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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舟大概是这家茶楼的常客，进去就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白辞看了看楼下闹哄哄的人，问道：“你师父知不知道你还有这爱好。”

　　齐云舟揭了盖子正在抿茶，闻言有些迷茫的道：“我又不偷不抢，不沉迷酒色不放纵享乐，一点小爱好也没什么吧？”

　　白辞撇了撇嘴，她也不过是心情不好随口找茬，见他一本正经地反驳，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喜欢这什么？喜欢老头讲的那些老掉牙的爱情故事，还是喜欢这全堆起来都不如你一盏茶金贵的廉价茶叶？”

　　齐云舟笑了笑，目光落在楼下哄闹的人群上，温声道：“齐家和丹阳峰固然好，但有些……冷清，这里挺好，热闹。”

　　白辞抿了抿唇，她一直独来独往，之前更是在容欢的幻境中一个人待了十多年，不太能理解齐云舟这样的心情，但也能感觉到他此时语气的郑重，也不再过多调侃，换了个话题道：“这讲的什么东西，你听过吗？”

　　齐云舟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诧异，但还是耐心地为她转述：“很常见的故事，前面的没听过也不影响。就是一个传统的青楼姑娘与书生相爱的故事，书生与花魁姑娘相恋，姑娘用自己的钱供书生进京赶考，书生高中后回乡迎娶姑娘，却迫于世俗压力分开，书生娶妻，最终姑娘在流言蜚语下自尽的故事。”

　　白辞闻言一脸一言难尽：“……你爱听这种故事？”

　　齐云舟笑道：“也没有吧，故事还是其次，就是这里人多，热闹，一起讨论一件事看起来也开心。”

　　白辞心说这小孩以前得是憋的多狠，才能对这种哄吵到让人烦躁的地方感兴趣。

　　她虽然不再说话，但齐云舟还是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怜悯气息，当下心情有些复杂，忍不住道：“其实……也没有，只是多数修士喜静，我却有些闲不住，成年后已经好许多了，今日过来……也只是想和你分享。”

　　白辞突然很想拍拍他的脑袋，可惜没有那个条件，颇为遗憾地说：“我懂，我懂，小孩子都喜欢分享，指望大人夸他一句——乖，你真棒。”

　　齐云舟：“……”

　　倒也不至于。

　　楼下的故事似乎已经讲到了一个高/潮，一阵哄笑后将一时无言的齐云舟拉了回来。

　　白辞细细听了几句，嫌弃都快要化成实体溢出来了：“也是真会扯，一个大男人靠女人卖身钱读书做官，还能美化成为了爱情。”

　　齐云舟默默抿茶不语。他对剧情如何并不在意，不过是看着热闹，见白辞如此认真，也不好多说什么。

　　堂下有男人嚷嚷着调侃书生的好艳福，白辞觉得如果自己有身体，一定会把这些人挨个收拾一顿。

　　齐云舟默默饮茶，突然有些后悔带她来这个地方——他以前过来都是不知道该去哪，无聊又冷清之时便来看看众人之间的嬉闹玩笑，从没在意过剧情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尴尬的故事。

　　头发花白却依旧中气十足的说书先生讲道：“——那青荷自知青楼女子不洁，并不敢奢望高攀，只求能在爱人身边据有一席之地……”

　　楼下响起阵阵附和声，齐云舟头皮发麻，杯子都捏不稳了，就听白辞道：“用人家钱的时候不说脏，卿卿我我的时候不说脏，现在功成名就了知道爱干净了？晚了！这皇帝也是真不挑，这种东西若是成了我的下属，我早就让他从哪来回哪去了！”

　　齐云舟叹了口气，道：“我们要不还是走吧……”

　　白辞置若罔闻，讥讽道：“死了都要烧成骨灰的东西，哪来什么干净不干净，自己眼睛上糊了屎就看别人脏，简直可笑。”

　　齐云舟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目光不禁沉了沉。

　　修行之人多数重视身后事，即使是小修士也讲究“入土为安”，甚至于普通百姓也要在亲人去世后办一场隆重的葬礼，以示对亡者的尊重。

　　唯有……魔族不同。

　　魔族人天生体质特殊，血液和身体都是珍宝，实力差距也颇为明显，从来都是贵族强大到甚至可以移山填海，而普通魔族甚至不如人类百姓强壮，因此有一段时间里，魔族很容易被猎杀来作为炉鼎或药材。

　　魔族生性刚烈自我，宁愿自焚自毁，也不愿意让修士占到丝毫便宜，因此不知是从何时起，魔族从上到下都推行火葬，哪怕是实力不够催动灵力施展火系术法的普通魔族，都会在身上带一个火系卷轴，一旦感受到生命到了终点，就会即刻自燃，不会留下任何被利用的可能。

　　齐云舟在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全被他压在心底。

　　不管怎么说，白辞如果愿意说自然会说，齐云舟也不能仅凭猜测就去问她什么。

　　他想了想白辞方才说的话，斟酌着字句说，“世俗眼光如此，也是无奈吧……前辈也不必生气，我们虽然没有能力去左右别人的思想，但可以端正自己的行为，自己做到不轻视不迫害就好了。”

　　白辞舒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抱歉。”

　　齐云舟笑了笑，沉吟片刻后问道：“前辈貌似从刚才起心情就一直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辞之前虽然毒舌高傲，却也不会无聊到逮着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抨击，她第一次情绪失控到这样，哪怕知道她强大，齐云舟也不免有些担心。

　　白辞抿了抿唇，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没什么。”

　　齐云舟听出了她的迟疑，想了想，试探着道：“前辈不如当我是个树洞，倾诉一番就好了。” 大魔王的千层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