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从博特伍德至希迪亚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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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句话就够了,”他说着站起身,“好好考虑一下,看看什么条件能顺你的心意。我不是给你开空头支票,但我想你明白,我会助你幸福快乐的。”南茜有些晕乎乎的了:他可真有说服技巧。过去的几年里他掌握了不少谈判的门道。他隔过她望向岸边。“我想你弟弟想和你说话。”
她转头看过去,彼得正朝这边走来。奈特戴上帽子走开了。怎么有点钳形运动的架势。南茜愤恨地盯着彼得。他欺骗了她、背叛了她,她简直没法跟他说话。她本想仔细考虑一下奈特·里奇威的提议,权衡一下它同自己对生活的新想法有多少契合度,可是彼得不给她这个时间。他站到她面前,头歪向一边。这动作让她想起了他年少的时候。他说:“我们能谈谈吗?”
“我表示怀疑。”她厉声说道。
“我想道歉。”
“你失败了,想起来为你的诡计道歉了。”
“我想跟你讲和。”
她苦涩地想:今天怎么人人都要和我商量事情。“你那么对我,怎么可能弥补得了。”
“我弥补不了,”他立即回道,“永远都弥补不了。”他坐到奈特坐过的椅子上。“当我看到你那份报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你总是说我不会做生意,我也没父亲能干,我姐姐又比我做得好,我觉得无地自容,因为我心底里知道那就是事实。”
“好吧,”她心想,“这也算有进步。”
“我都要疯了,小南,这是实话。”他们小时候叫彼此“小南”和“彼豆”,他一提儿时的乳名,她的喉咙哽咽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摇摇头。这是彼得的惯用借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她现在感到的是悲伤,不是愤怒。
一群人伫立着航站楼门外,聊得热火朝天。彼得没好气地对南茜说:“边走边说?”
她叹气。他毕竟还是她的小弟弟。她站起来。
他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们走向海堤连接陆地的那头,跨过铁轨,下到了沙滩上。南茜脱下高跟鞋,穿着丝袜在沙上走着。微风轻拂着彼得浓密的头发。南茜惊讶地发现,他的发迹线开始往后褪了。她纳闷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然后明白了。他仔细梳头盖住了。这让她觉得他们老了。
现在旁边已经没人,但彼得已经沉默了好一阵。南茜终于开口。“丹尼·莱利跟我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说爸故意设了局让你我敌对。”
彼得皱起眉:“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让我们变强大。”
彼得粗野地大笑起来:“你信吗?”
“是。”
“我想,我也相信。”
“我决定,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不能再活在爸的魔咒里了。”
他点点头说:“但,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接受奈特的提议,让我们公司和他们的合并。”
“不是‘我们’公司了,小南。公司是你的了。”
她打量着他。他是真心的吗?她觉得自己这么多疑很恶毒。她决定采用无罪推定。
他严肃地继续说:“我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了,以后生意就留给你这种擅长的人去做。”
“那你做什么?”
“我想我会买那座别墅。”他们正走过一间迷人的白漆小屋,上面有绿色的百叶窗。“我会有好多时间度假。”
她很为他难过。“房子很漂亮,”她说,“不过人家卖吗?”
“另一边有牌子写了,我刚刚去瞅过。你来看。”
他们绕到房子后面。门上了锁,百叶窗也合着,所以他们也看不到里面的房间。但从外面看,房子很令人心动。这里有宽宽的走廊,里面还挂了个吊床。花园里有网球场。另一边则是个没有窗户的小屋。南茜猜测那是间船库。“你可以买艘船。”她说。彼得一直都喜欢航海。
船库的偏门开着。彼得走了进去。只听他说:“天啊!”
她迈到门里,盯着黑漆漆的屋内。“什么东西?”她焦急地说。“彼豆,你没事吧?”
彼得从她身旁冒出来,抓住她的胳膊。刹那间,南茜看到了他恶毒而得意的笑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大错了。他猛抽了一下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里面。她踉跄着叫了一下,松掉手里的鞋子和包,摔到了满是尘土的地板上。
“彼得!”她愤怒地吼着。她听到他迅速走了三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陷入了黑暗之中。“彼得?”这次她害怕了。她站了起来。门外传来划擦声,然后是一扣,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到了门上。她喊着:“彼得!说话啊!”
