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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是谁没能看清，那男人是明笑阳幼时的同窗，名叫王朔。这个王朔是工部一个四品少监的儿子，与明笑阳同岁入学，虽是官家子弟却性子软弱受人欺负，也因其父曾经无官无职，入赘了江南一带有名的陶瓷大商王家，得王家资助找关系某了个工部无关紧要的小文书一职之后才慢慢混成了个四品官。
书塾里的子弟几乎都是出身于世代簪缨的官宦人家，便对王朔这种出身持嘲讽蔑视的态度，时常欺辱。
明笑阳看不惯，因替王朔打抱不平，还被周老翰林开除过一回。
王朔有个小两岁的妹妹名叫王嫣，长大后生得如花似玉，聪慧贤良颇有才情。
皇帝曾欲将她配与赵安辰为妃，遭到了赵安辰“严重”拒绝。王家因此成了嫁女儿被拒婚的笑柄，许多人背后嚼舌根，说一个借商贾之力某得仕途的小官家女子竟妄图高攀凤子龙孙太不知羞耻，活该被拒受人嘲笑。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对王家心有愧意，便答应给王嫣寻门别人不敢嚼舌根的好姻缘。
这因缘便是武国公府，皇帝想让明笑阳把这门亲事接了。明瑞然没什么意见，白赫云也意见不大，十九岁的明笑阳意见很大，说王嫣那样的女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又借着家族修学为由，躲去了白氏土之一族总部所在的江宁府。
这笑话就更大了，京中盛传武国公府的小公爷明笑阳为了拒婚竟跑了近两千里。自此京中无人不知王家女被拒婚两次的事，茶余饭后若有提起，均掩面笑之。
其实两次亲事都不是王家去找皇帝求的，而是皇帝主动要给王家说亲，但坊间定会以为是王家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这王嫣本是个好姑娘，没做错什么就在最好的年纪被广为嫌弃，甚至好多人都伸着脖子等着看笑话，看最后到底是谁家的儿子会娶这个被群嘲的姑娘为妻。
京中有名望的好门第自然不愿接这个笑话，所以王嫣到了二十岁都没嫁出去。这倒也罢了，王朔和其父在官场上也会因这事被人说三道四，十分难堪。
皇帝无法，将王父叫到宫中，想酌其才能给他升升官，用提拔作为补偿。王父却道自己老了，希望把这圣恩让给自己儿王朔。皇帝见王朔也是恩科榜上有名，并非酒囊饭袋，便应允了。
王朔步步高升，一年时间就超过了其父，但王嫣还是无人问津。
奇怪的是，这王嫣最后嫁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成了敦王妃。
这门亲事不是王家的主意，也不是皇帝的主意。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敦王是唯一一个自请远封的王爷，十九岁离京，南下三千里去了封地宜州。照理说这二人应当没什么相识的机会，敦王自离京后也没回来过，不知怎么，就千里迢迢下了聘将王嫣娶了去。
皇帝还写了一封信给敦王，说了王嫣的事，还夸奖敦王体贴，了结了皇帝一桩心事。敦王却回信说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南下以前在京中偶然一遇，当时只觉得王嫣温婉清丽，也并未放在心上，之后在封地住习惯后想要娶妻，便莫名忆起了王家姑娘，也不知为何，居然日益思念了起来，就成了这门亲事。
缘分历来奇妙，皇帝年轻时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见敦王如此说，也就信了。
自从王嫣成了敦王妃，王朔的官运更是亨通得让皇帝都觉意外，绩考年年极优，又赶上工部侍郎病逝出缺，他本就在工部任职，就成了该职的不二人选。皇帝仔细看来看去，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准其补缺，升任了工部侍郎，离从二品工部尚书仅有一步之遥了。
明笑阳跟着赵安辰回到暖园，在缘室一边喝茶一边听林丹生说秘密。还不等林丹生慢慢阐述前因后果，明笑阳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谁杀了明笑阳？”
这话问得林丹生肝胆一颤，庆王曾嘱咐过他要注意措辞，千万不能说“谁杀了明笑阳”，只能说“谁害的明笑阳。”否则会激怒宁王。
林丹生怯怯地看向赵安辰，没见有多么愤怒，但还是心有余悸地朝明笑阳使眼色，叫他不要这么问。
明笑阳不解，奇怪道：“怎么了？你怪怪的？你不是要来跟宁王殿下说明笑阳是被谁弄死的吗？我也很想知道，保证不外传，我发誓！”
林丹生怕了他了，道：“好好好，这就说。”
明笑阳如今身体不好，不仅畏寒，还经常疲累，大白天的就犯困，打了个哈欠就地躺了听他说。赵安辰叫人给他拿了厚厚的棉被和枕头，还燃了暖暖的地龙。明笑阳嘴上说着这样不好，容易睡着，身体却老老实实地钻了进去，歪在赵安辰身边倒着。
