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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就好像没得停了似的,一直下一直下。不知是接近傍晚还是乌云的原因,天空一片昏暗,加上这里的周遭环境,一切都显得阴森可怖,季警官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划拉着手机。
黎月白一直在小屋子里转悠,他从书桌上拿起那个躺倒的相框。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挺干净的,唯独这个相框布满灰尘,但是也没有被扔掉。这是一张余家辉夫妇二人带着余又彩和余又天的合照,这个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已经泛黄。从照片上老夫妇二人的状态可以看出,这张照片最起码有十五年了。
黎月白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拿给季无渡看看,外面余家辉喊俩人吃饭。
乡野间的饭食本身就比较粗茶淡饭,虽然看的出来,余家辉还是花了点心思的,但是整个桌子看上去仍然是绿油油的一片,唯一的荤腥就是那盘西红柿炒蛋了。黎月白倒是挺入乡随俗,吃的挺香的。这季警官就不一样了,这一桌子基本都是他的死敌,芹菜,菠菜,荠菜,韭菜,菜菜致命。
吃饭期间,洪以秀又像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农妇一般,不停地让他们多吃点,还告诉他们,她和余家辉两个人近几年戒荤腥,所以没有肉食,要他们多担待。
黎月白好打发,温顺地像个第一次去丈母娘家的新女婿似的,什么都说好,什么都没关系。季警官就不一样了,完全没点寄人篱下的样子,筷子时不时的挑两下白米饭,也不吃,饶是洪以秀瞎了一只眼也看的出来他不喜欢这样的饭菜。
洪以秀:“小伙子没对象吧?”
季无渡抬头,冷不丁对上她那一睁一闭的眼睛,“啊?”
洪以秀:“这么会挑食,以后成家了,老婆孩子不吃的东西,还得你吃啊。”
季无渡:“……..”
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外面依旧黢黑一片,雷声滚滚,雨势也不见小。
季无渡盘坐在床边,一边看手机一边时不时的抬眼去看坐在椅子上的黎月白,心里想着:之前刑侦科休息室那么大的床,都不愿意跟我趟一块,今天这么小一张床,翻个身都能碰到,我看他怎么睡,这地上也没法睡人,总不能趴桌子上睡一宿吧。
这么想着,黎月白突然站起身朝他走来,“你车上有换洗衣服吗?”
“有啊,怎么了?”
“总不能穿成这样睡觉吧。”
季无渡上下打量了下两人的衣着,嗯,是不太适合。一般干刑侦的,车上总会备一些换洗衣物,因为什么恶劣的环境他们都会接触,有的时候甚至会沾上尸水,抓捕犯人时,摸爬滚打是常有的事,与歹徒搏斗的时候衣服都能撕了。
季无渡去车里取了两身衣服,幸好车上带的不是衬衫西裤,而是两套偏运动风的套头衫,是季无渡为数不多的休闲装,正好可以拿来当睡觉的衣服。
他给黎月白递过去一套,季无渡转过身去就开始解衬衫的纽扣。老房子因为常年失修的缘故,墙角处有了一丝裂缝,又因为雨太大的缘故,水正沿着裂缝往屋子里隙,墙角处有些霉黑了,距离裂缝不远的地方挂着一个挂钟,或许是电池不够电的原因,秒针正无力的滴答滴答的在原地止步不前。
门窗隔断了外面的雨声,屋子里只有季无渡换衣服的声音,黎月白也背过身去,十分迅速的换好了衣服,等他转过身时,那位季警官正慢条斯理的卸下手表。
季无渡的衣服,黎月白穿着肉眼可见的大了,但是总也比小来的强。在这荒野乡村外面还下着雨的地方,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难熬了,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
黎月白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多,也是毫无睡意。他顺手从包里把余又彩的相关档案拿了出来。季无渡见状,也凑了过来。
“她这一家子都太奇怪了,但我又说不上来。”黎月白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小声说道。
“是太奇怪了,感觉没有一个正常人。她老公还有她婆婆的死亡时间颇有蹊跷,还给孩子改姓,这又是为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找到她,明天去她那个哥哥那摸摸情况?”
“也是住这个村子吧?”
“嗯,是的,但是好像跟老两口来往也是甚微。”
“我记得余生风说过,外公外婆是坏人,难道是老两口做过什么刺激到他的事了?”
“一个智力不全的孩子说的话怎么可信。”
“我反而觉得一个智力不全的孩子的话是最真实的,因为他没有那个脑子去撒这个慌。”
说到这,季无渡将腿抬到椅子上,双手抱住膝盖,皱着眉头瞥了瞥嘴,“晚上你睡外边。”
“什么?我睡外边?这外面下着雨,你让我睡外边?”
“不是,我没让你睡门外,我是说我俩谁床的时候,你睡外侧。”说着季无渡朝床比划到,“懂吗?床的外侧,你睡外侧,我睡里侧。”
黎月白算是见识到了啊,站起来一八几的大男人,还是个刑侦二级警督,神神叨叨到这种地步“你是真怕啊?”
“我有必要说谎吗?其他我不说,就现在你让我在太平间,跟一堆尸体睡一块,我都不带眨一眼的,但是要是涉及到神神鬼鬼的东西,我真有点发毛,就这洪以秀,我看她就挺毛的,我觉得她挺邪门的。”
“她是挺邪门的,一会儿一个样儿。哎?你说她真会算命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她今天说你快要遇到真爱了,啧啧,恭喜啊黎警官,单身生涯即将结束了。”
黎月白捋了捋有些长的衣袖,不禁嗤笑,“这你也信?看来你迷信程度真挺深的。我看你还是别回去,跟着这洪以秀学点本事吧。”
这吃过晚饭后,就再也没听到余家辉老夫妇的动静了,好似家里没有这两个人似的,房间里连灯光都没有,寂静的很。
黎月白伸头朝走廊斜对面的屋子望去,里面黢黑黢黑的,没有一点光亮。
“他们睡这么早吗?还是出门了?”
