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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从博特伍德至希迪亚克(6)

飞剪号奇航 (英)肯·福莱特 8614 2021-04-06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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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更艰难了。他的膝盖痛得快撑不住了,如果有空间,他肯定会跌下去。他急躁起来,穿过小孔对着按扣片,戳了一下又一下。他变作幽闭空间恐惧症患者,开始惊惶地想:“我要憋死在这儿了!”他尽力让自己冷静。过了一会儿,他屏蔽掉所有痛苦,全神贯注地把刀片探到孔外顶到扣环上。他往外一推。扣环离开了铜扣,又掉了回去。他咬牙切齿,再试一次。

  这回按扣开了。

  他又在其他按扣上缓慢而痛苦地重复了此过程。

  他终于能把箱子推开两半站直身子了。他慢慢伸直腿,膝盖的疼痛也跟着变得剧烈,他差点就叫出来了。过了一阵,痛感缓和了一些。

  他要怎么做?

  他不能在这边下机。抵达纽约前他应该是安全的,但到那儿之后呢?

  他得留下躲在飞机上,夜里再溜出去。

  这或许可行,反正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整个世界都会知道是他偷了奥森福德夫人的珠宝。更重要的是,玛格丽特会知道。而他又不能在她身边跟她解释。

  他越想这种可能性越是愤恨。

  他之前也知道偷“德里套装”会威胁到他和玛格丽特的感情。可他想象的情况一直都是,在她得知此事的时候,他会在她身边尽力说服她。现在倒好,他可能得好几天后才能联系上她了;要是出了别的差错被抓,那就得几年。

  他猜得到她会做何感想。他和她做朋友,跟她做爱,还答应帮她找新家,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偷了她母亲的珠宝跑了,留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她会认为他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有珠宝。她会心碎,然后讨厌他,鄙视他。

  想到这里,他恼得直想吐。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玛格丽特对自己有多重要。她对他的爱是真的。他生命中的其他东西都是假的:他的口音、他的举止、他的衣服、他的整个生活方式全部是伪装。而玛格丽特爱上的是小偷,是没有父亲的工薪阶级男孩,是真正的哈利。这是他生命中发生的最最美好的事。如果他把它抛弃,他的生活会永远和现在一样充斥着虚假和伪装。而她让他有了得到虚伪之外的东西的欲望。附带网球场的乡村别墅依然是他的憧憬,但这憧憬里若没有她的存在,他是不可能快乐起来的。

  他叹了口气。哈利小子不再是哈利小子了。他也许是要变成男人了。

  他打开奥森福德夫人的大箱子,从口袋里掏出装“德里套装”的鞣革包。

  他打开包拿出珠宝,又看了看。红宝石发出红光,仿佛烧红的火炭。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这样的宝物了,他想。

  他将珠宝放入包中,怀着沉重的心情把它放回到奥森福德夫人的箱子里。

  第二十五节

  南茜·林汉坐在希迪亚克长长的海堤上靠近海岸的地方。这个航站楼就像海边小屋,窗台花箱里长有鲜花,窗上还有遮雨棚。

  但房子边上的无线电杆和屋顶上高高耸起的瞭望塔泄漏了它的实际用途。

  莫巍·拉弗斯坐在她旁边的条纹帆布躺椅上。海水簌簌地亲吻着堤坝,南茜闭上了眼。她昨晚没睡好。想起莫巍昨晚的不规矩,她不由扬起了嘴角。她很高兴自己没让他做到底。那样就太快了。现在她还能有所期待。

  希迪亚克是个渔村,也是海滨景点。海堤西边是阳光普照的海湾,里面浮着几艘捕虾船、摩托艇和两架飞机——一架“飞剪号”,一架小型水上飞机。东边是宽广的海滩,绵延数英里。大多数从“飞剪号”下来的乘客不是在沙丘上坐着,就是在沿着海岸线散步。

  两辆警车的警笛声打破了风景的静谧。车子开上海堤,下来七八个警察,他们快步冲进航站楼。南茜对莫巍喃喃地说:“看起来是要抓人了。”

  他点点头说:“不知道是谁?”

  “弗兰基·戈蒂诺,也许?”

  “不能——他已经被逮捕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出了航站楼。三个人上了“飞剪号”,两个去了海滩,两个上了路。看来是在搜捕什么人。“飞剪号”机组人员走过时,南茜问:“警察这是要抓谁啊?”

