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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法师守护......这么说来,他先前所言都是骗局?”郑萦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感觉自己又被欺骗了。
“不太可能,他那副样子不像是作假,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身旁有人守护,也有可能当时那人不在他身边。”王珝思考道,“以此推测,有两种可能,此事要么是其师长给与他的试炼,要么其中隐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要深。”
要是按照第二种可能来思考,那就是陆象山用一些手段知道自己学生出事后,特地派过来一位弟子在一旁看顾。也就是说在陆象山看来,此事须得有法师境界的实力才能自保抑或护人周全。
“那我们还要追查此事吗?”李清歌在一旁问道。如果是存斋先生磨砺弟子的手段,那他们贸然参与进去自然不好,而要是章梦飞意外被卷入漩涡,那这可就有的说道了。
“此事从长再议,我们先赶路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细细计较。”三人讨论了一会,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王珝无奈建议道。
李清歌和郑萦也没有异议,三人便就此出发,和章梦飞背道而行,沿着官道北上。
......
王珝三人都是修行之士,更何况王珝还是法师,因此乘云而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小城。
随意拣选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王珝要了两间上房,然后吩咐小二点了些饭食,在自己房中用过以后才来到郑萦和李清歌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见其中有人应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郑萦和李清歌二人也是刚刚用餐完毕,见王珝进来,郑萦道:“静川师兄,你可曾想好如何去做?”
王珝沉默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考虑:“我的想法是我和你们两人分开,你二人先行上路,我自去折返探查,得到结果后再回来与你二人汇合。”
郑萦张了张嘴,但话语尚未出口便被李清歌打断,素裙少女看着王珝,声音清冷:“师兄没有把握?”
“我不确定,所以不敢让你二人涉险。”王珝语气真切,“虽然章梦飞身边也只得一位法师,但法师之间亦有差距,我可能还不是他对手。所以他有信心护着章梦飞,我却不敢大意。
“而且往好的地方想,说不得都是我们多虑了呢,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或者那位法师已经替章梦飞报了仇还查明了真相,我去了也没什么用。这样的话,一人快去快回也是方便。”
听闻此言,郑萦和李清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转而谈起了其他话题。
......
次日清晨,趁郑、李二人还在洗漱,王珝当先一步出发,折返回了海边。
虽然王珝他们把章梦飞救了起来,但谁也不知道他在海上究竟漂流了多久,被抛入海中时又在何处。
因此王珝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章梦飞气息。
在发现章梦飞身边竟有一位法师守护时,王珝就知其中另有隐情,于是赶紧从章梦飞身上取来一缕气息以备后用,此时果然派上用场。而那位法师当时并没有阻止,或许是默认,或许是没有发现王珝的小动作。
以这缕气息为参依,王珝快速勾勒出了章梦飞这几日的行动轨迹,顺着轨迹而行,最终在一处海域停了下来。
从此处开始直到被救起的地点,这一段路程中章梦飞的气息都有些模糊杂乱,想必是海水浸泡、遮掩之故。而在此之前,则十分清楚明确,当是一直待在船上的缘故。
确定了地点后,王珝辨明方向,又从此处出发,沿着章梦飞告知的航线向目的地赶去,不一会就看见了一艘正停住不动的破损客船。
“那位法师已经来过了?不对,看这船只受损严重,似乎不太像是儒家的行事风格。”王珝散去足下水云,略作遮掩后便来到了船上。
如同章梦飞描述,这艘客船的形制就是普通的三层船只式样,只不过现在其上多有破坏和火燎痕迹,似乎遭遇了意外。
“没有血迹,难道弃船而逃了?”
王珝扫视了一眼甲板,忽然皱起眉头,足下用力,踏碎木板,来到了甲板下面,看见了一幅恐怖的画面。
甲板下层的水手房间内,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干尸,个个面容狰狞,身体僵劲扭曲地被随意摆放在一起,双眼怒睁露出獠牙。
在这密闭的狭小空间内,尸身上有淡淡白毛生出,似有尸变之象。
“萨满的巫咒?果然是胡人的手段。”王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又回到了甲板上。
正当他想去查看一番船长和乘客的房间时,忽然似有所觉,转头看向天边。
只见一道人影身上笼罩着一层淡白色光焰,快速向着这艘正在沉没的客船赶来,速度之急,在下方的海面上压下了一道风痕。
感受那股浩然正气,王珝知道这就是章梦飞背后的存斋先生插手了,他叹了口气,没有阻止来人。
见船上的不知名法师没有阻拦自己,来者也松了口气,知道大概率是友非敌,便略略放慢了速度,身上的光焰也消退了不少,缓缓落到船上。
见来人已至船上,王珝便行了一礼,问道:“道友来此,想必也是为胡人而来?”
