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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873(19)

危险的财富 (英)肯·福莱特 8532 2021-04-06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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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奇着了魔一般审视着这一切。一开始,托尼奥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米奇怀疑他是否会做出某种疯狂的举动。接着,恼怒代替了恐惧,他张开嘴表示抗议,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恳求的手势,但很快也放弃了。最后,他的脸皱成一团,就像一个快要哭起来的孩子,然后他转身便跑。门口的两个人连忙给他闪开路,他冲出大厅跑到了街上,连自己的帽子也不要了。

  米奇很是高兴,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衣帽间的男人们干咳着,掩饰自己的尴尬。一位年长的会员嘀咕道:“你有点儿太强硬了,皮拉斯特。”

  米奇立刻说:“是他罪有应得。”

  “那是,那是。”这位长者说。

  爱德华说:“我得喝点儿什么。”

  米奇说:“给我要杯白兰地,好吗?我最好去追一追席尔瓦,别让他钻到马车轮子底下去。”说完便冲出门去。

  现在到了他计划最微妙的部分,他要让那个被他毁掉的人明白,米奇是他最好的朋友。

  托尼奥急匆匆朝着圣詹姆斯大街的方向走,也不管自己是去哪儿,冲撞着路上的行人。米奇跑了几步赶上他。“我说,席尔瓦,我真是非常非常抱歉。”他说。

  托尼奥停住脚步,脸上带着泪水。“我完了,”他说,“一切都完了。”

  “皮拉斯特根本不听我的,”米奇说,“我尽全力……”

  “我知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没做成。”

  “但你努力了,我真希望有什么办法表达我的谢意。”

  米奇犹豫了一下,心想,该不该现在就提他工作那件事呢?他决定大胆一些,说:“实际上倒有个办法——不过我们还是另找个时间再谈吧。”

  “不,现在就告诉我。”

  “我觉得不好。还是等等吧,哪天再说。”

  “我不知道我还会在这儿待几天了。到底是什么办法?”

  “嗯……”米奇假装尴尬,“我想,科尔多瓦部长最终会找一个人来替代你。”

  “他现在就需要这么个人。”托尼奥那泪迹斑斑的脸上现出理解的神色,“没错——你应该去接下这份工作!你太合适了!”

  “如果你能说句话……”

  “何止说句话啊,我要告诉他你很帮忙,费了不少精力让我摆脱这些麻烦。我敢肯定他会任命你。”

  米奇说:“我真希望这不是趁火打劫。我觉得这么做实在太卑劣了。”

  “一点儿也不。”托尼奥两只手握住米奇的手,“你是个实实在在的朋友。”

  第五节九月

  1

  休六岁的妹妹多萝西正在替他叠衬衫,把衣服装进他的旅行箱。休知道只要她一上床,他就得把衣服重新叠一遍,因为她叠得太乱了,不过现在他得装作她干得非常好,还不断鼓励她。

  “再跟我讲讲美国的事。”她说。

  “美国非常非常远,早晨的阳光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到那儿。”

  “他们整整一上午都待在床上?”

  “是的。然后,他们在午饭的时候起床,吃早餐!”

  她咯咯地笑起来:“他们真懒啊。”

  “倒不是。你看,他们那儿直到午夜天都是亮的,所以他们必须彻夜工作。”

  “那么他们睡得很晚!我喜欢晚睡,我喜欢美国。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

  “我也想带你去,多蒂。”休心里有些难受,他好几年都不会再看到小妹妹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变样儿了。那个时候,她就明白时区是怎么回事了。

  九月的秋雨敲打着窗户,海湾下面,呼啸的狂风卷起巨浪,但屋里却点着煤火,地上铺着软乎乎的炉边地垫。休又装了几本书:《现代商业方法》《成功的商务员》《国富论》和《鲁滨逊漂流记》。皮拉斯特银行的那些老职员对他们所谓的“书呆子”不屑一顾,总爱把“经验是最好的老师”那句老话挂在嘴上,但他们都错了,休花了很短时间就弄清了银行各个部门的职能,就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掌握了其中的原理。

  他这时候去美国正好赶上危机。在19世纪70年代初,好几家银行放出大额贷款,购买投机性的铁路债券,1873年中期铁路建设出现了问题,银行便开始吃不消了。几天前,杰伊·库克公司——美国政府的代理人——破了产,把华盛顿第一国民银行拖下了水。当天,伦敦就通过横跨大西洋的海底电缆得知了这一消息。现在,五家纽约银行已经暂停办理业务,其中包括大银行联盟信托公司以及老字号的力学协会联盟信托。证券交易所关上了大门。生意会下滑,成千上万的工人会丢掉饭碗,贸易会受到拖累,皮拉斯特的美国办事处将会缩小,更加小心谨慎——这一切会让休很难做出什么成绩。

