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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觉醒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白辞心里一紧，眉头死死地皱在一起。

　　如果是她全盛时期，自然没什么可怕的，那玄武如果在别的世界还称得上是神兽，具有神位就不可能落败，但在这个世界，正道的尊者和魔族的魔王就是顶峰。

　　当初的玄水道祖齐宁就是尊者级别，可惜在那之后正道再无人才能突破尊者，连着魔王的实力标准都不太好判断，但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目前白辞依旧是顶峰。

　　可如今白辞灵力只剩四成，身上还带着伤，对上玄武，哪怕只是虚影，她都感觉有点悬。

　　正在白辞琢磨着要拼还是逃的时候，齐云舟突然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小声说：“别紧张，它目前没有完全觉醒。”

　　白辞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那身躯庞大的凶兽高高扬起的头颅并没有睁开眼，而是身侧微微摇晃的蛇头眼里正闪烁着冷光。

　　齐云舟抿了抿唇，目光有些复杂，“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抬头盯着那双猩红的眼，表情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齐云舟小小的往前迈了一步。

　　白辞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她能感到齐云舟体内躁动的灵力，那是同源之间的相斥相吸，这是……

　　白辞心里有些不安，正要开口询问，就又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她一直没机会去看的那道裂缝竟然渐渐有什么升了起来，很快拼在一起，两边的陆地就这样接在了一起。

　　还不等众人在惊惧中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一道人影突然跳了出来，他身姿轻盈，看起来飘飘忽忽，气息却极为厚重沉稳，缓缓落在玄武的身前。

　　他微笑道：“好久不见，陛下。”

　　白辞眯了眯眼，冷声道：“……景枫。”

　　景枫挑了挑眉，一改往日的恭谨，脸上笑意看上去甚至有些轻佻。他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在月光下反射着阴冷诡异的光，白辞心知他的状态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原因，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倒是施冠玉率先开口：“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景枫摇了摇头，温声道：“玉小公子可不要瞎说，明明是你那心疼到宁愿杀人灭口也要放他走的小师弟做的，我身为属下，还算是为您报仇了呢。”

　　白辞皱了皱眉，大概推算出了他们在说什么——施冠玉杀了江淙放黎均走，然而黎均大概并不领情，将他推下去的时候，被景枫反杀了。

　　说到江淙，施冠玉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你闭嘴！”

　　景枫似乎格外喜欢看旁人痛苦扭曲的表情，见状笑的更开心，温温柔柔地说，“江淙对你们玉家可真是忠心耿耿，大概到死前也没怀疑，自己竟然是被他们家族历代侍奉的小主子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不过也对，玉家家主的小公子，怎么会把一个下人的命放在眼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剑芒划破了喉咙，猛地睁大眼睛，就听白辞冷声道：“你废话太多了。”

　　景枫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伤口实际并不深，可划的地方太过致命，鲜血就像是开了闸一样咕咚咕咚往出涌，但他也并不在意，随意点了几个止血穴道，挥手抹了抹受伤的地方，突然大笑起来。

　　他喉咙受了伤，笑的很艰难，但还是非常执着地闭着眼睛不断笑，嗓音沙哑而诡异，经久不绝。

　　景枫道：“陛下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若不是我早已无法回头了，大概也会像祖辈一样，忠心皇室。”

　　白辞冷笑一声，道：“做了就是做了，你还想后悔不成？”

　　景枫摇了摇头，眼神突然温柔了几分，道：“怎么会，我不会后悔，我一直都知道我该做什么。”

　　为家主，庇佑族人；为人子，孝敬父母；为人兄长，教导弟妹。

　　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所以他才会在景潼未婚有孕时那样震怒，又无可奈何地压着脾气去丹阳峰与哲圣谈判，生怕自己态度不好一些，景潼将来受委屈。

　　可景潼没有将来了。

　　她被人嫌弃是魔族妖女，进退两难，最终生下孩子也是一场空，被迫‘病逝’，孩子只能交给外人抚养。

　　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胆子试图毁灭正道，但毁了丹阳峰还是可以的。景枫原本的目标是鸿曦，他一直盯着丹阳峰，自然知道齐灏要给齐宁迁坟，因此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意拿了一卷书，让人用紫金玉密封起来，方便他用来对付鸿曦。

　　可惜——

　　黎均的父亲为他挡了灾，景枫原本安排给鸿曦的大礼，一套又一套全压在了黎父身上，让他百口莫辩，最终以死明志。

　　虽然可惜，但也不亏。

　　说着景枫再次大笑起来，他笑的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但语气却是嘲讽的厉害：“陛下知道那竹筒写的是什么吗？我从潼潼的房间里拿的。是一个话本，只是一个话本，就让这些修士犹如狗抢食一样扑上来，不可笑吗？”

