很搞笑,而且真的很帅。”
“他是好人,”话不自觉地钻出了戴安娜的口,“但他傲慢得跟皇帝老子似的,而且没有一点耐心。我让他抓狂,那是因为我犹豫了,改主意了,因为我的心思不一定会表达出来。”
南茜用梳子捋了捋头发。她的头发乌黑浓密。戴安娜怀疑这是不是为了盖住白头发染的。南茜说:“他为了追你回去,好像跑多远都情愿。”
“那只不过是他的骄傲罢了,”戴安娜说,“那是因为我是被另一个男人抢走的。莫巍很要强,我要是离开他去姐姐家住,他才不会在乎呢。”
南茜笑了。“听上去他是追不回你了。”
“绝对不可能。”戴安娜忽然不再想跟南茜·林汉说话了。她看她不顺眼。她收好化妆品和梳子,站了起来,用微笑掩盖住她的不悦。“看我能不能回到座位去。”
“祝你好运!”
她出化妆间时正遇上拎着随身行李箱进去的白璐璐和拉维尼亚公主。戴安娜回到套间,乘务员戴维正将他们两个的座位变成床铺。戴安娜很想看看这普通的沙发长椅是如何变成两张床的。她坐下观察起来。
他先拿走所有靠垫,将扶手从长孔中抽掉,又够向座椅背上的墙,从上面拉出两个吊链一并到齐胸的高度,上面有钩子。他弯腰解开座椅下的扎带,抬出了一个平整的框架,然后将其悬在吊钩上,上铺床板就这么形成了。框架外侧的边被插到了侧墙的孔中。戴安娜正要想这样子不结实,却见戴维拾起两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支柱,连到了上下床板架上,床柱也有了。现在整个结构显得结实多了。
他将下铺的坐垫放回原位,靠背垫子则被他变作了上铺的褥子。他从座椅下拿出苍蓝色床单和毯子,轻车熟路地把床铺好了。
床铺看起来很舒适,但这开放性有点吓人。好在戴维拉出了一条带钩子的蓝色帘子,然后挂到了天花板的装饰板条上。戴安娜原来还以为那东西就只是装饰而已。他将帘子的按扣扣到床架上,严丝合缝。他还留了个形如帐篷入口的三角状的开口,方便睡觉的人爬进去。最后,他展开一架步梯,放到了方便上铺人上下的位置。
他转向马克和戴安娜,脸上一副表演魔术大获成功的表情。“您准备好了叫我就行,我好来做您这边的。”他说。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很闷?”戴安娜问他。
“每个铺位上方都安了通风机,”他答,“您稍抬下头就可以看到您的那个。”戴安娜抬头看到了一扇格子窗,上面有开关合页。“您还会有单独的窗户、电灯、衣挂和架子。如果您有什么其他需要,按这个按钮叫我就行。”
就在他忙上忙下的时候,左舷侧的弗兰克·戈登和光头奥利司·菲尔德已经拎起随身旅行袋结伴去了男卫生间。现在戴维开始给那边搭铺位。那边的布局和这边的不大一样。走廊并不在飞机的中央,而是更靠近左舷,是以那边就只有一对头脚相连的铺位,不像这边是横着的两对。
拉维尼亚公主穿着一条蓝色蕾丝边的及地海军蓝睡衣回来了,头上还戴了搭配好的睡帽。她的脸是一张庄严又冷峻的面具:很明显,在公共场合穿睡衣是件让她无比难受的事情。她惊恐地看了看床铺。“我会得幽闭空间恐惧症死掉的。”她呻吟道。没有人在意。她脱下真丝拖鞋,爬进下铺,一句晚安也没说就关上帘子,还把它扣得严严实实。
过了一会儿白璐璐也来了。她穿了一套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衣,风韵一览无余。福因斯之后的一路上,她对马克和戴安娜一直礼貌拘谨。这会儿她好像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在他们的长椅边上坐下说:“我刚听说了一件这两位旅友的事儿,你们绝对猜不到!”她拇指指向菲尔德和戈登的位置。
马克紧张地看了眼戴安娜,然后说:“你听到什么了,璐璐。”
“菲尔德先生是联邦调查局的!”
戴安娜心想,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不就是个警察吗。
璐璐继续道:“更劲爆的是,弗兰科·戈登是个犯人!”
马克不太相信。“你听谁说的?”
“化妆间里的人都在说。”
“那也不代表这是真的啊,璐璐。”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她说,“那个小孩儿不小心听到了菲尔德和机长的争执。机长因为联邦调查局没有事先提醒他有危险犯人上了他的飞机,都快气疯了。他们当时还动了真格,菲尔德先生的枪还让机组人员夺走了。”
戴安娜现在回想一下,菲尔德是有些像戈登的监护人。“他们说弗兰科犯的是什么事了吗?”
