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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 卜思尔 6304 2021-04-06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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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央军军事委员会委员中,傅乐群是最迟当选的一位,也是最晚迁至淞州的一位。

  淞州近年来流行花园洋房,傅乐群却在此买下了一套气派的传统宅院,不仅后院有园林,堂屋还有现成的戏台。

  为庆祝乔迁之喜,傅乐群广开宴席,还特请了戏班子。

  耿金石对戏曲欣赏不来,听见敲锣打鼓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响,逃到离戏台最远的角落坐下了,恰遇到吕开平。

  裘灏从进门就被傅家一个管事的跟着,万事用不着耿金石,他便安心同吕开平闲聊吃酒。

  “傅委员这口味是挺老派,宅子也老派,节目也老派。”耿金石百无聊赖。

  吕开平笑道:“你这是不懂行。傅委员可是大手笔,请来的都是名角儿。”

  “管他什么名角儿,”耿金石喷笑,“我是没耐心看戏,我们长官也不懂戏。”

  “懂戏不懂戏的,这不要紧。傅委员做事周全着呢。懂行的听门道,不懂行的也能看个热闹。”

  “什么意思?”耿金石嘴上问着,心里已明白七八分。

  “你只管看吧,”吕开平暧昧地笑,“我可先告诉你,傅委员这场戏是下了功夫的,还从燕州请来一个才露头角的小花旦,扮相堪称绝色。别的都不说,只看他露个脸,也值了。”

  耿金石半信半疑,戏曲扮相浓墨重彩,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好看。

  “说来就来了,”吕开平笑道,“你瞧,就是这个小花旦。”

  耿金石又饮了一杯酒,抬眼向戏台上一看,果见一个小花旦亮了相。

  只见这小花旦娇俏灵动,面若桃花,眼角红妆犹如啼泪,一颦一笑惹人怜爱,一举一动都有人胡乱喝彩。

  “咳,这就是你说的绝色?”耿金石觉得酒意暖洋洋地,兴头也上来了,“我才要告诉你,他这扮相委实不错,可还比不过有人素着一张脸,怎么敢称绝色?”

  “哦?”吕开平斜着眼睛看他,“你说的绝色是哪一个?”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长官家里……”耿金石话没说完,忽见前面裘灏倏地站起身,便要离场。他身边的管事立刻跟了上去。耿金石见状,忙向吕开平摆摆手,也追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裘灏在门口站着,正和那管事的说话。

  裘灏一样看见他,道:“你出来干什么?”

  “这……”耿金石心想,这不是您气势汹汹地出来了吗?我能不跟着?

  “我出来散一散,你也跟出来,人家还以为我们要跑了。”

  他话音未落,那管事便道:“不如我领着您到花园里散一散?”

  “不必了,”裘灏道,“我在这里抽支烟,过后自己走一走就是了,你请自便吧。”

  说着,裘灏向耿金石摊开手,耿金石忙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他。

  那管事道:“您不用这样客气。我也是三爷从临湘老家带来的,以前也见过您。”

  “记得,”裘灏一笑,“你放心,我不会不辞而别,绝不叫你在三哥面前吃罪。”

  “三爷只是怕招呼不到。”那管事赔笑着,凑上来替裘灏点了烟,又引他们在廊外石桌小坐,方才走开。。

  “你不进去看戏?”裘灏指间夹着烟,烟雾在半空中轻轻推开。

  “我不爱看这个,”耿金石说着,自己也点了一支烟,笑了起来,“长官,刚刚那个小花旦你瞧见没?你不觉得他扮上了,有点儿像咱们毛毛?”

  裘灏低头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地问:“像吗?”

  耿金石眨眨眼睛,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便含糊地道:“咳,猛然一看像是有些影子。我离得远,也没看仔细。”

  跟了裘灏这段时日,耿金石也是最近才摸清了。在长官面前,凡事和毛毛有关,小心为上。而凡事和傅乐群有关,也是小心为上。

  前些日子,毛毛叫个臭小子给关进警局了。耿金石跟着去把人吓唬了一通,事后多问了两句缘由,长官就用一种极其平淡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背后发毛起来。

  也是前些日子,傅乐群给长官送了贺礼来。耿金石跟着把贺礼收起来,事后多问了两句傅委员怎么又送这么厚的礼,又被长官用那种极其平淡的眼神看了,看得他立刻闭了嘴。

  耿金石后来才听说了一些只言片语的传闻。那些传闻说,裘灏最早参军并不是在出州,而是在湘州本地,招兵的人就是那时的湘州卫戍司令傅乐群。两人渊源颇深,据说还有些沾亲带故。

  湘州军一度是很有名的部队,湘州子弟多勇武的说法,也是流传甚广。只可惜,这些年的湘州军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纪律废弛,风气败坏。裘灏在湘州军时,是个有名的刺儿头,敢拍着桌子痛斥官长违纪,指着鼻子责问后勤贪墨。传说最过分的一次,他甚至动了枪。

  这件事当年闹出的动静不算小,裘灏直接被湘州军除名。但他动枪的缘由大概很正当,不仅有人推荐他去考出州军校,还有一班同期和他一齐退出了湘州军,同去出州考试。这一班人里,就有祁兴龙和徐衍,都是极其出众的人才。

  他们这些人都算是傅乐群的老部下,只是结下的梁子太大了。当年湘州和平归顺的时候,据说曾伯龄曾想着要调和他们这些人同傅乐群的关系。其他人倒都还配合,只是裘灏仍旧倔着,不冷不热地,只做些表面功夫罢了。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裘灏徐徐地吐着口中的烟雾,按灭了烟蒂,道:“走,我们去傅委员的花园里看一看。”

  “还真去啊?”耿金石跟着站起来。他不觉得自家长官是个喜欢逛花园子的人,这恐怕只是为了避免回到那堂屋里去。

  两人刚走到花园门口,就见一个人影扑了上来,一头撞在裘灏怀里。耿金石吓得差点要摸枪,大喝一句:“谁?”

