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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囚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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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0年2月

  从绳子上打的结来看,他已经在这个莫霍克村子里度过了三个月。最初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只知道他们与抓住他的那几个印第安人不同,只知道那几个印第安人害怕他们。

  当时,在那几个带他来到这里的印第安人开口说话,并且指着他时,他已经精疲力竭,站得双脚麻木了。新来的那几个印第安人有所不同,他们穿着御寒的软毛和皮革衣服,而且许多男人的脸上都有文身。

  其中一人用刀尖戳了戳他,让他脱掉衣服。他被迫赤裸站在那个长长的木屋里,几个男人——还有女人——用手指戳他,嘲笑他。他的右脚肿得很厉害,那个深深的伤口已经感染了。他仍然能够走动,但是每走一步都会将疼痛传到腿上,而且他还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烧。

  他们猛地推他,将他朝屋子的门边推去。外面有许多吵闹的声音。他意识到了自己将要受到夹道攻击,两排叫嚣着的野人,全都拿着枝条和棍棒。身后有人用刀尖戳他的屁股,他感觉到一小股温暖的血液沿着腿流了下去。“跑!”他们用法语喊道。

  地面被踩踏过,积雪被踩实,变成了脏兮兮的冰。后面有人猛推,让他趔趄着走进骚动的人群中,双脚感觉火辣辣的。

  人们用棍棒来回击打他,用枝条鞭打他的后背,他剧烈地摇晃,但一路上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直立状态。没法避开他们的击打,他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走,尽可能地加快速度。

  快走到终点时,一根棍子直接挥舞过来,狠狠地击打在他的肚子上,他蜷缩起身子,然后又有另外一根棍子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无力地倒进雪地里,破烂的皮肤几乎感觉不到冰冷。

  一根鞭子抽在他的双腿上,然后又狠狠地抽打到他的腹部。他下意识地迅速抬起双腿,再次翻身,然后发现自己用双手和双膝趴在地上,仍然在前进。鼻子和嘴巴里流出来的血液,混杂进冰冻的泥土里。

  他爬到了终点,刚才的击打仍然刺痛着后背,他抓住一间长屋的柱子,慢慢地让自己站了起来。他转身面对着他们,仍然抓住那些柱子,不让自己倒下去。他们喜欢这样,他们在大笑,发出尖厉的叫喊声,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恶犬。他鞠了个躬,然后头晕目眩地站直身体。他们笑得更厉害了,他总是知道如何取悦人群。

  然后他们把他带进屋里,给了他洗澡水,以及些许食物。他们把他破烂的衬衫和肮脏的马裤还给了他,但是没有把外套和鞋给他。屋里很温暖,有几个相互间隔的火堆沿着长屋燃烧着,每个火堆上面都有敞开的通风孔。他爬到角落里,手捂在马裤的隆起裤缝上面,然后睡着了。

  在这次接纳仪式后,莫霍克人基本上对他漠不关心,也没有特别残忍。他是这间长屋里的奴隶,生活在屋里的人都可以使唤他。如果他听不懂命令,他们会给他演示——只演示一次。如果拒绝服从,或者假装不懂,那么他们就会打他。不过,他能够与他们享用同样的食物,他们也在长屋尽头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地方,供他睡觉用。

  因为是在冬天,所以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收集柴火和打水,尽管偶尔会有打猎的队伍带上他,让他帮忙宰杀猎物和搬肉。那些印第安人没有花大力气和他沟通,但是通过仔细聆听,他学会了一点莫霍克语。

  他开始特别谨慎地试着说几个字。他最先选择和一个女孩开口说话,觉得她没有那么危险。她注视着他,然后大笑起来,开心得就好像听见乌鸦开口说话一样。她叫一位朋友来听,然后又叫来一位。她们三个蹲在他面前,捂着嘴轻笑,侧眼打量着他。他把会的词语全部说了出来,指着各种物件:火堆、锅、毯子、谷子,然后指着头上的一传鱼干,扬起了眉毛。

  “Yona'kensyonk,”他的新朋友立即说道,然后在他重复这个词的时候咯咯地笑了。在接下来几天和几个星期里,那几个女孩教了他许多。正是从她们那里,他才最终知道了自己在哪里。或者准确地说,不是在哪里,而是在谁的手里。

  她们自豪地告诉他,说她们是Kahnyen'kehaka,发现他并不知道时,她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莫霍克人——易洛魁联盟东大门守护者。他则是Kakonhoaerhas,和她们讨论了许久,才确定了这个词的准确意思。有个女孩拉进来一条狗解释说明,他才最终明白那个词语的意思是“狗脸”。

