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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暄穿书了。

　　没错，他穿进了那本《受尽天下》里，成了里面同名同姓的主角受——卫暄。那个在文中为渣攻痴、为渣攻狂、为渣攻咣咣撞大墙，最后还把皇位让给了渣攻，自己香消玉损的贱.受卫暄。

　　呵呵。

　　卫暄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烟枪。枪.杆通体乌黑色，玉珠串温润，不是现代机器能做出来的东西，看造型，更像是纯手工搭配独特技艺制作而成。

　　触感真实，不是梦。

　　“皇上，该喝药了。”

　　重锦小心翼翼开口，他没有忘记刚才卫暄醒来时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带着凛冽杀意，卫暄想杀了他。但现在卫暄貌似又恢复成了往日昏庸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任何戾气，重锦心脏一跳，突然摸不准卫暄的心思。

　　药是太医专门开给卫暄静心凝神的。

　　卫暄闻言回头。

　　眼前青年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阴柔秀丽，身上穿着刺绣精美的宫人服，一看就是东厂作品里的大BOSS。此刻他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药碗，正冒着热气，同时手臂上还搭着一只雪白的拂尘。

　　卫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放这吧，然后退下。”

　　“喏。”

　　重锦轻手轻脚放下药碗，躬身退了出去。

　　卫暄大概认得这个宦官，他叫重锦，是《受尽天下》里的重要角色。《受尽天下》是一本架空耽美小说，主角攻是摄政王，主角受是皇帝，两人一个渣一个贱，天生绝配。原著里，重锦被主角攻凌恒派来监视主角受，随时向主角攻汇报主角受的行程。

　　而主角攻凌恒是个万人迷。贱.受爱他，丞相爱他，大将军也爱他，甚至连炮灰甲乙丙丁都没能逃过渣攻的万人迷光环。重锦也是渣攻海塘里的一尾鱼。

　　文中贱.受被虐身虐心，被情敌各种折磨，虽名为皇帝，但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窗外，富丽堂皇的皇家园林景致优美，卫暄随手掐下那朵开得最绚丽的花，草汁流了一手。他看着手中的草汁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御膳房送来晚膳，重锦站在桌子旁布菜。卫暄漫不经心问：“摄政王现在在何处？”

　　重锦微微一愣，答：“魏王谋反，摄政王上个月去平叛了，现在应该正与叛王卫桀交战。”

　　先帝被叛王卫桀杀害，摄政王扶主角受卫暄上位，然后出京追杀卫桀。这是……《受尽天下》小说开头。

　　卫暄拿筷子的手一顿。

　　*

　　雨淅淅沥沥下。

　　一队禁卫军押着几辆马车缓缓驶入宫门，此处偏僻，他们又行事低调，除了雨声马蹄声外几乎悄无人声，仿佛雨中鬼魅，仅短短出现片刻，便消失不见。

　　最前头那辆马车里，一名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妇人紧紧抱着一名青年，哀泣道：“恒儿，这仗你是打赢了，可你怎么这么命苦，偏在此时得了失魂症！那新帝性子喜怒无常，前一阵子无故下旨诛杀魏王，天知道这时召你回京是为了何事！若……”

　　车门被敲了敲，外面传来将士冰冷的声音，“皇宫禁内，妄议天子其罪当诛。”

　　妇人脸白了白，立时噤声。

　　她怀中青年容貌俊逸，眉目舒朗，颇具男儿气概。但他神色间却是一片懵懂之色，仿佛三岁稚儿，天真无邪。

　　青年不解地看着妇人，妇人将人抱紧了几分。

　　很快到了地方，马车停下，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年轻将领面无表情道：“请摄政王下车。”

　　妇人顿了顿，慢吞吞地扶着青年站起来，将领见状，直接上前将人“搀”下了马车。

　　一旁几名身着常服的壮汉忍不住上前把青年抢回来护到身后，神色既紧张又愤怒，不满道：“你们禁卫军行事怎如此嚣张？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位是摄政王，王爷他亲手斩杀魏王，立下汗马功劳，新帝如此对待功臣，真令天下人心寒！”

　　年轻将领冷冷看他们一眼，“天子面前，岂容尔等放肆。再多言一句，今日你们必死无疑。”

　　“你！”几人涨红了脸，欲要动手，只听数道拔剑声响起，寒芒乍现，二十多把长刀团团围住了他们。

　　气氛一瞬间凝滞。

　　恰在此时，殿门口出现一道玄色身影，那人衣摆上绣着云龙，在雨中时隐时现，翩若翱翔。

　　“你们在干什么？”

　　卫暄清清冷冷的嗓音穿透雨幕，落进众人耳中。众人神色一凛，纷纷俯拜在地，齐声高呼：“参见皇上。”

　　台阶下乌泱泱跪了一片人，雨水浸湿衣衫，而他们仿佛感觉不到，依旧跪在雨中，纹丝不动。唯独那名被称作摄政王的青年还在笔直站着，与周遭格格不入。

　　卫暄视线越过众人，直直落在青年身上，他皱了皱眉。

　　下一刻，卫暄冒雨奔下台阶。身后响起小宫女的惊呼，卫暄置之不理。他飞速来到青年面前，停在离人一步之遥的地方，细细打量着青年。像，太像前男友了，不，准确来说就是同一个人。卫暄抬手抚上青年颈侧的飞鹰胎记。冰冷的雨水落到身上，从头凉到脚。

