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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澜,过来。
寥寥四字,试探着他的态度。
可……他还能怎么做……
宁清苦涩地朝颜淮扯了扯唇角,他扬手刹那灵力屏障骤碎,两相望间成了沉默僵持,颜淮眼底痛意难掩,偏止步不前。
宁清眼底泪意愈发浓厚,终是他转了身,没有分毫犹豫地扑向永无停歇的火海。
算了吧……算了……谁都不要选……
可在宁清坠入火海前一瞬,如旧的颜淮向他奔来,幽蓝灵力划出一方小天地,烈火难灼,身后拥住他的人带着微微颤抖,是颜淮一字一顿:“你……你赢了……”
“停战!撤军!”
这一役之下又哪有什么输赢,左右不过是两败俱伤。
宁清失去意识前最后所见是颜淮伸手,止了这无边烈火,又或是他身后整齐跪地声伴犹疑一句:“君上?”
这攻伐不是颜淮一个人的决定,更重要的是宴止的决议,但今下边关高阶魔族更多,大事上面,他们自然会按自家君主的意思去做。
“君上是否,感情用事了些。”眼见大军当真后撤,夙媚不觉蹙眉。
以宴止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颜淮这么随意撤军,怕不是要直接点派颜淮赴北的。
楼御对此倒没什么感觉,他向着的只有他家君主颜淮,“我魔族只听君上之令,君上吩咐的,自然是我们该做的。”
夙媚一默,楼御说得也有道理,就是这大好局势之下,后撤的后果不知道颜淮受不受得住了。
至少当下颜淮的态度,他是根本无惧后果的。
宁清醒时颜淮正在床边坐着,凉掉的汤药静在一侧,两人视线对上时也没谁先开口,直到宁清问了句:“南思远呢。”
“地牢。”
宁清视线一低,“放了他,让他跟着我。”
颜淮闻言愣了愣,他许是不愿的,可他还是应了声:“……好。”
颜淮很沉默,或许他只是恢复了最初的沉默,但自宁清醒后,他就很躲着他了,至少,宁清好几天没见过颜淮了,唯有按时送来的汤药证明着,颜淮仍是惦念着他。
至于他主动要来的南思远,宁清偶尔会觉得,让南思远待在地牢里他或许会清净些。
“容榭道君不日亲赴东境,宁道友想好怎么选了吗?”南思远话音刚落就听瓷碗碎裂声,他回顾时只见宁清抚着胸口,对着一地碎片和深褐色汤药干呕不止。
南思远对此没什么愧疚的意思,他只蹲到宁清身前来,一个小巧的瓷瓶就这么静静躺在他掌心,他极缓慢道:“让他吃下去,替你师兄解决东境之忧,也偿了容榭道君于你这数十年恩义。”
这话极具诱惑力,宁清望着瓷瓶视线一凝,旋即拂袖喝道:“他是鬼医第一人!你当他尝不出来不成?!”
“你蠢还是他蠢?嗯?南思远?”
“是你喂的,他就喝得下去。”南思远不甚在意宁清的讽刺,他捡起被挥出的瓷瓶拂了拂灰,缓道:“从他敢撤军这点就看得出来,不是么?”
“容榭道君至此不过半月,宁道友,你还有思量的时间,好好想一想,是害死同你一道长大,处处替你思量的师兄,还是要救一个,连同族都算不得还要屠戮你同僚的魔族君主。”
宁清闭了闭眼,颇有些无力道:“你当所有事,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么?”
