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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数日,舒俊臣和田文之间都感到颇为融洽!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那种仿佛天然的好感,主要还是源自田文入仕之初。
昔日的那场恩科,非以文才、诗书评判高低,而是非常有针对性的挑选能臣,能办事的人。但实际上文人读书,一举高中当上官的确未必能当得很好,但若能保持住文人风骨,勤勉好学终可成为一代好官。
而那些“能办事”的人,无论文采高低,必然是机警通透,擅于钻营,心计城府之人。这样的人为官的确可以更容易办事,但若是堕落起来简直连良心都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存在什么风骨。
所以,最初一批官员上任后,除了一些恰好放到了实处的,十之七八没有一两年就分别投降了敌对阵营。再后面为了升官发财倒霉的,如今生下来的已经寥寥无几。
但对这些剩下来的,包括舒俊臣,每当他们想起十年前的事,直到如今仍有太多感觉想不通的。
对他们来说,对那个人未必真的就多熟悉,了解,但无论如何,像舒俊臣自小就将其当做了自己此生最崇拜的偶像!而且家人虽然平日不说,但从小周围的人就很多会提到自己外表还有几分与之相似。
回想起来,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好几年前了,但那翩然飘逸的身影似乎仍旧宛然眼前,难道他真的死了?
十年来,天下间有过太多的传闻,但很明显都只是猜测!而那个人如果真的死了,想必会出现一种非常奇妙的景象,就是每个人都深感惋惜的去普天同庆。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个那么强大的人,他存在一天就像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阴霾!虽然人们也都明白自己永远到不了他的高度,却仍旧不免会觉得是他的存在阻挡了自己的前途!
可当他真的不在了,人们会兴奋,因为没有人在那个无比耀眼的位置上惹人烦了。可当独自静思的时候,又会忍不住去想:连他都失败了,自己有什么希望?
但这些其实多数都只是和“他”压根没关系,甚至根本只是听说过他的人。因为对他的亲人,那种难过、苦闷更加不是别人可以体会的。
十年前,舒俊臣本也已是个翩翩少年了,他还记得父亲当时最后一次见二叔狠狠甩在其脸上的一巴掌,以及悲愤痛苦的质问。而二叔的回答,怎么说呢?
也许没人能说舒明熠的话不对,但舒展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手足相残这种事的!所以,其实当年两个弟弟无论谁生谁死,对于舒展不会有什么不同!
而十年来,即便五年前舒明熠称帝,舒展也始终对其不屑一顾,所以圣旨送上门的封赏也全部拒之门外。
对舒俊臣来说,若非两位舅公还在世,可能自己此生根本无望入仕为官,更不用说接受什么爵位封赏。只是对他自己,每当提到这些“家事”,他就感觉全都混沌不清。
他知道父亲一生最大的期盼就是家人平安和睦,从来不奢望什么荣华富贵。皇上对自己一向非常慈和关心,皇后大概血脉毕竟相隔也不用苛求。舅公一家作为臣子忠心依旧,但对皇上明显没了自己记忆中小时候的那种亲近之感,不过君臣之间避嫌也正常。
可不管是天性,还是受过那个人的教导使然。舒俊臣本身对于所谓“圣贤大义”并不很当真,但就亲情上他至今也的确还有很多想不通的!
忽然,官署后园月洞门另一边走过个妙龄少女。与此同时少女也正向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同时都脸上一阵错愕!
而舒俊臣很敏锐的发觉到,这样的眼神自己几天前也曾见到过!
少女就是来官署给父亲送午饭的田甜,偶然经过后园没想到看见个似乎非常熟悉的面孔。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看错了 ,乍一看的确五官上颇有几分相像。
但稍微细看,就能发现其实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尤其是气质和神情相差很多!
田甜知道钦差已经到了官署多日,也听父亲提过是位年纪不很大的男子。以自己的身份确实不便久留此地,便微微颔首走了过去。
舒俊臣心下奇怪!走到后衙,见田文正与先前所见少女对坐用饭,有说有笑。
见他来,田文当即起身行礼,为彼此介绍。舒俊臣倒是很大方,田甜也十分得体。
田家素来不奢靡,田甜给父亲送的午饭也只是普通家常菜。按说这时候最尴尬的应该是舒俊臣,不过几天过来彼此相处挺和谐,便也不觉要回避如何。
闲谈中,这并非坐衙理事,也用不着讲什么大事。说的不过就是些家长里短,发觉田甜言谈不俗,问及读书。田文也未隐瞒给孩子曾经请过的先生,父女俩明显对其颇有情分。
而舒俊臣察言观色之际,也料到他们口中的温先生,要么就真是生逢变故以致性情淡泊,要么就绝非普通读书文人。
不过若真只是简单此类,虽然恃才傲物之人不少,普遍谈吐中也会觉得颇有才干。可实际上多不谙世事,甚至性情迂腐不化,真放在正事上就会发现其实干嘛嘛不成的货色而已!