“下这么大雨,出什么门。年纪大的人睡的都比较早而已吧。”
“难道是出去捉鬼了?”黎月白故意说道。
“嘶,你怎么这么欠呢?赶紧睡觉,明早早点走,这破地方我是不想待下去了。”
夜风乍起,带响了走廊里吊着一串的神铃,“叮铃,叮铃”的,声音缓缓的在这山间里回荡。
“这声音可真诡异啊。”季无渡缩了缩脖子,长腿一跨,就爬去了床的里侧。
黎月白将手中的资料收到背包里,顺手将背包放到床头。他看了眼床铺,大个子的季警官一躺,已经没剩多大的空间,无疑俩人今晚会密切接触,他努了努嘴,怔楞了一会儿。
“看什么?上来啊,是你要住这的,不好睡你也得忍着。”
其实好睡不好睡的,黎月白是无所谓,主要和一个男人躺一张床上,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他还是有点阴影,虽然他心里知道季无渡和那个人天差地别,但是年少时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挥散的。
上一次,被季无渡箍着睡了一宿,他已经觉得是个奇迹了,这次竟然是在两人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再次同睡一张床。虽说两个男的睡一起,根本没有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别扭。
“你不睡,我可睡了啊。”说着季无渡伸手去关床头的灯。
黑暗中,无论什么声音都显得尤其清晰,外头的雨声,因为门窗隔断,也没那么大声了,只有远处几声闷雷时不时的响起,挂钟的秒针努力想要往前跳一步的声音也变得分外清晰。
黎月白磨磨蹭蹭的爬上床,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团起来,尽量不去碰到季无渡。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也是那么清晰,黎月白感到季无渡鼻息里的气穿过他的脖子,萦绕在他周身。黑暗中,季无渡不禁弯起一侧的嘴角,不多时,他就入睡了。
呼吸声越来越缓慢了,渐渐地变得匀速,黎月白侧对着他,依然睁着眼睛,忽然想到上次,他将他用力一拽,按在胸前的场景,这么多年了,他排斥与所有人的肢体接触,但是那一次,包括这一次,他竟然没有那么抵触季无渡,难道是觉得他与自己经历相似,潜意识里对他有了一种信赖?
这么想着,忽然后头的人开始不安分,喜欢箍着别人的习惯又上来了,季无渡手臂在睡梦中搭上了黎月白的肩头,然后越箍越紧,腿也开始缠上黎月白弯着的腿。
黎月白伸手去扒他的手臂,没想到这季警官是遇强则强的人,你黎月白越是用力,他季无渡比你更用力,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醒着的。
黎月白在他的怀抱下,艰难的翻着身,忽又被他用力一带,黎月白整个人埋到了季无渡的胸前。黎月白小小声的呼唤着他,但这个说着在别人床上会睡不着的季警官,睡的比谁都沉。
黎月白从他的胸前抬起脑袋,借着远处一阵阵闪电的光,看向季无渡的面庞,他微微蹙着眉,高挺的鼻梁骨连接着眉骨,形成一个好看的T形,薄削的嘴唇轻轻的抿着,黎月白仿佛透过他紧闭着的双眼看到了他平时一本正经地说着一通歪理的样子,他忽然毫无征兆的轻轻地将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就这样,他也没有再去挣扎了,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无渡觉得手麻,艰难的睁开眼,呵,好嘛,不同的场景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黎月白被他圈在怀里,手臂被他结结实实的枕着,他没有抽出手臂,没有去推他,安安静静地垂着眸子盯着他的眼睫毛。
忽的,一声巨雷将季无渡惊了一跳,他抬头朝窗外望去,窗口那抹黑一团,像是有谁站在那。接着第二道闪电划过,闪电的光照亮窗口,洪以秀那瞎了的半边脸被照得分外清楚,她披散着花白的头发,正站在窗外笑着朝他们看着,季无渡双眼瞬间瞪大,瞳孔飞快的聚了焦,他不顾怀中的黎月白,抽出手臂,去开床头的灯,然后跨过黎月白去开房门。
黎月白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惊醒,立马清醒着跟了上去,季无渡虽嘴上说着怕神怕鬼,但是在抓人这种事情面前,他还是毫无顾忌的。
他朝走廊的窗口那边跑去,但是却没有看到人影。
黎月白跟了上去,“怎么了?”
“刚刚我看见洪以秀站在窗口那朝我们房间里看。”季无渡四下观望了下,并没有看到洪以秀的身影。
“没有人啊,会不会是你睡迷糊了,看花眼了。”
“不可能,我看见了,她还在笑。”
说罢,季无渡转身朝老夫妇的房门走去,抬手开始拍门。
奇怪的是,拍了半天,里面并没有一点反应。季无渡伸手拧开门锁,打开灯,房间里跟客厅一样,布置可怖阴森,没有一点人气。
“人呢?”
“人怎么不见了?”
两人又在客厅,院落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老夫妇的踪影,雨一直在下,从未停过,闷雷也一直在响,时不时劈下两道厉雷。
“他们什么意思?”
“监视我们?”
“现在离开,还是在这等着他们回来?”
“不能走,这边有不少谜团,我感觉他们会回来的,总不至于因为我们丢了这边的。” 上潼警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