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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凌彤萱都在上海总公司忙碌,她的工作范围在财务部,没有机会见到总裁室的金东方,可是她却觉得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每天他们都会发短信。
——小彤,早安。
——阿King,早安。
——小彤,晚安,做个好梦。
——阿King,早点睡,别太累了。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快要下班了,凌彤萱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打点好一切后,拿着包包准备离开公司。
“小彤,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金惟仁从总监办公室走了出来,笑问着她。杭州分公司的业务已经全都处理完毕了,她明天就要离开了,真舍不得。
凌彤萱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对不起,金惟仁……我已经有约了……”
金惟仁的眼神略微黯淡,很想问她跟谁有约。
这时,凌彤萱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掏出一看,正是陈梦颖的来电,微微走开几步,接起电话,轻声地说。“妈妈……好,我很快就到。”
虽然她很小声了,但是金惟仁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分,眸底的黯淡骤然消逝,重新凝起了光彩,原来是和她的妈妈。
凌彤萱赶到茶餐厅的时候,稍稍晚了一些,路上因为堵车的关系,她耽误了一点时间,本来她可以提前下车。然后跑上一段路的,可是她没有冲动,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是她不敢拿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冒险。
到了茶餐厅,打着领结的侍应生彬彬有礼地将她带到了二楼的包厢。
陈梦颖早已经到了,凌彤萱推门而入的时候,她却是正在咳嗽。
凌彤萱心里一紧,“妈妈,你怎么了?”
陈梦颖抬起头来,声音略微有点闷,“没怎么,只是有点感冒。”
凌彤萱连忙帮她倒了杯水,“妈妈,喝点水,压一下。”
“嗯。”陈梦颖接过杯子,轻轻地喝了一口,喉咙不再那么难受了。
“妈妈,你有没有请家庭医生看过啊?”凌彤萱知道朱家是有专属的家庭医生的。
“还没。”陈梦颖摇了摇头,凌彤萱微微蹙眉,陈梦颖连忙对她解释道。“你朱叔叔的身体自从上次之后就一直不太好了,我这只是感冒而已,一点小毛病,不想搞得家里气氛太凝重,不过我已经吃过药了,今天好多了,小彤,你别担心。”
听到陈梦颖这么说,凌彤萱却还是不太放心,“妈妈,要不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不用,时间都这么晚了,还去什么医院啊,明天妈妈自己去就行了。”陈梦颖说着又咳嗽了几声,还有些轻微地流鼻涕,她连忙抽了纸巾擦拭。
凌彤萱看得有些揪心,她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回上海好几天了,她都没有告诉妈妈,今天一见面就看到妈妈生病的样子,心里忽然泛起酸涩。
“妈妈,对不起。”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陈梦颖的手,眼眶微微发烫。
陈梦颖不由得错楞,“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
凌彤萱微微咬唇,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应该说对不起的事情,好像不只是这一件。
陈梦颖轻轻拍了拍凌彤萱的手背,以示宽慰,然后抽回自己的手,转而去拿放在一旁的拎包,“小彤,这个是妈妈给你求的姻缘符,拿着。”
一个方方的,红黄交错的符,落入掌心,小小的,轻轻的,凌彤萱却觉得它有千斤那么重,“谢谢妈妈。”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哽咽。
陈梦颖又忍不住一阵咳嗽,以致于没能察觉到她的不妥,再次喝了口水后,才又缓缓开口,“小彤,妈妈真的很希望你能找一个好归宿,上次你说你不喜欢凯文,那妈妈也不勉强你,可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对婚姻大事上心了,知道吗?”
“知道了。”凌彤萱微微一笑。
陈梦颖略感安慰,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放心似的,暗示性地提醒道,“小彤,妈妈那天去寺庙的时候,参悟到了一个道理,人的命天注定,所以人要安分守己,不要去做不切实际的幻想,妈妈不希望你嫁入豪门,只想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你明白吗?”
“我……”凌彤萱的心脏忽然紧缩,艰涩地点了点头,“明白。”
怎么办,妈妈好像不希望她和金东方在一起,可是……这一次,她真的要让她失望了。
“小彤,你在杭州分公司那边怎么样,还适应吗?”
“适应的。”凌彤萱虽回答着,但神思略微恍惚。
“小彤?”陈梦颖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不自觉地提升了语调,一双美眸微微凝紧了。
凌彤萱忽然回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连忙为自己倒了杯茶,端到嘴边,却又忽然不敢喝,她不确定喝茶对宝宝好不好,默了默,又把杯子放下,紧紧捏在了手里。
这时,陈梦颖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凌彤萱隐约听出那电话是朱雅宁打来的,好像是说她给妈妈买了感冒药,还说顺便来茶餐厅接她。
凌彤萱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话筒里,朱雅宁一声又一声地叫着“梦姨”“梦姨”,却好像比她叫“妈妈”更亲切。
心里怎么忽然这么不舒服,酸酸的。
不多时后,朱雅宁真的来了。而与她一起出现的,还有朱凯文。
两人见到凌彤萱的刹那,都是一愣。
朱雅宁冷眼瞥过凌彤萱,虽然她自己很不想跟她说话,但是碍于陈梦颖的面子,也不得不跟凌彤萱打招呼,语气却是那么高傲,“你来啦?”