  他犹豫了一下,貌似不太确定是否应该泄露信息。后来他耸了下肩说:“是那个自称哈利·范东坡的人,但这不是他的真名。”

  南茜皱眉。“就是和奥森福德一家坐在一起的男孩。”她大概也知道玛格丽特·奥森福德迷恋上他了。

  莫巍说:“嗯。他下飞机了吗?我没看见他。”

  “我不知道。”

  “我之前就觉得他有点像小骗子。”

  “是吗?”南茜一直以为他是个家事很好的年轻人。“他举止很优雅呀。”

  “正因为如此。”

  南茜忍住没笑:莫巍似乎生性不喜欢举止优雅的男士。“我觉得玛格丽特对他很有意思。但愿她不要受伤害。”

  “我想她的父母会很庆幸躲过了这一劫。”

  南茜无法为这对父母高兴。她和莫巍在“飞剪号”的餐厅里亲眼见证了奥森福德勋爵的粗暴行径,这种人有什么遭遇都不算过分。然而南茜为玛格丽特爱上了一个举止不检点的人而感到遗憾。

  莫巍说:“南茜,我通常不是感情冲动的人。”

  她打了个激灵。

  他继续道:“我虽然几个小时前才认识你,但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我想用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去了解你。”

  南茜心想:你肯定不了的,你个傻瓜!但她还是很满足。她没有说话。

  “我考虑过到纽约之后离开你回曼城,但是我不想那么做。”

  南茜微笑。这正是她想听他说的话。她伸手摸他的手。“我很高兴。”她说。

  “是吗?”他向前倾。“问题是要不了多久,非军方的人想再穿越大西洋就不可能了。”

  她点头。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但她确信,只要有决心,他们两人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莫巍继续说:“如果我们现在分开,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几年之后了,这一点不夸张。这我不能接受。”

  “我也是。”

  莫巍说:“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回英国吗?”

  南茜微笑的脸僵住了:“什么?”

  “和我一起回去。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住酒店,或者买个别墅公寓什么的。”

  南茜胸中燃起一团怒火。她咬牙切齿,尽力保持平静。“你太异想天开了。”她轻蔑地说。她把脸别开,失望透顶。

  他被她的反应伤到了,很迷惑的样子:“怎么了?”

  “我有一个家,两个儿子,还有千百万的生意,”她说,“你让我把他们全扔了搬到曼城的酒店里?”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他愤怒地说,“和我一起生活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事。”

  “我是个有名节的寡妇,在社会上也有头有脸——我不要过得跟个被包养的情妇似的!”

  “听着,我想我们会结婚的,我确定我们会。但我不觉得你做好托付终身的准备了。你准备好了吗,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这不是重点,莫巍,”她说,虽然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也是重点,“我不在乎你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我只是讨厌你这样想都不想就认定我应该放弃所有跟你去英国。”

  “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在一起?”

  “你能不能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就先认定好答案?”

  “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答案有三个。我可以搬去英国;你可以搬来美国;或者我们两个都搬去百慕大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我的祖国正在打仗,我得加入战斗。可能我已经过了服役的年纪,但空军会需要成千上万个螺旋桨的,我比我们国家的任何人都要了解螺旋桨制造。他们需要我。”

  他每说一句话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你凭什么就断定我的国家不需要我?”她说,“我给士兵生产靴子,美国参战以后会有多得多的士兵需要结实的军靴。”

  “可我在曼城还有生意。”

  “我在波士顿也有生意——顺便提一句,那生意比你的大得多。”

  “女人不一样。”

  “女人当然一样,你个白痴!”她喊。

  她立马后悔用了“白痴”这个词。他怒得脸色铁青,她快把他气死了。他站起身。她焦急地想说些让他别走的话,可却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一转眼他就已经走掉了。

  “该死。”她忿忿地说。她气他更气自己。她不想把他推开——她喜欢他!几年前她就明白了,正面抗衡不是和男人打交道的正确方式:他们可以接受彼此的挑衅,但绝不会接受女人的。她在商场上收敛起了自己的争胜心,缓和了自己的语调,通过操控别人成就了自己,不是通过和他们吵架。才这么会儿功夫,她就把之前的总结忘得一干二净,跟近十年来遇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大吵了一架。

  她心想:“我真是个傻瓜;我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这是他吸引我的地方之一,这是他力量来源的一部分。他很强硬,但并没有像强硬的男人那样压抑着所有感情。想想他是怎么追自己的妻子追了半世界的,看看他是怎么在餐厅为犹太人挺身而出把奥森福德勋爵骂个狗血淋头的,记住他是如何亲吻我的……”