  “谢谢。”他说道,然后用手指摸着浓密的胡须。他朝他们露出牙齿,然后低声吼叫,让她们都尖声笑了起来。

  其中有个女孩的母亲对他有了关注,见他的那只脚仍然肿着,她便带来了药膏,给他冲洗了那只脚,用地衣和玉米皮包扎起来。那些女人开始在他给她们拾柴或打水回来时对他讲话了。

  他没有尝试逃跑——暂时还没有。这个村子的冬天很漫长,经常下雪,刮凛冽的寒风。没有武器,跛着脚,而且还没有好天气的帮助,在这种情况下他逃不远。他在等待时机。夜晚他会梦到已经失去的世俗之事,经常在黎明时闻到鲜草的气味醒来,欲望的液体温暖地泼洒在小肚子上。

  ****

  那个耶稣会会士来的时候,河流的边缘仍然结着冰。

  罗杰可以自由在村子里活动了。哨兵岗的那些狗开始吠叫,说明有人到来时,他正在外面。人们开始集合,他也好奇地跟着他们去了。

  新到来的是一大群莫霍克人,有男有女,全部徒步,带着常见的赶路用的装备。这有些奇怪,之前来到村里的这种人都是打猎的小队伍。更奇怪的是,这些人还带来了一个白人——冬天的苍白阳光把他的金色头发照得闪亮。

  罗杰想靠得更近看清楚,却被几个村民猛推了回去。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白人是一位牧师:他绑着皮革护腿,穿着莫卡辛皮鞋,鹿皮披肩下面露出了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袍。

  那位牧师并没有表现得像俘虏,也没有被捆绑。但是罗杰还是觉得他是被迫上路的,他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有着紧张的纹路。牧师和其他几位同伴走进酋长开会的长屋里,但罗杰从来没有进去过,但是他听那些女人们说过。

  他自己那间长屋里的一个年长女人看见他在人群里闲逛,严厉地命令他再去拾柴回来。他去拾柴,然后没有再见到那位牧师,尽管能够看到那些新到来的印第安人,他们分散到了各个长屋里,坐到火炉面前取暖。

  村子里有事情发生了,他能感觉到置身于旋涡当中,但是无法理解。晚上,男人们坐在火堆旁边谈话,女人们则边干活,边喃喃细语,但是她们讨论的内容,远在罗杰的基础理解能力之外。他问其中有个女孩关于新访客的事情,她只知道她们来自于北边的一个村子,她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知道与穿黑袍子的人有关。

  一个多星期后,罗杰与打猎的队伍外出了。天气寒冷,但视野清晰开阔,所以他们走得很远,最终发现并猎杀了一只驼鹿。罗杰被惊住了,不仅是因为那头驼鹿的硕大,也因为它的愚笨。他能够理解猎人们的态度:杀死这种东西并没有荣耀,它只是食物而已。

  食物确实很多。他像一头驮骡那样负着重担,超出的重量让他那只跛着的脚支撑得很辛苦。在他们返回村子时,他已经跛得特别厉害,无法跟上打猎的队伍,而是掉了队,拼命地与他们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免得自己在森林里迷路。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他最终一瘸一拐地走到可以看见村子木栅栏的地方时,几个男人正等待着他。他们抓住他,把他扛着的肉拿走,推搡他走进村里。他们没有把他带去他自己的长屋,反而去了中央空地远端的一个小棚屋。

  他懂的莫霍克语不多,没法提问,而且也觉得他们不会回答。他们把他推进那个棚屋,然后丢下了他。

  屋里烧着一小堆火,但是从明亮的外面进来后,屋里显得特别黑暗,让他暂时看不见东西了。

  “你是谁?”一个惊讶的声音用法语说道。

  罗杰眨了几次眼,看到火堆旁边有个瘦小的人影站了起来。是那位牧师。

  “罗杰·麦肯锡,你呢?”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他感觉到一阵意外的幸福感突然涌上来。那些印第安人不在意他叫什么名字,他们需要他做事情时,就会叫他狗脸。

  “亚历山大。”牧师走向前来,显得既开心,又不敢相信,“亚历山大·弗雷格神父。你是英格兰人?”

  “苏格兰人。”罗杰说道,然后突然坐下去,瘸着的那条腿崩溃了。

  “苏格兰人?你这么来这里了?你是士兵?”