“下毒他不会察觉不出。”宁清索性就这么捡着破碎瓷片,一方帕拭去地上药汁,“论修为,他为元婴,我为金丹,我也不可能打得过他。”
“不一定要打得过,攻心为上策。”南思远在望宁清殿外新植作物,不得不说,颜淮为了宁清当真是大手笔,这殿外植作焕然一新,殿内置办的古书旧籍,暖玉磨出的棋盘玉子,晨初常备的清露新茶,要耗费的财力物力,可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何谓攻心为上,或许是宴止从景容手中骗得玄天石,或许是颜淮如今待宁清世间独一。
动心更深者,在情动刹那就已经输了。
“为什么……”宁清望着指上划开的血痕没动,“为什么非针对他不可,给我一个理由,南思远。”
“我卜了一卦,有他在,人族便不可能有胜局可言。”
“……”
南思远已经怂恿过他动手好多次,宁清权以沉默作答,他清楚自己怎么选才算顾全大局,可他做不到。
这情义两难全,他记得是景容替他承七戒一鞭,也是景容一声声师弟把他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回来,景容恩义于他之厚重,宗门教养于他半生,同僚数十载他本也该偏向修界和人族。
可颜淮呢……
那个从很早的时候就跟在他身侧的小瞎子,那个受尽世间苦楚情薄如此的颜淮,是他记忆全失时观落渊下毫不犹疑一跳,是他一次又一次绝境之下向他而来。
本该凉薄若霜的君主,偏为他犹疑让步,一点点学着怎么去爱,去解释,为他一点点学着,融化这冰封心肠。
他要怎么抛下他,抛下这个看似淡漠无谓,实则自卑不安到了极致的颜淮。
掌上展开的扇不曾受丝毫摧折,宁清指尖抚过一行行字,不觉念出了声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后两句扇上没写,但颜淮想告诉他的,莫约是后两句。
“既有。”宁清视线一低,指尖抚在了落款之上,“相思与共……”
“也当……”后续四字模糊在风中,宁清亦满心茫然,他回顾时却见门外阴影一重。
燃起的灯暖不了夜色,亦无人叩这门扉,遥遥两相顾影间,终是寂寥。
“我……”宁清斟酌着,指尖抵在了门上又缩回,他很想问颜淮一句,愿不愿意跟他走,什么都不要了,也去哪里都好,可这话还没出口,宁清已然清楚自己在痴心妄想。
门外那人静静矗立着没动,直到宁清拂袖熄灯,他才迟缓转身向远处行去。
宁清静坐夜幕中,直至感觉不到颜淮气息了,他才起身向前,轻叩了叩那门扉,轻声喃喃道:“溯回……我们走吧,去哪里都好,做什么都好,做个乡野村医,我陪着你,我们再也不要卷入这纷争了。”
“无论前路如何,你我风雨同舟,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说着宁清倒是轻笑出了声,偏微红了眼眶,一如他难舍景容和同僚们,颜淮又怎么可能抛得下宴止。
这愈发拖延,也不过是愈发迫近景容抵达东境的时日,听闻颜淮的登位大典已经在准备了,那他的师兄与颜淮的主君相抗的时日还会远吗?他和颜淮,又真的能安然相对吗?
东境已然入夏,夜来尚有些寒凉,颜淮正在看其他几境的战报,忽有风来,灭了他房中灯盏,更有人□□破门而来,一柄长剑仅离颜淮喉头三寸,那人悠悠开了口:“溯回君,我算你今夜有劫,是我。”
颜淮静默了大概两三秒,继而放了文书道:“门三两银子,药七两黄金,药方找秦牧之要。”
这是,只差没指明了骂他有病啊?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宴止扯了面罩,饶有兴味道:“我看起来不像刺客吗?”
看他这剑眉星目,墨发高束,又有黑衣劲装金纹暗绣,这一人一剑独闯魔宫的气魄,要真是刺客,那还真是,拉低了刺客门槛。
颜淮的不捧场影响不了宴止兴致,他在夜下借月华剑锋一转,悠然道:“我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溯回君可知,你今夜是我剑下亡魂。”
颜淮仍是不说话,只是眼中情绪已经藏不住了,那眼底无言意味愈发浓。
“你又在心底骂我。”宴止望了眼颜淮,十分肯定,颜淮指定在心里骂他有病快治。
“不过,这不重要。”宴止一笑,倾身时手中剑落到了地上,他只手捏住了颜淮下颚,轻道:“我们先来算算,你把我军全撤了的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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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这里宁清跳有真想跳的成分,也有闹脾气的成分,差不多就是那种,你竟然试探我?你竟然质疑我够不够爱你?! 【群像】几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