  “别嚷嚷。”裘灏有些不耐烦地斥了一句,一手将那人推开。

  耿金石瞪大了眼睛,眼前赫然是之前在台上唱戏的那个小花旦。那小花旦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残妆还未卸净,眉眼仍带着轻红胭脂墨勾勒,穿着一身纯白里衣,披了一件薄薄的红纱,在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此刻,他脸上的妆没有那么浓重,却仍能看出和毛毛有几分肖似。

  “长官,是我冲撞了你。”那小男旦说起话来也是婉转的,仿佛带了唱腔,双手在身前一掬,盈盈地似乎要像戏里一样屈身行礼。

  耿金石以为自己要起鸡皮疙瘩,可那小男旦把这些举止都做得浑然天成,比女人更柔腻娇媚,竟透露出几分勾人的韵味,叫耿金石看得瞪大了眼。那张脸虽不十分相像,却也总令人想起毛毛,若是毛毛也做出这么一般姿态——

  “站直了。”裘灏斥道,抬着那小男旦的手肘一提。

  戏班子里的教育大概和军校是恰好相反的,裘灏这么提溜着,那小男旦还是能扭出弯儿来,露出受了委屈的神情。

  “长官,疼得很,求你垂怜些。”

  这话说得咿咿呀呀,倘或被人隔墙听了去,指不定要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裘灏皱起眉,如避蛇蝎一般放了手,不耐烦地道:“你站直了,好好说话。”

  那小男旦可怜兮兮地抱住了手肘:“长官,我这嗓音,身段儿,都是许多年的功夫,是我吃饭的本事,改不得的。既然我冲撞了长官,是该赔罪的。不如找个好去处,我单给长官唱一出戏。罪也赔了,我的嗓音身段儿,或许长官也就喜欢了。”

  这话音是柔情里夹着绕儿,眼神是水光里带着勾儿。

  这哪里是冲撞,分明是艳遇。

  “耿金石,”裘灏正眼也不看,“把他拖走,送到傅委员面前。角儿都跑了,他的堂会是怎么唱的?”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忽然一把五大三粗的嗓门儿,刻意扭捏地念了这么一句,肉麻得叫人顿时从后脖颈子里竖起寒毛来。

  一个穿着考究、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人也一步从花园里走出来,他闲闲地端着一支烟斗,眯了一双八面玲珑的眼,挑起一对说一不二的嘴角,鼻子略略有些歪,像是受过伤。加上方才宴席上,耿金石也只见过两三回,这正是傅乐群。

  “这一出‘游园惊梦’,唱得正应景!”傅乐群爽快地笑着,不像是听了一出戏,倒像是看了一场笑话。

  方才一直跟着裘灏的那个管事也从花园里跟了出来,见了裘灏,有些讪讪。

  傅乐群一搭手,怜香惜玉地扶起那小男旦:“我向来也不捧戏子的,唯有他,我瞧着有眼缘儿。裘灏,你靠近了,仔细瞧一瞧,他生得好不好?”

  “傅委员,请问这究竟有什么意思?”裘灏并不瞧那男孩儿,只是冷冷地看着傅乐群。

  “小崽子,”傅乐群乍然开口,这称呼吓了耿金石一跳,“你对三哥无情无义。三哥请你看戏,你还看仇人一样看着我。你说有什么意思?我看他生得好,就像遍野开着的杜鹃。我请你来赏呀。”傅乐群说着,露出几分纨绔像。

  那小男旦听了这话,便有几分不知真假的羞怯,女孩儿一般地垂了头,只看见眼皮上扫出的胭脂红来,颇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姿。傅乐群又在旁边赞他:“红色最挑人的,难得他穿得这样好看。裘灏,你说,他这一身好不好?”

  “呵,”裘灏冷冷一笑,明摆着是敷衍,“你请的角儿,你说好就好。”

  “这戏是我请你看的,我说好不算什么,你说好才要紧。”傅乐群话里似乎意味深长。

  “我不懂戏,看不出。”裘灏答得生硬。

  “我知道你,”傅乐群拿那烟斗往他面前点了点,“你嫌红的妖娆,喜欢干净。”

  说着,他勾起小男旦身上那件红纱,就要掀起。

  “你放尊重些!”裘灏突兀地抬手挡开傅乐群的手臂。

  傅乐群年长许多,又居高位,面对这样的冒犯,却竟没有恼怒,只是玩味地看着裘灏。

  裘灏同他目光一对,不知怎地,竟软和些许,低低地、赔罪似地补了一声:“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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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三哥:耍流氓也是需要专业的。 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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