  “囚犯。”

  牧师蹲到他的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他很年轻,也就三十岁左右,尽管他白皙的皮肤因为寒冷的天气而皲裂和发红。

  “你要和我一起吃吗?”他指了指那几个装着食物和水的陶罐和篮子。

  对于牧师来说,用自己的语言说话似乎就是解脱。罗杰能够自由地说话,也同样感觉到宽慰。吃完了饭,他们都大致地了解了彼此的过去——尽管都还没有解释为何落得这般境地。

  “他们为什么把我和你关在一起?”罗杰问道,同时擦着嘴上的油。他觉得不是为了给牧师做伴——就他所注意到的事情来看,莫霍克人并没有那么体贴。

  “说不准。我其实很讶异能够看到别的白人。”

  罗杰看了看棚屋的门。门稍微动了动,有人在外面。

  “你是囚犯吗?”他有些惊讶地问道。牧师犹豫片刻,然后耸耸肩,露出淡然的微笑。

  “这个我也说不准。在莫霍克人看来,一个人要么是Kahnyen'kehaka,要么是其他人。如果是其他人,那么宾客和囚犯之间的界限就可以瞬间改变。我在他们中间生活了好几年,都还没有被他们接受进部落里。我仍然是‘其他人’。”他咳嗽起来,然后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被他们抓来当囚犯了?”

  罗杰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被人背叛了,”他最终说道,“被出卖了。”

  牧师同情地点了点头。“有人会来把你赎回去吗?如果有希望得到赎金,他们会花心思让你活着。”

  罗杰摇了摇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没人。”

  ****

  黄昏时分,通风孔里照进来的光线变得暗淡,他们坐在下面的黑暗中,对话也停止了。棚屋里有火盆,但是没有木柴,火堆逐渐熄灭了,棚屋似乎已经被人遗弃。屋里有一个用木杆制成的床架,但是除了两张破烂的鹿皮,以及角落里的那一小堆家庭残渣,棚屋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你在这里——这个棚屋里——很久了吗?”罗杰最终打破沉默问道。他几乎看不到牧师,尽管从通风孔里还能看到黄昏最后残余的光线。

  “没有。他们今天才把我带进来,在你来之前没多久。”牧师咳嗽起来,在压实的泥地板上不舒服地挪动身子。

  情况看似不妙,但是罗杰觉得还是不提及比较得体,也没有那么令人惊恐。毫无疑问,牧师和罗杰自己都显然知道“宾客”和“囚犯”之间的界线被越过了。牧师做了什么事情呢?

  “你是基督教徒?”亚历山大突然打破沉默说道。

  “是的。我父亲是牧师。”

  “噢。请问……如果他们把我带走了,你能为我祈祷吗?”

  罗杰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而且这与阴暗的环境没有关系。

  “可以,”他尴尬地说道,“当然可以,如果你想要的话。”

  牧师站起来,开始在棚屋里面不安地走动,没法停止下来。

  “或许不会有事情,”他说道,但是他的语气是在说服自己,“他们还在做决定。”

  “决定什么?”

  罗杰感觉到了,而非看到——牧师耸肩。

  “决定我的死活。”

  罗杰找不到恰当的话语来回应,所以他们再次陷入了沉默。罗杰紧挨着坐在冰冷的火盆旁边,歇着他那只瘸掉的脚,牧师则来回踱步,最终才安坐到他旁边。他们没有说话,靠得更近,分享着温暖,夜晚将会非常寒冷。

  罗杰身上盖着鹿皮刚要睡着,突然门响了。他眨着眼睛坐起来,看到了明亮的火光。

  棚屋里来了四个莫霍克勇士,其中一个勇士朝火盆里扔了一抱木柴,然后把他拿着的火把插进木柴堆里。其他几个人无视罗杰,把弗雷格神父拉了起来,然后粗暴地脱掉了他的衣服。

  罗杰稍微起身,本能地站起身子,却被打倒在地上。牧师睁大眼睛迅速给了他一个眼神,祈求他不要干涉。

  有个勇士将自己的火把靠近弗雷格牧师的脸,说了些听上去像是问题的话,没有得到回答,然后便将火把往下拿,贴近牧师的身体,照红了他的白皮肤。

  火把在牧师的小腹徘徊,让他脸上冒出了汗,但是他的表情仍然一片谨慎的空白。那个勇士突然将火把朝牧师身上戳,牧师不禁往后退。那四个印第安人大笑起来,又那样做了一次。这次牧师有所准备;罗杰闻到了毛发被烧焦的气味,但是牧师没有动。

  玩够了这个把戏,两个勇士抓住了牧师的胳膊,把他拖出了棚屋。

  如果他们把我抓走,就为我祈祷。罗杰慢慢地坐起来,恐惧得感到身体上的汗毛有些刺痛。他能够听到那些印第安人相互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但是没有听到牧师的声音。

  亚历山大的衣服被抛弃在棚屋中,罗杰捡了起来,仔细地拍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它们叠起来。他的双手在颤抖。

  他尝试去祈祷,但是发现很难将精神集中在祈祷上。在他的祈祷词上面和周围,他能够听到一个低弱、冰冷的声音在说话:他们把我带走的时候,又有谁为我祈祷?