　　他目光扫过身后稍稍缩着但又怕漏了好处不舍得离去的几个正道修士，脸上笑意不由得愈加嘲讽。

　　那几人大概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看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缩了缩，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可是正道中人，为什么要怕魔族妖孽？

　　就算他们有不对，那也是景枫刻意误导，弄虚作假，魔族中人骨子里就流着卑劣无耻的血，手段千百年来始终下作不堪。

　　想着想着，几人也找到了一点底气，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景枫见状又笑了一声。

　　他和妹妹就是为了这种东西，像哲圣那样没种的东西，毁了自己一生……甚至包括家族。

　　景枫眼里带着几分癫狂，不知是悲凉还是怨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自己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只是再也没有退路可以回头，既然如此，倒不如多拉几个垫背。

　　他这样想着，手稍稍伸进怀里摸索着，在场的众人顿时都紧张起来，以为他有什么秘密武器，唯有白辞感到不对劲，下意识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玄武。

　　齐云舟也察觉到了几分，捏了捏她的手，拔出剑上前几步，不管他想做什么，直接打断就是了。

　　却没想到景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怀里的东西并不是他的目的似的，任由齐云舟的剑刺入他的身体里——

　　然后，景枫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转身，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空中漂浮的玄武虚影上。

　　他似笑非笑，抬头看向天空，白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有一只类似秃鹫的大鸟在空中盘旋几圈，身子顿了一下就俯冲过来，扔下了什么东西。

　　白辞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灵力迅速化作弓箭，拉弓搭箭，一道灵光飞速射了出去，将空中的人射了个对穿。

　　景枫再次大笑起来。

　　他道：“我亲爱的陛下，您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那人的身体被射中后反而炸开，空中再次下了一场血雨，白辞愣愣地看着天空，她认出那个人是黎均。

　　虽然……虽然她早就知道，黎均甚至早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容欢有意的去削弱气运，在白辞和齐云舟面前被压制的死死的，如今他可能还不如施冠玉或明光，但也没想到曾经的气运之子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正在白辞有些出神的时候，齐云舟猛地拽了她一下，将她从神游中拽了回来。

　　白辞猛地回神还有些恍惚，就看景枫略带伤感看着她，低声说，“景家历代效忠于主上，不孝子孙自请去景姓，移除族谱，族长之位交由二十九代世孙景逸，如果我……”

　　他大概自己也觉得可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白辞怎么可能放过景家。

　　景枫微笑着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随后转身化为暗光投入一片黑暗中。

　　白辞看得清他在说什么，他说，对不起。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人到底因为什么，才能为了一个死人而毁了自己？白瑶是，景枫也是，逝者已矣，为什么不能好好生活呢？

　　但事到如今，再怎么追究也没有意义了。

　　白辞看着景枫消失后修炼变得凝实的虚影，心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还没到最糟糕的境地时速战速决，她身体大过意识，很快拔剑而上。

　　然而还不等她迎上去，就听到一声惨叫，眼前的虚影闪了闪，就瞬间消失不见了。她下意识回身去看，就见施冠玉挡在齐云舟身前，一截手臂已经被那条蛇吞了下去。

　　白辞大脑‘嗡’的一声，现实与过去混乱的记忆瞬间交融在一起，身体有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眼见着施冠玉就要被黑蛇整个吞下去，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清醒，猛地抬手注入所有灵力，将施冠玉那截手臂斩了下来。

　　黑蛇失去了目标，有些恼怒，凑上前张嘴就要再咬的时候，又硬生生被齐云舟劈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觉醒，黑蛇的行动受了些限制，这一下倒是让它暂时沉寂了下来。

　　白辞没吭声，缓缓落下来，站在两人面前。齐云舟神色有些恍惚，脸色发白，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他单膝半跪着，颤抖的手臂撑着施冠玉的身体。

　　施冠玉的脸色已经彻底惨白，大半个身体被血液濡湿，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透过迷蒙的视线看向齐云舟，低声说，“这样也好，我不欠你什么了。”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算是彻底清楚自己的想法。

　　他恨的从来就不是下令灭族的冥修，继承他衣钵的白辞，暗中操作的景枫，甚至是当初选择放弃赵长安师侄的齐云舟。

　　自始至终，施冠玉憎恨的，都是当初那个眼见着父亲被凌/虐致死而无能为力的他自己。 大魔王的千层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