  到目前为止,危机对伦敦的影响不大。银行利率已上升一个点达到百分之四,伦敦一家与美国有密切往来的小银行倒闭了,但没有造成恐慌。即便如此,老塞思坚持认为今后会有麻烦。他现在相当虚弱,已经搬进了奥古斯塔的房子,大部分时间待在床上。但他十分固执,拒绝辞职,一直坚持要带领皮拉斯特家族渡过难关。

  休开始叠他的衣服。银行给他买了两件新外套,他怀疑是他母亲劝说他的叔公批准了这项开销。老塞思跟皮拉斯特的其他成员一样,把钱攥得很紧,但他喜欢休的母亲,实际上,这些年来她一直靠塞思给的一小部分津贴过活。

  母亲还坚持让他们允许休在临走前有几个星期的假,给他更多的时间准备,跟亲友们道别。休付不起往返福克斯通的火车票,她在儿子去银行上班以后也很少见到他,因此她想在他出国之前好好跟他待一段时间。八月份他们大多待在海边,而奥古斯塔和她的家人已经前往苏格兰度假。现在假期已经结束,到了休跟母亲说再见的时候了。

  他心里正想着母亲,她恰好走进了房间。这已经是她守寡的第八个年头,但她依然穿黑戴素。她也不想再结婚了,尽管这很容易,她依然十分漂亮,长着一双宁静的灰眼睛,一头金发十分浓密。

  他知道她很伤心,很多年都见不到他。但她把这种悲伤留在心里,从不说出来。她倒是分享着他那兴奋和激动的心情,以及一个新的国家带来的挑战。

  “差不多该上床睡觉了,多萝西,”她说,“去把你的睡衣穿上。”多蒂刚一出房间,母亲就开始重新叠休的衬衫。

  他想跟她谈谈梅茜,但觉得很害羞。奥古斯塔给母亲写过信,这他知道。母亲也可能从其他家庭成员那里听说过什么,甚至在她仅有的几次去伦敦买东西时跟他们见过面。她听到的故事可能跟真实情况相差十万八千里。过了一会儿,他说:“母亲……”

  “什么事,亲爱的?”

  “奥古斯塔伯母说的话并不都是真的。”

  “用不着这么客气,”她苦笑了一下说,“奥古斯塔多年来一直在造你父亲的谣。”

  休为她的坦率感到吃惊。“你认为是她告诉弗洛伦斯·斯塔沃西的父母,说他是一个赌徒?”

  “这一点我很肯定,没办法。”

  “她为什么这样?”

  他母亲把手里的衬衫放下,想了想。“奥古斯塔原来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她说,“他们家在肯辛顿卫理公会会堂做礼拜,因此我们两家就认识了。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很任性,被惯坏了。她的父母很普通,她父亲是一名店员,后来自己开店做生意,最后在伦敦西部的郊区有了三个小杂货店。但是,奥古斯塔命中注定要追求更高的东西。”

  她走到雨水打湿的窗户边往外看,眼里看到的并非波涛汹涌的英吉利海峡,而是逝去的岁月。“她十七岁的时候斯特朗伯爵爱上了她。这男孩很可爱,面目清秀,出身高贵,很富有。他的父母看到他要娶一个杂货商的女儿,吓得不得了。不过,她非常漂亮,而且,虽然年轻,但她身上已经有了一种尊贵气质,能够应付大多数社交场合。”

  “他们订婚了吗?”休问。

  “没有正式订,但大家都觉得大局已定。这时候就发生了一起可怕的丑闻。她父亲被人指控在自己的店里刻意造假,缺斤短两。一个被他解雇的售货员去贸易委员会告发了他。据说他甚至欺骗了教堂,他们原本从他那儿买茶叶,供应周二晚上《圣经》阅读会什么的。他差点因此坐牢,但他坚决否认一切指控,到头来也没弄出什么结果。但是,斯特朗却把奥古斯塔甩了。”

  “她一定很伤心。”

  “不,”母亲说,“不只是伤心,她简直气得发疯。她一直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现在她最最想要的是斯特朗,可偏偏得不到他。”

  “所以她心灰意懒,就嫁给了约瑟夫伯父。他们是这么说的。”

  “要我说,她是一气之下嫁给了他。他比她大七岁,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说,这个差距太大了。当时他也不比现在好看多少,但他非常有钱,甚至比斯特朗还富有。她为他做了一个好妻子能做的一切,这倒应该夸她。但约瑟夫不是斯特朗,她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那么斯特朗呢?”

  “他娶了一个法国女伯爵,后来死在一次狩猎事故上。”

  “我都有点儿同情奥古斯塔了。”

  “不管她拥有多少,她总是想要更多,更多的钱,为她丈夫争取更重要的工作,为自己争取更高的社会地位。她雄心勃勃,为自己、约瑟夫和爱德华争这争那,是因为她仍然渴望斯特朗可能给她的一切,比如名分,传代的家宅,还有无止境的清闲生活,不用工作就能得到的财富。但是,斯特朗并没有给她这些,实际上,他给了她爱情。这才是她真正失去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无法弥补。”

  休跟母亲从来没有这么亲密交谈过。他觉得自己该把心里话说出来。“母亲,”他开口说,“提到梅茜……”

  她满脸疑惑:“梅茜?”

