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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毕竟也过去十多年了，即使舒展本身很多事不愿意过多往不好的方面想，但实际上怎会真的不懂？
况且多年来妻子不停的劝慰，开导，他不是不明白，但实在很难接受！
即便舒明熠和舒韵颖其实也不是不懂！大哥十三岁就带着自己两个千里迢迢投奔外公一家，再如何他本也是堂堂王府世子，沦落到给人当学徒打杂的地步。无论什么原因成就了一番事业，但他的辛苦勤奋自己岂会不知？
而他为何非要那么辛苦？说到底还不是不想别人看轻了自己哥仨？
但处于他的角度，到头来两个弟弟一个成了一国之君，一个更是成了人间神仙，好像自己一辈子的辛苦操劳最后就算不是没什么意义，但愿望却越来越不可能实现了。
其实当年对于两个弟弟谁会继承王位，舒展自己心里的怨气都算是出了，也没什么可不知足的。
可是渐渐发现两个弟弟，自己就算偶尔想见一面，聚一聚都成了奢望，这到底怎么回事？哪出了毛病？自己辛苦了一辈子，难道为的就是这家不成家，手足反目？
暗暗叹息，舒韵颖轻轻握着大哥的手劝道：“大哥！人一辈子很多时候难免身不由己！我有逃避不了的责任，就算明知是思路也只能走下去。现如今我只能说，如果一切最后能顺利了结，而你也愿意抛下荣华富贵。以后我待你去隐居世外，我为你养老送终……”
他这话，在舒明熠是怎么听怎么刺耳扎心，冷冷反诘：“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活着做人是有责任的？我这倒怪了，通敌叛国，算是尽责吗？”
舒韵颖轻蔑一晒：“对我而言，我的责任从来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满足某人的私欲野心，从来不是我的责任！何况既然我已为玄宗修士，若非真关乎到天下苍生的大事，普通凡尘争名逐利自然懒得过问！”
舒明熠听着忍不住心头火起，也是仗着几分酒意，没忍住当即开始历数起舒韵颖数典忘祖，通敌叛国等等以前到如今，有的，没的罪名！
舒展对他所说的，自然也不会真的没听说过。但此时他更疑惑二弟的神情和态度，哪还有半点一国之君的风范和气度？
舒韵颖就更加平静了，简直充耳不闻一样。不是因为他已经无耻到极点，才能这样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这世上敢如此当面骂自己的人，也的确少有了。
他一直就这么冷淡，也并非只是因为早不把这个二哥放眼里而已！只是古往今来无数事实都已经印证了，这世间最不能和情义相容的，不是财富，甚至都不是仇恨，就是权欲！
一旦深陷权欲之中，人就会日益疯狂，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没有什么不能舍弃，不择手段也只是最常规的手段而已！况且皇帝拥有一切，他可以支配自己国度内的所有。因此圣旨之下，连“出卖”都可以用“旨意”之类的字眼一带而过！甚至，还得当成是明君赏赐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要感恩戴德！
舒展作为长兄还真不是偏袒谁，只是相对于舒明熠张口一堆所谓国家大事，他本身更多关心的只有自己一家兄弟手足而已！
倒也不是说他认为舒韵颖所作所为是对的，可事实上两个弟弟，自己的确哪个都管不了！
长兄为父！但可惜！两个弟弟，一个皇帝，一个神仙，舒展这个长兄恐怕是天下间存在感最低的了，没有之一……
本来舒韵颖是打算见最后一面就走的，不过大哥苦留，他也觉得此一别恐就是生离死别了，多留片刻也无妨。
另外舒明熠更不愿这么放他走，即便他铁了心不肯相助自己，也得想办法打消他与自己为敌之心。至于他的办法，说来舒韵颖还是挺满意！只是如果换个人提出来，他会更高兴得多，起码不至于反感！
当今恒国朝堂上风头最盛的无疑就是舒俊臣，尤其在舒韵颖回来之后，自己本身就是年轻俊杰，富甲天下，加上两个叔叔一个是当朝天子，另一个更是惊艳了世间的真神！
世上有钱办不了的事，可加上权力呢？再不行，还真有人能胜天？他有个手段通天的三叔，这世界在常人眼中他舒俊臣简直可以为所欲为了！
不过，舒俊臣性格上很像乃父。忠厚老成，自家事自己心里有数，而且比父亲看的还更明白些！而关键就是整个事上说不明白到底谁是谁非。
你要说二叔有错！他毕竟一国之君，在这乱世中不进则退。诚然疆土多了，百姓日子未必会好，但战火烧过来倒霉的一定是老百姓。何况这毕竟是人间，帝王想开疆拓土，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有什么问题？
而三叔呢？若按照世俗成规，这个人压根就万恶不赦了，天诛地灭都不过分！可是如果仔细想想，他也够难了。不论出身，他所承担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如果加上出身考量，他就是什么也不干都有错！
每每想到自己的家事，舒俊臣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任何事的认知好歹总也能有个基准，但偏偏自己家这点事就找不着个合适的基准……
皇帝赐婚，田家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原本田甜嫁给舒俊臣，连舒韵颖都觉得十分满意！可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场景，简直没人能感到有种高兴！而就田文自己，甚至都不如自己最初意外能做官感到庆幸！说到底裙带关系，也实在不值得多庆幸！
其实几乎人人都明白，舒明熠这道旨意更关键还是多留舒韵颖些日子，不过也明白想说操办个一年半载就流氓了！
十天！姓舒的一家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不怕看着乱，事办好就成！
反正舒韵颖对二哥和二嫂就是能不见面就别见，皇后是最庆幸的，毕竟她实在也担心自己可能会一时冲动，毕竟每当看到舒韵颖身边的明媚就感到扎心！