而看出其眼中神情有些轻蔑,田甜暗感不悦,或许是因为跟着先生日子久了,她本身心底里对那些凭祖荫出头之人颇多不屑。
这样的人居然也敢轻蔑先生,田甜着实有点忍不住:“先生乃是世外高人,虽然不喜世俗纷扰,但洞若观火,通达世态。小女只恨自己福薄,无缘常伴先生左右。”
田文微微皱眉,暗感女儿所言对错且不论,但说的不合时宜。
舒俊臣微微一笑,他固然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但心里暗想这姑娘年纪不大,但才智不俗,可以让她如此敬重,足见那温先生确非泛泛!
而谈来谈去,舒俊臣心里更加越来越来感到激荡起来。他发现这田小姐文采固然不凡,但更关键是小小年纪在很多事情上的见解颇为离经叛道。可她毕竟只是个十来岁,又一向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乃父明显不是那种人,所以唯一的原因必定就是那位温先生的“教导有方”了。
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舒俊臣也曾游学过将近两年十年,天下各地遍访有名鸿儒才子,以及偶遇隐士名宿,有些世上自成一家到的特例见解,他就算没亲自会过,多少也都有所耳闻。
但他们父女说过的那位三十岁左右,清雅俊美,超凡脱俗的温先生,却是闻所未闻!
就田甜所说的很多事情,由她一个十来岁少女说来或许没人会跟她计较。可若是同样的话出自乃父田文口中,接下来就是万剐凌迟,诛九族了!
田文和他毕竟也不同,入仕的途径不用多提,但毕竟也是当了二三十年地方主官,习惯了按时坐衙。
舒俊臣明显对温先生很有兴趣,又向田甜问了很多有关的情况!而田甜也渐感疑虑,当天夜里的事情她仍旧历历在目,心知先生绝非纯粹和世事毫无关系的隐士。
而此时面对的这是何人?把所有官职扒光了,他可是恒国皇帝的亲侄子。这样的人若是对先生产生兴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舒大人!温先生性情淡泊,闲散于世。即无功名富贵之好,亦懒于世俗纷扰烦恼。正因深知其性情,我一家纵然诸多不舍,也未敢相强同行!终究人各有志,也未见得天下人人都喜欢权利荣华……”
舒俊臣听得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自己,但自己心里所想,却又实在不便宣之于口。
“田小姐说的极是!天下间隐士高人极多,皆不拘世俗陈腔滥调烦扰。在下对这类人物一向颇为敬佩,绝无其他妄念。今日听闻田大人和小姐对那位温先生十分敬重,因此才不免心中有了敬慕之情,还请小姐勿怪!”
田甜缓缓点头,也并没太疑心什么!
回到自己的房间,舒俊臣立刻找来了近卫首领,吩咐派人严密监视田府田小姐,除了田府和府衙,其所到之处务必立刻回报自己!
有用吗?不知道,但舒俊臣心里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恒王宫里,十天过去,飞马营岳思对于丹州情况的调查接连回报。丹州地处恒国西北边境一角。周围险隘极多,易守难攻。而且因为城外就是连绵层峦,崇山峻岭,也非适合作战之地,所以通常丹州的战事多是些山贼土匪之流。
但虽然不是会发生重大战事之地,却并非不重要。相反丹州的战略因素还是非常关键的,因为如果丹州城破,敌军无论向东向南都将一马平川,但恒国本身则难以及时调兵应援,到时候三面临敌处境就非常被动了。
如今发现问题了,短短时日中岳思就查到了和丹州如今艰险有直接关系的官员数十名。这些名字在皇帝眼中是不值一提的,无非就是帮心胸狭隘,贪得无厌的狗官。更是自己万里河山,宏图霸业的重大隐患。
可现在,却不方便用丹州的事情去处置他们。一来人数有点多,要全获实证必然还要费时费力,更恐中途生变。二来毕竟实际不恰当,任何麻烦都可能难以收拾。
于是,舒明熠只能一面下旨让田文就近便宜行事,全权把握需用分配,可以说是相当的信任了。
另一面还给了侄子一道密旨,让其暗中配合,以免田文人单势孤,地方官吏虚与委蛇。
当然,有些事样子总也得做做。对那些过错太重的,也确实已经比较鸡肋的官员,责令飞马营从重处置,并且公开其罪状,表明此类事件“日后”绝不姑息!
所以,这是杀鸡儆猴,但也等于给其他那些牵连不是太大的人吃了颗定心丸,以免激起乱子,毕竟法不责众! 自在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