没有回答。
歇斯底里的恐惧涌上她喉咙,她想尖叫。她把手放到嘴边,咬住拇指的关节。过了一会儿,恐慌开始渐渐褪去。
她站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方向。她这才明白,他其实早就计划好了:他找到这间空房子还有旁边合适的船库,把她诱到这里然后锁起来,这样她就会错过飞机不能在董事会上投票了。他的后悔、他的抱歉、那些放弃生意的话,还有纠结的诚实,全都是装出来的。为了让她心软,他还冷不丁地唤起了他们的童年。她又相信了他;他又出卖了她。这足以让她哭泣了。
她咬住嘴唇,思考自己的境况。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她看到了门下钻进的一丝光线。她把胳膊伸直,向前走去。到门边后,她伸手摸两侧的墙,摸到了一个开关。她搬了一下,光线倾泻而下。她找到门把手,不抱什么希望地试着推开它。门没动:他堵得很好。她侧身将肩膀抵到门上,用尽浑身力气拉,但它还是不动。
之前摔到的手肘和膝盖隐隐作痛,丝袜也破了。“狗东西。”她对不在场的彼得说。
她放下鞋子,拾起手提袋,然后四下看了看。一艘大帆船放在轮车上,占去了屋子绝大部分空间。桅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支架上,甲板上放着船帆,叠得很利落。南茜搜看了一遍。不出所料,船是锁着的。
房子距离海滩虽有一定距离,但“飞剪号”乘客或者其他任何人散步路过的机会还是有的。南茜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救命!救命!救命!”她决定每隔一分钟喊一轮,这样嗓子不会哑。
前门和偏门都安装得非常牢固,但铁棒之类的东西应该还可以把锁撬开。她环视四周。这个主人很整洁:他没把园艺工具放在船库里。这里没有铁铲,也没有耙子。
她又叫了几下救命,然后爬到甲板上继续找工具。甲板上有若干储物箱,但都被那个爱干净的主人锁得死死的。她又从甲板上环顾整个屋子,没什么新发现。“该死,该死,该死!”她高声说。
她坐到中插板上暗自神伤。船库里特别冷,她很庆幸自己穿了喀什米尔羊绒大衣。时间慢慢流逝,她又间隔着高喊了几次救命,希望越来越渺茫了。这会儿乘客们应该都回到了“飞剪号”上。飞机马上就会起飞,留她一人在这里。
她惊讶地意识到,失去公司可能是最不让她担心的事情了。要是一星期都没人路过怎么办?她会死在这里的。恐慌的她开始连续地大叫了。她听到了自己声音里歇斯底里的味道,更加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她累了。疲惫也让她镇静了下来。彼得虽然恶毒,但还不至于杀人,不会留她自生自灭的。他应该会给希迪亚克警察局打匿名电话叫他们放她出去。但那肯定是在董事会之后了。她虽然对自己说不会有事的,但心底里还是觉得不安。彼得要是比她想得还恶毒怎么办?他要是忘了呢?他要是生病或是出什么意外死了呢?到时候谁来救她?
“飞剪号”威武的发动机声响彻海湾。她的心情从恐慌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她被背叛了、被挫败了,她甚至还失去了莫巍。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了。他也许会漫不经心地想她去哪了,但鉴于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个白痴!”,他八成会认为她是受够他了。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跟他到英国,这种做法很傲慢。可是实际点看,任何男人都会觉得这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抓狂是有点愚蠢了。现在倒好,他们气冲冲地分了手,她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她甚至还会死掉。
远处发动机的嘶吼加强,“飞剪号”要起飞了。噪声响亮了一两分钟,然后开始变弱。按照南茜的推断,它这是爬升到远空去了。她想:“完了,我丢了生意,没了莫巍,八成要饿死在这儿了。不,我不会饿死,我会缺水,会在剧痛中狂乱地嘶吼着渴死……”
眼泪不知不觉滑下了脸颊,她用袖口将泪水拭去。她必须振作起来。肯定有办法出去的。她再次环视四周。她起身够吊钩。不行,桅杆太沉,她一个人搬不动。有没有办法把门劈开呢?她想起了中世纪地牢犯的故事。他们为了挖出一条逃生的路,徒劳地用指甲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抠石头。她又看看包里。她有一小把象牙梳、一管快用完的亮红色口红、三十岁生日时孩子们送的廉价的粉底盒、一条绣花手绢、一本记事本、一张五英镑纸币、几张五十美钞还有一支小金笔:没什么用得上的。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衣服。她的鳄鱼皮带上有个镀金的皮带扣。皮带扣针的尖儿说不定可以把门锁边上的木头挖掉。这么做很费功夫,但她有的是时间。
她爬下船,找到了正门的锁。门板很结实,但她不一定非得把它挖透:挖出个深槽以后说不定就可以撞开。她又喊了几声救命。没人应答。 飞剪号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