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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代马依风 燕泊 6075 2021-04-06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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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后的祁京城延续着新春的喜悦,皇宫内虽发生了剧变,却丝毫未能影响人间的欢乐。越过宫墙,沿祁水而上,走过十里,那是祁京城最快活的土地。马行街的窑姐们袅娜多情地舞着,唱着,笑着,剪碎的花纸被抛向夜空,随焰火一道奔涌升空,荡漾着银箔的祁水无声地流淌,人们肆意挥霍着他们的自由与春光,将一切不美不净的东西丢进角落,痴笑着送走又一年的元夕。

  两条街外,萧瑟的北风吹打在祁京府的白纸灯笼上。灯光如水,满地银霜。宣伽的热汗已经被夜风吹凉,黏在背上也未觉不适。他静静等候半晌,听到门后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便躲入对面的小巷,匿在黑暗中观察。

  “军爷,我真没见过府尹,我这一天都待在府里,根本没出去过!”是路达的声音。

  那边的士兵又盘问了几句,路达一五一十地问答,士兵摆摆手,示意路达可以离开了。路达叹了口气,迈上台阶,向四处张望几眼,抬步往家走。

  宣伽躲了一阵,见士兵返回府中,便轻声走出,跟上路达。

  路达沿着祁水东岸的街市回家,宣伽提防着街上的士兵,走走停停,所幸路达走得不快,他勉强还能跟上。

  自打离开宫城,宣伽便动身赶往朱雀街,在确认岑氏并未因他的事而受牵连后,他悄然返回王府,王府果真已被殿前司的人马包围。他在附近探听一阵,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赶来祁京府,看看能不能找人带他出城。

  宋恪发完请帖后就回了家,只有路达留在署中。宣伽一路跟随,到达了距城门不远的小巷。路达在这儿停下步子,宣伽躲在另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见四下无人,低声喊道:“路达。”

  路达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惊喜地喊道:“殿下?”

  宣伽站在黑暗里,并不走出,对路达说:“能帮我弄一张路引和户籍纸么?”

  “……路引好办,户籍纸有点麻烦,”路达想了想说,“殿下先进屋,外头冷。”

  宣伽犹豫片刻,路达忽然意识到什么,勉强一笑,说:“那殿下在巷子里避避风,我去给你拿路引。”

  “多谢了。”宣伽站进巷子中,他今日四处赶路,腿脚酸痛却不敢坐下,担心一坐便失去警惕,让殿前司的人逮住。

  路达很快跑了出来,抓着两张薄薄的纸和几块银锭走到宣伽面前,全部递给他,说:“这是路引和我的户籍纸,殿下收好,记得看好纸上的内容,不要问话的时候对不上。”

  “好。”宣伽将东西收进算带,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少尹在哪儿吗?他什么时候去焉陵?”

  “少尹要去焉陵?”路达懵然地看着宣伽,说,“为什么去焉陵?”

  看来王舣被调往焉陵的消息还未传入祁京府。

  宣伽解释道:“他被调往焉陵了,就在今天早上。”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么这么突然?”路达忍不住问道,“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不清。”宣伽道,“昨晚我陪挞懒在邀雪楼喝酒,今早午时才醒来,醒来后就被阿燕引去了襄楼,本来是要抓挞懒与蒋淞,结果入了蒋淞的局。我逃出来后,徐信带着我进宫,我去睿思殿找皇上......皇上已经被他们害了。”

  “殿前司的人说,太子伙同殿下与魏氏造反,二殿下发现后命蒋淞镇压,但魏氏的私兵将殿下和太子送出了宫,现正到处抓你们。”

  宣承?宣伽一僵,问:“你有太子的消息么?”

  “怎么会有,”路达苦笑一声,说,“我一整天都待在南衙,还是傍晚才知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宣伽搓了搓手,看了一眼巷子外,人似乎多了起来,便对路达说:“你回去吧,小心外头的人。”

  “稍等,”路达解下身上的绵裘,递到宣伽手里,“殿下千万保重身体。”

  他刚说完,巷子外忽然一阵喧嚷声:“谁在那儿!”

  殿前司的红灯笼照亮了地面,两名士兵抓着银枪冲了进来,路达喝道:“快跑!”

  宣伽蒙头跑向巷子的另一端,士兵并未立刻追上来,身后响起他们的喝骂声,随着他的狂奔,路达颤抖的痛呼逐渐远去,又是一条新的街道。

  宣伽躲进一处邸店的马厩,藏身在挡板下。他拼命思考,不停打量周遭,忽然站起身,奔向街上,顺着街道一路找寻,终于在一条小巷的入口处找到了一间灰墙小屋。

  他一脚踹开屋门,里头散发着腐臭与荤腥的气息。地上压着一大块厚重的木板,用榫卯绞合在砖地上。宣伽动手拔开木榫,一把抬起木板,朝底下望了望。沟渠内黑黢黢,深不见底。宣伽屏住呼吸,从蹀躞带上摸出一只火折子,吹亮了,看准沟渠的地面,往下一跃。

  火折子只有两只。宣伽照出距自己最近的岔路口,感觉了一会儿方向,走进东向的岔路,脚下飞快,遇到路口便停顿,判断出方向后,一点点靠近了城门。

  沟渠截止于城门东侧。要出城,只能通过别的途径。宣伽望着出口处的木板,吹灭火折子,陷入沉思。

  忽然,不远处响起脚步声。

  宣伽紧贴墙壁,听出是三名藏身在沟渠中的乞丐,松了口气,但乞丐的声音不断朝这边来,他随之摸向腰刀,盯住前方的黑暗。

  就在他犹豫是否出声时,三名乞丐骤然扑来,凶狠地将他摁倒在地,笑道:“捡着个落单的!”