  ****

  他们给他留下了火堆,他试着去相信那意味着他们没有打算立马杀死他。给死囚犯提供慰藉也不是莫霍克人的行事方式。过了一段时间,他盖着鹿皮侧身蜷缩着躺着,看着火焰,直到被恐惧折磨得精疲力竭,然后才睡着。

  他睡得很不安,被拖曳的脚步声和很多人的说话声吵醒。他猛地醒过来,从火堆旁边翻身起来蹲着,疯狂地寻找防卫的方式。

  门帘被掀起来,牧师赤裸的身体摔进棚屋里。外面的嘈杂声消失了。

  亚历山大挪动身子,呻吟起来。罗杰迅速过去,跪到他的身边。他能够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那是铜被烧热时的气味,就和他屠宰那头驼鹿时闻到的气味一样。

  “你受伤了吗?他们做了什么?”

  他紧接着就知道了答案。他有些谨慎地将牧师翻身,看到他的脸上和脖子上流着闪亮、鲜红的血液。他一把抓来牧师的长袍给伤口止血,然后将他缠结的金发拨到后面,发现他的右耳已经不见了。某种锋利的东西将他下巴下面大概三英寸见方的皮肤割掉,同时也割掉了一只耳朵和一部分头皮。

  罗杰绷紧自己腹部,将长袍紧紧按在牧师的严重伤口上。他用手按住伤口上的长袍,将牧师无力的身体拉到火堆旁边,然后将剩下的那些衣服和两张鹿皮盖到牧师的身上。

  牧师现在正在痛苦地呻吟。罗杰给他洗脸,喂他喝了一点水。

  “没事的,”他反复低语道,尽管他不确定牧师是否能够听得见,“没事的,他们没有杀死你。”他不禁思考,他们要是杀死他,会不会更好些?他们的这种做法,只是为了警告牧师,或者只是更厉害的虐待的前奏?

  木柴已经烧成了碳,在泛红的光线中,牧师伤口里渗出来的血液呈黑色。

  亚历山大牧师不停地抽动,伤口的疼痛同时造成和抑制了他身体的不安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睡,结果罗杰也睡不着,几乎就和牧师一样备受煎熬。

  罗杰因为无能为力而诅咒自己,他愿意尽全力去缓解牧师的疼痛,哪怕是短暂的缓解。这不仅仅是同情,而且他自己也知道,亚历山大牧师的微弱喘息声,让罗杰忘不了牧师被割掉的耳朵,让他充满了恐惧。如果牧师能够睡着,那种声音就会停止,那种恐惧在黑暗中也会减弱一点。

  他初次觉得自己理解了是什么东西让克莱尔·兰德尔行动起来,让她走上战场,用双手救治受伤的人们。缓解别人的疼痛和死亡,就是平息自己对疼痛和死亡的恐惧。为了平息自己的恐惧,他几乎愿意做任何事情。

  最终,无法再忍受牧师的低声祈祷和被压抑的呜咽,他躺到了牧师旁边,将他抱到了怀里。

  “嘘,”他说道,嘴唇靠近牧师的脑袋,他希望自己靠近的是牧师有耳朵的那侧,“静下来,休息吧。”

  牧师的纤瘦身体靠着他颤抖,肌肉因为寒冷和疼痛痉挛着。罗杰麻利地揉搓牧师的后背,用手掌擦热他冰冷的四肢,然后将两张破烂的鹿皮盖到他们身上。

  “你不会有事的。”罗杰用英语说道,知道说什么不重要,只要说话就行,“好了,不会有事。好,那就继续。”他之所以说话,既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是为了分散牧师的注意力。亚历山大赤裸的身体给他的感觉隐约有些令人震惊——既是因为没有感觉不自然,也是因为他感觉到了不自然。

  牧师紧贴着他,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说什么,但是罗杰的皮肤能够感受到他的泪水。他让自己紧紧抱住牧师,上下揉搓他那满是疙瘩的脊柱,逼迫自己只去思考如何停止牧师的严重颤抖。

  “你可以是一条狗,”罗杰说道,“一条被虐待的走失的狗。如果你是狗,我会替你解决痛苦,我当然会。不,我不会那样做。”他对自己嘟哝道,“我想应该打电话给讨厌的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

  他拍了拍亚历山大的头,小心地避开伤口,想到自己会粗心地碰那片见肉的血腥伤口,他浑身就冒起了寒冷的鸡皮疙瘩。尽管牧师的脖子和肩膀十分冰冷,但是他脖颈上的头发却被汗湿得软绵绵的。他下半身更暖和,但也没有特别暖和。

  “没有人会这样虐待狗,”牧师低声说道,“该死的野人!让警察去抓他们!把他们该死的照片登到《泰晤士报》上,去向国会议员投诉。”

  一阵惊恐得不能称作笑意的感觉贯穿了罗杰的全身。他用力抓住牧师,在黑暗中来回摇晃他。

  “休息吧,我的朋友。就这样,好的,休息吧。” 异乡人8:穿越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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