“他是黑帮的,枪杀了一个男的,强奸了一个女孩,还放火烧了间夜店。”
戴安娜很难接受。自己竟然找那个男人搭过讪!他举止算不上优雅是事实,但他人很英俊,穿着也很体面,跟她搭话时也很规矩。你要说他是博取人信任的诈骗犯、逃税犯,说他涉嫌非法赌博,她都还能相信;要说他蓄意谋杀了谁,她是决计不相信的。璐璐本来就容易激动,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马克说:“有点难以置信。”
“算了,”璐璐挥挥手表示不屑,“你们这些人一点冒险意识都没有。”她又起身说:“我要上床了。他开始强奸谁的时候记得叫我起来。”她爬上小步梯钻进上铺,拉上了帘子,然后又伸出头来对戴安娜说:“亲爱的,我明白你为什么在爱尔兰给我眼色看。我想了想,我觉得那是我自找的,我太黏马克了。我知道,我太迟钝啦。只要你愿意不计前嫌,我就立马把之前的不高兴忘得一干二净。晚安咯。”
这差不多就是道歉了吧。戴安娜可不会铁心拒绝掉。“晚安,璐璐。”她说。
璐璐合上帘子。
马克说:“我和她一样有错。宝贝,真对不起。”
作为回应,戴安娜吻上了他。
突然间,她又能在他身边轻松自在了。她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摔回到座位上,给他的吻却依然进行着。她知道自己的右边的乳房正抵着他的胸膛。再和他的亲密接触的感觉真好。他的舌尖触到她的嘴唇,她微微张开让他进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有点太过了,戴安娜想。她睁开眼——看到了莫巍。
他正穿过套间向前走,说不定都没留意到她,只是随意扭头看了后面一眼而已,然后呆住。他步子只迈了一半,惊愕得脸色煞白。
戴安娜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虽然她已经告诉他她爱马克,但固执如他根本没接受这个事实。于是眼前她亲吻别人的一幕就成了毫无准备的当头一棒。
他眉心一落,双眉愤怒紧锁。那一瞬间,戴安娜以为他要打架了。结果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了下去。
马克说:“怎么了?”他没看到莫巍——他一直忙着跟戴安娜接吻。
她决定不让他知道。“会有人看到的。”她喃喃道。
他不情愿地撤开身。
她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开始生气。莫巍没权利满世界追她,没权利在她和马克亲吻的每一次对她皱眉。婚姻不是奴役,她已经离开他了,这个现实他必须接受。马克点了支烟。戴安娜觉得自己得找莫巍对峙。她要告诉他,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她站起身。“我要去休息室看看,”她说,“你留在这边吸烟吧。”她没等他回答就离开了。
她已经知道莫巍不在后面,所以选择向前走。外面的涡流已经小了很多,足够她不扶东西行走。莫巍不在三号套间。主休息室里都是做好鏖战准备的牌友们。他们吞云吐雾,已经系好安全带,一瓶瓶威士忌也摆上了桌。她又来到二号套间。奥森福德占了套间的一边。大科学家卡尔·哈德曼遭奥森福德勋爵辱骂莫巍·拉弗斯打抱不平的事迹在机上已是人尽皆知。莫巍是有道理的:这点她从不否认。
她又来到厨房。胖乘务员尼崎正在用可怕的速度清洗着盘子,他的同事则在大后面铺床。男厕所的门就在厨房对面。厕所后面有一个通向驾驶舱的楼梯,再前面的机头位置则是一号套间。她以为莫巍的位置肯定在那儿,结果里面坐的全是替班下来的机组人员。
她从楼梯上到驾驶舱,发现这里和客舱一样奢华,不过里面的工作人员忙得要命。其中一个对她说道:“夫人,我们很乐意在别的时间带您参观,可是这会儿天气不佳,我们恐怕得要求您待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了。”
那莫巍肯定是在男厕所了,她一边想一边下了楼。她还是没找到他坐在哪。
她走下楼梯时撞见了马克。心虚的她抢先问道:“你在干吗?”
“我在想你在干吗。”他话里带了些不悦。
“我就是到处看看。”
“看看莫巍在哪?”他质问道。
“马克,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因为你偷溜出来就是为了找他。”
尼崎打断了他们。“各位,请回到您各自的座位好吗?飞机这会儿飞得很稳,但是稳不了多久。”
他们开始往回走。戴安娜觉得自己傻极了。她跟踪了莫巍,马克跟踪了她。真是可笑。
他们坐了下来。俩人还没来得及继续刚才的交谈,奥利司·菲尔德和弗兰克·戈登进来了。弗兰克身穿黄色真丝睡袍,睡袍背上有一条龙。菲尔德穿的羊绒睡衣则又脏又旧。弗兰克脱下睡袍,露出了一身白色滚边的红色睡衣裤。他脱下绒毡室内拖鞋,爬到上铺里。
接下来的一幕把戴安娜吓住了。菲尔德从他那棕色睡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副银色的手铐,低声对弗兰克说了些什么。弗兰克的回答她听不清,但她听得出他是在抗议。可菲尔德拒不让步,最后弗兰克还是送出了一个手腕。菲尔德将手铐的一环扣了上去,又把另一环扣到了床架上。他把弗兰科的帘子拉上,扣紧按扣。
那么传说是真的了:弗兰克就是个犯人。
马克说:“哈,该死。”
戴安娜窃窃私语道:“我还是不相信他杀过人。” 飞剪号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