“你真的就这么等着？那边不会有事吗？”
“放心吧！事情总要了结，但如果我不出现，也开始不了。何况只几天功夫，送死也不急于一时！”
“可你也想清楚， 你那二哥恐怕背地里也有自己算盘！”
“我知道，其实他想一统天下，我不是不理解！只不过我在前面拼命，有人在背地里当成实现野心的良机。怎么想，我就怎么不舒服……！”
时间有限，可舒俊臣和田甜的这场婚礼仍旧一下子就成了恒国十年来最盛大的场面，甚至比舒明熠称帝那天还要盛况空前。可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形式罢了！何况最后到处一片狼藉的景象，更让人感觉心里发苦！
舒展今天酒喝得很多，儿子成家当爹的高兴是当然的！但心里的抑郁，也仍旧是一点也没能排遣掉。
晚间，舒明熠径自走到舒韵颖所住的偏殿，这是他当年住的地方。
“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酒味，但今天就破个例，陪我喝两杯！”
说着，舒明熠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就直接倒满。舒韵颖无可无不可，他的确不喜欢酒的味道，辛辣刺鼻之外，总觉得似乎还有些臭味！
屏住呼吸把一杯酒喝干，用内里化解，舒韵颖淡然道：“有话直说吧。”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在拼命，后面有人不断捅刀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这个人？”
“我没有！何况，我们是兄弟啊！”
“又怎么样呢？你当我是兄弟？所以拿我当炮灰？我欠你的？”
舒明熠听得紧蹙眉头，坦白讲，就本心而言他不否认有野心，但实在没想到弟弟是这么看待彼此间这些事的。
也明知道君臣那套对他没用，舒明熠想用兄弟情谊试试，可开头就被直接堵死了！
一脸两杯下肚，舒明熠悲哀问：“从我想让茹茹和赵正风联姻开始，你就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不把我当兄弟了，对吗……？”
舒韵颖充耳不闻一般！舒明熠苦笑又问：“那就是云梦，李肆代我去找你？”
仍旧没有回答，舒明熠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时候？我做了什么？”
舒韵颖淡然道：“你真不明白……！有……应该说有一种被称为朝廷的存在，置身其中的有君，有臣，但我都不会相信！”
舒明熠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叹口气，舒韵颖缓缓道：“千里做官只为财！有几个十年寒窗，一朝得中的甘心当三年七品芝麻官，然后就回家种地去？而一国之君也许财富、权力都不足以让他动心，但所谓建功立业的欲望将会无穷无尽，人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去世界对他们也没什么不可以出卖的！”
“我没有……”
“你承不承认无关紧要！但一国之君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能让这个世界生灵涂炭，这只是一个起码的常识。并且只要你有了建功立业的欲望，无论你有再多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天下百姓势必会面临无尽压力。你要人，要钱，当官的就势必有机会大捞特捞，而这时候你要他们做事，所以也不敢惩治，因为法不责众！一切就会渐渐变得习以为常，最终恶性循环。这些，我几岁的时候就都明白了……”
舒明熠感觉有点发蒙，一脸茫然的盯着他：“可是，王位当年本来是你的！”
“我不是没坐吗？你当我傻？”
“那我……”
“总得有个人坐，不是吗？既然你想坐，去坐就是了。我当时本来压根就是等死了，也没想能活下来，所以其实谁为王我并不在乎。毕竟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早就知道……”
舒明熠此刻心里思绪翻涌，仿佛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又全都消失了。
“你是说，其实从我为王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把我当兄弟了，对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你安分守己。至少不主动招惹我，彼此总也能相安无事。可你自己利欲熏心，难道也怪我？”
凄然一笑，舒明熠倏地发现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岂止是弟弟不要的？根本是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视若垃圾的！
“所以说，其实无论如何，我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你一丁点帮助！无论君臣，还是兄弟！你的心难道是石头的吗？真的一点一滴的情义都没有？”
“你自问有资格跟我讲情义？在你想要牺牲表姐利用联姻巩固自己权力地位的时候，你自认为是有情有义？在你明知道我已经开始抄曜国后路的时候，却在谋算坐收渔利，你有情有义？在我承受千夫所指，所有人都在骂我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还有，大哥商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你自认为也是有情有义才这么干的……？”
舒明熠满脸见鬼一般的神情盯着弟弟！舒韵颖倒是挺平静，只淡然一笑：“得啦！你是皇帝，满嘴仁义道德只会让我恶心。留着去和你朝上那些当官的相互骗一骗，反正你也不会感到心虚，对吧……” 自在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