  讽刺的是,她都已经准备好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了。

  丹尼·莱利跟她说的父亲的事改写了她的历史。她一直断定自己和彼得吵架的原因是他嫉恨她的聪明。可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斗一般过了青春期就会消失:她自己的两个孩子曾像猫跟狗一样大战了将近二十年,现在却成了最好的朋友,对彼此无比地忠诚。她和彼得之间的敌意却一路持续到了中年。她现在能看出爸是始作俑者了。

  爸告诉南茜说她是接班人,彼得要为她工作,又跟彼得说了相反的版本,结果他们两个都想运营公司。不过他的筹谋能追溯到更早以前。她现在才意识到,父亲一直都不愿设定清晰的规则或是区分他们的职责范围。他常常买他们必须共享的玩具,有了不可避免的争执时他又拒绝当裁判。他们大到可以开车的时候,他又买了辆让他们两个人用的车:为了车子的事他们争了好几年。

  爸的策略对南茜很有效,这让她变得又精明又有主见。但是彼得却变得软弱、奸猾又小心眼。现在两人中的强者要掌管公司了,和爸的计划一样。

  这正是让南茜困扰的地方:什么都是“和爸的计划一样”。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另外一个人设定好的,胜利的喜悦也就变了味。现在看来,她的整个生活都好像父亲布置的家庭作业一样:她拿到“甲”了,但是四十岁的她上学显得老点。她咽不下这口气,想设定自己的目标、过自己的生活。

  其实刚才她正好有心情和莫巍虚心讨论他们的将来,但他那样断定她会抛弃一切跟他远走高飞,招惹到了她。结果没把他说通不说,她还把他气跑了。

  当然了,她没指望他会单膝下跪向她求婚,不过……

  她的心告诉自己,他确实应该求婚。她毕竟不是四处流浪的波希米亚人,她是天主教家庭的美国妇女。如果有男人想要她和他长相厮守,那只有一个方式能赋予他这种权利,那就是娶她。如果他做不到,就不该提任何要求。

  她长吁一口气。生气没什么大不了,可她竟然把他气走了。她实心实意地祈祷着,但愿这个嫌隙并不会持久。现在面对着失去莫巍的风险,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要他。

  另一个被她驱赶过的男人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奈特·里奇威。

  他站在她面前,礼貌地摘下帽子,说:“看来你把我打败了——又一次打败了。”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他永远都不会有能耐像爸一样建立和发展一个公司:他没那个眼光,也没那个决心。不过他聪明,努力又强硬,擅长管理庞大的组织。“奈特,如果能让你好受点的话,”南茜说,“我知道我五年前失误了。”

  “是生意失误,还是个人失误?”他说。他的口气暴露了他心底的愤恨。

  “生意。”她淡淡地说。他的离开结束了一段几乎没有开始的恋情:她不想谈那件事。“祝贺你结婚了,”她说,“我见过你妻子的相片——她很美。”这不是实话:她至多有几分姿色而已。

  “谢谢,”他说,“不过回到生意上,你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使用敲诈的手段,这让我很意外啊。”

  “这是收购,不是茶话会。这是你昨天跟我说的。”

  “说得好,”他犹豫了一下,“我能坐下吗?”

  她忽然很厌烦这样的客套。“有什么能不能的,”她说,“奈特,我们一起共事那么多年,还约了几星期的会,你坐下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他微笑。“谢啦。”他拉来莫巍的躺椅,转了一下,好面朝着她。“我试过在没你帮助的情况下收购布莱克鞋厂。这招很烂,我输了。我不该小瞧你。”

  “这毋庸置疑。”她意识到自己说得有敌意了,“我不会记你仇的。”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我还想买你的公司。”

  南茜吃了一惊。她差点就低估了他。她对自己说:别放下防线!“你在想什么?”

  “我会再试的,”他说,“不过下回的报价肯定会高一些。但更重要的是,我想你在身边——并购前后都是如此。我想和你达成协议,让你当通用纺织的董事,跟我们签五年的合同。”

  这出乎了她的意料,她都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她提了个问题:“合同?做什么?”

  “将布莱克制鞋厂变成通用纺织的分公司。”

  “我会失去独立自主的权力——我会变成打工的。”

  “这就要看我们怎么交易了,你可能还是股东啊。你可以在挣钱的同时依然独立自主的——赚钱的分公司我是不会插手的。但你如果赔钱了,那你的独立自主自然也会不见。我只开除失败者,”他摇摇头,“但你是不会失败的。”

  南茜的直觉是应该拒绝他。不管他的炮弹外裹了多少层糖衣,他还是想把公司从她手中夺走。但她又意识到,当即拒绝会是爸想要的结果,而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按照父亲的程序过生活了。但她又必须说些什么,于是就搪塞道:“也许我会感兴趣。” 飞剪号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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