林丹生笑了笑，忽觉宁王殿下很体贴，也不像传闻那样恐怖，心安了不少，说话也不语无伦次了，格外顺畅。
三年前京城临县一处下等妓馆发生了一起女童自杀事件，死亡女童十二岁自缢于妓馆内，死时为完璧之身，但浑身是伤，据猜测是不堪打骂寻了短见。这本来是件没人关心的事，但妓馆里的人收拾女童遗物时发现了一份吏部盖印的官员任命书，这事传了出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任命书是司天监上任监正程监正的任命书，程监正是老天师的徒弟，也是林丹生的授业恩师，当年曾是风光无限的人物，程监正说句话，皇帝都要走走心。死在妓馆的女童最终确认身份为程监正的亲孙女，正经官宦家的孙小姐。
这事惊动了皇帝，责令刑部去查，刑部三天就回去复命了，只道是子孙无能家道中落了，才导致女童落入了那等境地。
查不出来也正常，毕竟是个死绝户，又没权没势的窑姐自杀了，谁会真的卖力查，无非是应付交差罢了。
皇帝斥责了刑部办事不利，再三斟酌钦点了武国公的养子，当朝二品金紫光禄大夫明玦来接这个案子，照理说办案子刑部不行，还有大理寺，慎刑司，实在不行还有御下龙鉴司，怎么也不会交到文职光禄大夫的手里。
这的确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办好了，苦主是个绝户死人，连声谢谢都捞不着，要是捉出真凶，还少不了要得罪人。办不好，又要像刑部一样被皇帝斥责。
这案子事关林丹生恩师，所以林丹生也一直悄悄和明玦有接触，尽力提供帮助。在案情有所进展的时候，明玦就失踪了，明笑阳也是因为去寻找明玦而被害。
当时，明玦查案时发现老鸨神色闪烁，定然有鬼，就将老鸨拖进刑部大牢动了大刑才说出这个女童是妓馆幕后老板送去的，到时就已经半死，第二日就死了。之前查了该妓馆在户部的登记，这个老鸨就是老板，也没有合伙人。又经过一番严刑拷打，打得死去活来才得知了一个名字：柳慈。
听到这，明笑阳立刻精神了：“柳慈？哪个柳慈？”
林丹生道：“洛阳柳慈，就是洛阳最大青楼如意台的老板，深查后发现，此人有户籍，却没有祖籍，真乃奇事。她在官府户籍迁入记录为空白，并且无父无母，自成一户，官印也对，合法居民。叫来管户籍的人来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有印象。”
明笑阳道：“这事不像是她做的，是不是弄错了？”
赵安辰问：“你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丹生很惊奇，想不到宁王殿下是个多话又好奇的人，与传闻相去甚远。
明笑阳道：“就是我在江陵府修学那半年认识的，没跟你说过。”
赵安辰的脸色明显阴了下来：“哦？”
明笑阳忙解释：“我是说过你出宫后，我认识的人都让你认识，但我在江陵府时你也没在呀，不能算我隐瞒不报。”
赵安辰道：“你狡辩？”
明笑阳道：“她这人我只是认识，也不是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回来后没联系，我也想不起来跟你说呀。”
赵安辰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林丹生道：“这个柳慈是个没有亲人没有背景的孤女，八岁时凭一己之力夺了江南盐商陈玉和的所有产业，十五岁一连开了四处宝隆赌场，十六岁开了洛阳如意台，像那种做皮肉生意的下等小妓馆她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怎会是幕后老板。明大人也多方查证未得结果，除了那老鸨子的口供以外，再无其他证据。从柳慈的经历来看堪称传奇，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明大人便从她的过往入手。”
明笑阳道：“嗯，她确实有宝隆赌场，我也是在那认识她的。你接着说。”
林丹生道：“江南盐商陈玉和，此人也只有户籍，没有祖籍。按洛阳官府户籍文书记载，他是带着京城官府户籍迁移文书到洛阳入户安家的，但明大人在京城官府户籍记录中找不到此人，京城从来就没有过陈玉和这个人。而柳慈夺产也是在陈玉和全家被灭门的一个月内。”
明笑阳越发吃惊了：“这太霸气了吧，一个八岁小孩为劫财灭了一门？”
林丹生道：“这是悬案，没有定论，不知道为什么被灭门了，一夜之间全家七口被一群闯入陈府的黑衣人全部杀害。听家中众多仆人说，那些黑衣人不避人，入府后，将府上所有人都聚在园内，分出主仆，把主人全部杀了，仆人一个没动，留了好几十个活口，就走了，财物分文未取。”
明笑阳侧头问：“宁王殿下，不会是你爹干的吧？” 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