　　“凌恒。”卫暄迟疑地开口。

　　若仔细听，便能发现他声音在颤抖。

　　青年吓了一跳，表情十分茫然，想挣开卫暄的手，却挣不开。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一旁宫人连忙给卫暄撑伞，劝道：“您赶紧回殿里吧，小心着凉。”

　　卫暄这才注意到其他人，淡声道：“我没事。”他左右扫了一圈，“你们平身。”

　　“谢皇上。”

　　卫暄目光继续落在青年脸上，眼中渐渐酝酿出水光，似伤心和震惊到了极点，他死死抓住青年的胳膊，凄声道：“凌恒，怎么会这样，是谁伤了你……寡人一定抓到他给你报仇！”

　　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几日前传来消息，摄政王凌恒在归京途中意外伤到头颅，不仅失去了记忆，就连神智也倒退到三岁稚儿的地步。凌恒的部下压下了这个消息，但卫暄还是知道了。

　　“皇上，郎中说王爷得了失魂症……”一旁沉默许久的妇人开口，她眼角泛红，显然刚哭过。

　　原著中，这位妇人是凌恒的奶娘。以前上战场时，这位奶娘的儿子为了救凌恒，被蛮族连砍三十二刀，最后不治身亡。凌恒对其极其敬重，待如生母。

　　卫暄微侧过头，对妇人道：“嬷嬷别担心，寡人已召集太医院所有御医，一定会治好凌恒的失魂症。”

　　奶娘闻言轻叹一声，“妾身斗胆问一句，皇上这么着急召王爷进京，所为何事？”

　　卫暄定定地看着她，认真道：“摄政王不在京时，寡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夜不能寐，故急着召摄政王进京。怎料摄政王路上出现差池意外伤到头颅。若早知如此，寡人绝对不会再召摄政王进京！”

　　是啊，原主才被凌恒扶上帝位不到一年，事事依赖辅政王很正常。

　　卫暄说这话时神情真挚，仿佛事实真的如此。连那些跟随在凌恒身边的副将一时都有些怔忪，妇人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卫暄静静看着凌恒的脸，这张酷似他前男友的脸。此刻凌恒仍一脸天然懵懂，似疑惑卫暄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卫暄默然片刻，缓缓伸出手牵起凌恒，在众人注视下，带人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前方上书“景泰殿”三字的匾额映入眼帘，凌恒停下了脚步。

　　卫暄拉了一下他，没拉动，卫暄回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悲喜不辨。

　　凌恒死死皱着眉头，好像非常抵触这个地方，不愿意再往前迈一步。

　　卫暄轻声问：“怎么了？”

　　他不确定凌恒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智商变成三岁小孩儿的程度，但他敢肯定，眼前这个人肯定是书中描述的那个凌恒。原书中，凌恒颈侧有一块不甚明显的飞鹰胎记，而眼前这人也有。

　　凌恒是昊帝养子，从小在景泰殿长大。

　　若论辈分，昊帝是卫暄的祖父。而卫暄应该称凌恒一声“皇叔”。

　　卫暄感觉到手中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握着凌恒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凌恒如同受惊的幼崽，异常想逃离。卫暄不得不柔声哄道：“凌恒可是因为嬷嬷走了心里害怕？不必怕我，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声音飘渺若烟。

　　奇异的，凌恒仿佛真的被安抚，渐渐安静了下来。

　　卫暄将人拉进了殿内。

　　天色昏暗，殿内点着无数蜡烛，只有几名宫人站在远处，他们不说话，几乎没有一点存在感。卫暄与凌恒面对面站着，在烛光照应下，卫暄面目显得有些阴鸷。凌恒颇为无措，俊逸的面容比往常少了十分冷厉。

　　“阿恒，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你的……”

　　卫暄轻轻抚.摸着凌恒的侧脸，语气轻柔缠绵，连眼中的丝丝情谊也真情实感。

　　真是可笑，上一世被渣男一刀捅死，穿到书里，居然又遇到了渣男……难道他要与凌恒纠缠两辈子？卫暄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想仰天大笑，脸上却扯不出一丝表情。

　　凌恒微微怔愣。

　　然而下一秒，卫暄迎着他疑惑不解的目光，单手拎起沉重的青铜烛台，冲他温柔一笑。

　　凌恒眼中惊愕更重。卫暄手指下滑，迅速按住了他颈间动脉，仅一下，凌恒就晕了过去。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之后，青铜烛台高高扬起，狠狠砸中了凌恒腿部。

　　骨头碎裂声在死寂的殿内突兀响起，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周围宫人瞬间瞪大了眼。

　　原以为《受尽天下》里的主角攻只是个纸片人，没想到，他竟与前男友长得一模一样。既然再相遇，卫暄决定不能简单的放过他。现实生活中渣男带来的伤害，以及书中描写那些虐心虐身的段子，卫暄要一五一十全部还给凌恒，让他也尝尝被忽视被轻蔑被背叛的滋味！

　　烛火幽幽，爆出细微的声响，殿内空空荡荡一片死寂。卫暄扔掉染血的青铜烛台，孤身坐在台阶上。他身上光明与阴暗界限分明，一半出现在光明下，一半隐在黑暗中，如同一只孤魂野鬼。

　　他歪头盯着不省人事的凌恒，“我贱一次不够，难道还要我贱第二次？” 我穿书后渣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