  “嘿,还挺有钱。”一个乞丐从他衣中掏出路达给的那几块银锭,笑呵呵地分给同伴,“拿去买酒。”

  宣伽抓起刀柄敲向对面,又一脚踢去,乞丐翻倒在地,另两人猛扎上来。一人死死压住他的肩膀,一人不断挥拳击打。宣伽逃了近四个时辰,手脚已濒无力,此时被两名乞丐揪着打,只能护住脑袋,别的地方却是顾不上。

  方才被他踹倒的乞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提醒另外两人:“别打狠了,留点力气喝酒。”

  说完,乞丐蹲身摸索宣伽的革带,一一扯下上头的物件,解开几只袋子,将东西倒到手里,发现都是些写字的纸,便扔进水沟。

  宣伽瞪大了眼,看着绣袋里收着的那张纸落入水沟,浑身僵住,愤怒如火一样烧上心头,轰地炸响在胸口!

  他卯足了力,一把推开两个乞丐!

  紧接着冲到水沟边,用刀一下一下地打捞那张纸。

  乞丐们看他模样滑稽,嬉笑着推了他一把,他身体一轻,跌入沟中。

  二月的渠水如冰刀般凿开他的心肺,搅起一阵连血带肉的痛楚。这阵痛楚凛冽如夜风,他像冻坏了似的抖个不停,抓住那张湿透了的纸,靠在沟渠边,倍感绝望,倍感甜蜜。

  纸上写:

  此地有崇山峻岭。

  此地有崇山峻岭。

  乞丐们离开后,宣伽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发现他们给一道出口留了门,趁第三个乞丐尚未爬上去,宣伽攀上石墙,用力挤开木板,趴在了砖地上。乞丐们见他已奄奄一息,都不愿再靠近,转身离开小屋,留下他一人仰面躺着。

  过了半晌,宣伽喘匀了气,捡拾好身上仅存的四样东西——腰刀、路引、户籍纸、打湿的纸,爬起身上路。

  宣伽望向泛着紫灰色的天幕,星河万丈,照亮他脚下的路。他动身接近城门,缩进一家油铺的木桶后,凝视天空,星星不变,天空却逐渐转为如墨的深黑。

  三更天的鼓敲响:“咚!——咚!咚!”

  宣伽撑着身体,看向从城门外驰来的一辆辆载有煤炭的板车,等炭商与守城的卫士交代完毕,宣伽跟随其中一人,到了一家打烊的茶铺。他走上前,敲敲那人的桌子:“有笔生意,做不做?”

  “哦?”炭商上下打量宣伽,看不出这灰头土脸的小子能跟自己做什么生意,“你说。”

  “你带我出城,我把这刀给你。”宣伽说着将刀递过去。

  炭商取下刀鞘,端详须臾,说:“不做。”

  宣伽沉住气,问:“不值还是不想?”

  “不值也不想。”炭商把刀丢回去,宣伽接住了,说:“这刀比你今晚运的所有炭都值钱。”

  炭商笑了笑:“就因为太值钱,所以不值也不想。”

  宣伽皱起眉,将刀尖抵在炭商的胸口,压低声说:“留下你的住处,来日送你花不完的钱。”

  “那也得有命花,”炭商的声音冷了,“把刀放下,否则我立刻叫人。”

  宣伽心一横,一把勒住炭商的脖子,刀架在他颈边,说:“现在就送你上路!”

  炭商看宣伽年纪轻,没料到他真敢动手,顿时有些怕了:“别动手!我送,我送。”

  宣伽松开人,抱着刀坐到对面的长凳上,夺过炭商的钱褡子,放他去卸货。

  炭商卸完货回来,说:“车上都空了,装个人立马会被那些赤佬发现,你说咋办吧。”

  宣伽四处张望,见油铺空着几只桶,就说:“你跟他们说你买了油回去。”说完宣伽将油桶抱上板车,盖上盖之前,对炭商说:“我杀你只要几个弹指,别做些有的没的。”

  板车的轱辘滚动起来,向城门的方向骨碌碌地驶去。宣伽心里没底,说狠话是一回事,动手又是另一回事,如果盐商真将他卖了,他也必定下不了手。

  他蜷在油桶里,油桶里原本装着猪油,夜里气温下来了,猪油全成了白色的膏体。宣伽睁着眼,随着板车的颠簸,油块哒哒地砸在他脸上,又被体温融开,化成一滩滩飘着白渣的粘液。

  板车在城门口停住,炭商与士兵交谈了几句,板车继续前进。

  宣伽感受着路边的变化,城里的地是平坦的,出了城,就开始凹凸起伏。一感到板车的颠簸变得剧烈,宣伽即刻顶开油盖,钻出油桶,往车下跳。

  炭商吃了一惊,忙回头看向城门。

  四个士兵握着枪,就跟在十几步外! 代马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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