“正是。”来者不敢怠慢,还了一礼,“在下接到同门传讯,言此处有胡人奸细图谋不轨,因此匆匆赶来。不过看如此景象,想必道友已然除去贼人了。”
“并非如此,我来时已是如此景象,恐怕是贼人杀人灭口之后弃船而逃了。”王珝否认道。
“这,”来人思量了一下,“还请道友与我共同探查一番。”却是想把王珝留在身边,免得放走可疑之人。
这未曾出口的言下之意乃是情理之中、老成之言,而且王珝问心无愧,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好说,不知道友姓名为何?”
“在下洛子安,象山门下。”
果然,王珝点了点头,看来此事并非是存斋先生早先谋划,但其现在必然有所察觉。
二人一番自我介绍后,便开始检查起这艘客船来。先后到不断进水的底舱、塞满尸体的甲板下层和已经倒塌的上层房间转了一圈,发现了不少线索。
洛子安从甲板缝隙中捡起一根黑色的毛发,仔细检验后对王珝道:“此物是北胡修行界人士身上常见之物,配合先前尸体来看,基本可以肯定有北胡的修者曾经来过这艘船。”
“不仅如此。”王珝操纵水蛇搬开一块倒塌的厚重木料,“你看这里,能想到什么?”
洛子安看向王珝示意之处,只见倒塌的木料下面,一堆陶片之中有一个盆口破裂的瓷盆,上面刻满了各种经文祷言,似乎与佛门相关。
而盆中内部有莲花纹路刻绘,周围除了放着几根未烧净的蜡烛,还有半盆纸灰在其中,似乎是某种民间宗教仪式的场所。
“这个东西,似乎有些眼熟。”洛子安不禁走上前去,在灰烬中摸索一阵,拾起来一枚草编的草鱼,“草编、陶瓷、莲花纹、似佛非佛的经文、烧融的蜡,莫非是......”
王珝稍一打量,略做思考,便知道这是何物,于是念诵起一段记载来:“......堂中置一盆,又一盆覆之......视盆贮清水,水上编草为舟,帆樯具焉......烧巨烛于堂上,戒恪守,勿以风灭。”*
“白莲教!”洛子安讶异出声,“他们竟然又和北胡勾搭起来了?”
“看来是这样,这是典型的白莲秘术,盆中置物,以此指化,行呼名夺象之举,就是不知道他们用这草鱼拟化了什么。”王珝虽然已看穿,但还是假装没有发现白莲教的谋划,打算交由洛子安自己去发现,免得他心下生疑。
白莲教传自罗教,是当年罗教衰落后分裂出来的一派,行事比起罗教也更为激进。
而这个陶盆,就是白莲秘术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
这种秘术来历古老,能追溯到上古先民之时,其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由内而外,借物寄形;二是由外而内,呼名夺象。
借物寄形,就如王珝先前所说的那个故事一般,欲要渡水,无船可用,则盆中贮水,水上置放草舟,自然有大舟浮于河面。夜晚行路,不见光源,则置烛于屋内,路上行人自然有天光下照,探明前路,凡此种种。
但这只是小术,不仅仪式容易被破坏,而且费时费力,常常事倍而功半。随着时代的发展,比其更加便利的术法也先后被开发出来,所以白莲教之人就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呼名夺象之用上。
呼名夺象,一开始是朝廷行军观测地形所用,能将周围数十里地势显现在一块不足一尺方圆大小的区域内,后来被代代高人相继改良,范围扩大的同时也逐渐能够观察到更多东西,比如云气、地气,甚至是,龙气。
在行事激进,常常煽动流民起义的白莲教手里,这术法用来观测什么不问便知。
“以鱼比龙,戏于白莲之间。这白莲教好大的胆子,竟然妄图干涉龙气!”洛子安略一思考,也明白了其中底细,怒哼一声,干脆挥手击碎了瓷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乃儒学门人,自然忠诚当今朝廷,平日里便极为厌恶白莲教、罗教这些勾结异族,试图颠覆神州之人,更何况今日发现了白莲教观望龙气的痕迹,便大为光火。
也不想想,这东西是他们能插手的吗?
“等等,这个是......”本打算冷眼旁观洛子安毁坏现场,但王珝忽然发现了异状,招手摄来一块瓷片,他盯着侧方的截面皱眉不语。
“怎么了,难道这玩意还有其他用处?”洛子安见王珝这幅凝重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我们怕是遇上大麻烦了。”长出了一口气,王珝看向洛子安,“洛兄,此事牵扯甚广,只你我二人参与进去,恐怕就栽了,还是速速禀报师门长辈吧!”
*文中王珝所念,出自清代小说家蒲松龄所作的《聊斋志异·卷四·白莲教》,卷六还有一篇同名文章。 蓬莱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