  “那个女孩……整个事情就是因为她,她叫梅茜·罗宾逊。”

  她这才明白了:“奥古斯塔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的名字。”

  他犹豫了,接着脱口而出:“她不是什么‘不幸’的女人。”

  母亲很尴尬,男人从来不会跟自己的母亲提到卖淫这种事。“我知道。”她说,眼睛看着别处。

  休硬着头皮往下说。“她是下层出身,这一点没说错。她还是犹太人。”他看着她的脸,发现她很吃惊,但并没有惶恐不安,“此外她没什么不好。实际上……”他犹豫了一下。

  母亲看着他说:“怎么?”

  “实际上,她还是一个处女。”

  母亲的脸红了。

  “我很抱歉提到这些事情,母亲,”他说,“但是,如果我不说,你就只能听信奥古斯塔伯母的说法。”

  母亲顿了顿:“你喜欢她吗,休?”

  “很喜欢。”他感到自己的眼泪快流出来了,“我不明白她怎么会消失不见了,我弄不清她去哪儿了。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地址。我到她原来工作的马厩去问,也去了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阿盖尔寓所。索利·格林伯恩也喜欢她,他也跟我一样莫名其妙。托尼奥·席尔瓦认识她的朋友埃普丽尔,但托尼奥已经回了南美,我无法找到埃普丽尔。”

  “真是太奇怪了。”

  “我敢肯定这是奥古斯塔伯母搞的鬼。”

  “我也觉得是她。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但她什么诡计都使得出来。不过,你现在应该往前看,休。波士顿会给你机会的。你必须勤勤恳恳努力工作。”

  “她真个非常特别的女孩,母亲。”

  他看得出来,母亲并不相信他的话。她说:“不过,你会忘记她的。”

  “我觉得我不会。”

  母亲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说:“你会的,我保证。”

  2

  在梅茜跟埃普丽尔合租的阁楼房间里,墙上只挂着一张画。那是一张艳俗的马戏团海报,上面的梅茜穿着光闪闪的紧身衣,站在狂奔的马背上。下面是一行红色的字:“神奇的梅茜。”这张画并不真实,因为马戏团没有白色的马,梅茜的腿也没有画得那么长。不过她还是很珍惜这张海报。这是那段生活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此外,房间里只有一张很窄的床、一个脸盆架、一把椅子和一个三条腿的凳子。两个女孩的衣服挂在墙上的钉子上。窗户上满是泥垢,没有窗帘。她们总想让这个地方保持干净,但这根本不可能。烟囱上总有烟灰落下来,地板缝里也会钻出老鼠,尘土和昆虫从窗框和四周的裂缝进入房间。今天下起了雨,雨水透过窗台和天花板的缝隙滴滴答答流下来。

  梅茜正在穿衣服。现在是犹太新年,“生命之书”已经打开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在想,这本书为她新的一年写了些什么。她从来没有真正祈祷过,但她却诚心诚意抱着希望,盼着她那一页出现一些让她高兴的事情。

  埃普丽尔去公用厨房沏茶,现在急匆匆一脚闯进门里,手里拿了一张报纸。“这上面写的是你,梅茜,你快看看!”她说。

  “怎么了?”

  “是劳合社新闻周刊。你听这个,‘梅茜·罗宾逊小姐,原名米利亚姆·拉宾诺维奇。若罗宾逊小姐与格雷律师学院的律师古德曼和杰伊先生联系,将会获悉令她受益之信息。’这应该是你!”

  梅茜的心直跳,但她脸上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冷冷地说:“这是休干的,我不会去的。”

  埃普丽尔一脸失望的样子,说:“也有可能是哪个疏远的亲戚给你留下一笔遗产啊。”

  “我还有可能是蒙古女王呢。我可不会去格雷律师学院碰那个运气。”她略显轻率地说,但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她每一天、每个夜晚都在思念着休,这让她十分痛苦。她还不太了解他,却又无法忘掉他。

  但她还是定下心来,忘记他。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他每天晚上都去阿盖尔寓所,对马厩的主人萨缪尔斯刨根问底,伦敦廉价的寄宿地有一半他都去问询过。随后,他就不再调查了,梅茜觉得他已经放弃了。现在看来他改变了战术,试图拿报上的广告找到她。他这般苦心寻找,再躲避下去就很难了,而她心里又很想再次见到他。但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那么爱他,不忍心让自己毁了他。

  她两手穿进紧身胸衣。“请帮我把后面系上。”她对埃普丽尔说。 危险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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