“嗯。”凌彤萱轻轻点头,嘴角边扯出一抹微笑,“朱小姐,朱少爷。”
朱雅宁回了她一记虚假的笑容,而朱凯文的表情却是微微凝滞,他们有一阵子没见了,上次他……
朱凯文的眸光不自觉地瞥向了凌彤萱,她却是别开了眼,那件事她不想再提。
朱凯文穿着绛色的风衣,看起来略有些风尘仆仆,朱雅宁拉过他的手臂,坐到陈梦颖的旁边,娇声说道,“梦姨,刚刚好巧哦,我刚刚出门去给你买药,哥哥就给我打了电话,他知道你感冒了还外出,就急匆匆地来看你呢,他可是才下飞机,连家都没有回呢,孝顺吧?”
朱雅宁的话让凌彤萱觉得刺耳,比起来。她这个亲生女儿,还不如继子来得孝顺?
嘴角边一抹自嘲。
凌彤萱不想多做停留,看了看手表,抬眸望向了陈梦颖,“妈妈,时间不早了……”
陈梦颖也看了下时间,确实不早了,她唤来侍应生要结账,朱凯文却负责了一切,凌彤萱暗暗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点什么,她不想欠朱家任何东西了,哪怕只是一口茶。
分别之际,朱凯文把手里的药袋打了开来,取出一盒感冒冲剂递给凌彤萱,柔声说道,“最近流感,你拿去喝点,预防一下。”
凌彤萱下意识地就要拒绝,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件事,依稀记得那一次她要出差去法国。临行前,朱凯文曾让妈妈转交给她一份晕车药,当时她碍于妈妈的情面勉强收下了,回家之后却把药收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而那个抽屉里还放着其他的药品,包括……避孕药。
那个晕车药和避孕药在外观上差不多,同样是白色的小药片,如果不仔细看,是不太容易辨别得出来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有吃避孕药,却还是怀孕了。
原来是无意中,吃错了药。
“谢谢。”凌彤萱忽然微笑,她能有这个宝宝,也许真的要感谢朱凯文。
凌彤萱突如其来的和善让朱凯文感到错愕,他将手里的感冒冲剂放在她手心里,而她没有拒绝,他忽然觉得这些天来心里的阴霾全都散去了,他长途飞行后马不停蹄般地赶来也值得了。
“记得饭后用温水冲服。”他细心叮咛道。
凌彤萱点了点头,没有做声,将感冒冲剂随手放进了口袋。
朱凯文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深沉,眸底隐匿着温柔。
“梦姨,我们走吧!”朱雅宁忽然出声。
陈梦颖“嗯”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朱雅宁挽着她的手,率先走出包厢,凌彤萱紧随其后,而朱凯文走在最后面。
到了电梯前,朱雅宁按下了按钮,不多时后。“叮”的一声,电梯就上来了,门徐徐向两侧划开。
因为是晚上客流的高峰期,电梯里的人很多,虽然可以勉强挤进去,但是很拥挤,凌彤萱有些望而却步。
“小彤,进来啊!”陈梦颖忽然叫她。
“哦。”凌彤萱回过神来,轻抬脚步走了进去。
她站在比较靠边的位置上,一手扶着电梯里的钢管扶手。一手下意识地覆在小腹上,生怕被人挤到,伤了宝宝。
朱凯文站在她旁边,不自觉地侧目,看到她护着肚子的动作,瞳孔忽然一缩。
电梯又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里面的人群一涌而出,凌彤萱却是躲到了一旁,待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要踏出。可是她才刚刚迈步,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她扭头去望,瞥见朱凯文凝滞的脸庞,下一秒,他用另外一只手按下了电梯的某个按钮,电梯门再次合起,而里面竟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你想做什么?”凌彤萱忽然慌了起来,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覆在小腹上的那只手却仍是没有放下。
朱凯文眸色愈深,语气淡然,却带着笃定,“孩子是谁的?”
凌彤萱蓦然一怔,脸色飞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快步奔向了电梯门口,用力按下开门的键,电梯门却怎么都不开,似乎是被他锁住了。
凌彤萱顿时着急,密闭的空间又让她呼吸不畅,一股熟悉的晕眩感袭来,喉咙中涌起恶心的感觉,她难以克制地干呕了起来。
朱凯文一惊,俊逸的面容不禁绷紧。
“开门!”她的脸色微微苍白。
朱凯文闭了闭眼,神情痛苦,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猛地一下,砸向了墙壁。
凌彤萱呕到眼角发酸,胃都揪在一起了,偏偏就是吐不出东西,朱凯文扭头望向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也像是泛酸,他真恨自己的敏锐,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发现了她的秘密。
他之所以察觉,是因为小的时候他见到妈妈怀着雅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他经常见到妈妈用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肚子里的宝宝,那种珍视的样子真的太温柔了,那是一个母亲呵护自己的孩子最慈爱的体现。
后来妈妈早逝,他加倍地疼爱雅宁。想要弥补她失去的母爱,因为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妈妈怀孕时那轻抚肚子时的温馨画面,可是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会在凌彤萱身上重新看到那类似的情形。
朱凯文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是带着痛苦,声音里也透着挣扎,“凌彤萱,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宁愿从来都不曾认识你。”
如若不见,便不会相恋。
如若不恋,便不会痴怨。
凌彤萱眉心紧拧着,因为作呕的关系,额上微微渗出了细汗,那难受的感觉还未完全平复,视线也还是些许朦胧,她扶着墙壁,勉力站直身子,抬眸瞥见朱凯文一张英俊的脸庞上浮现着笑意,可是那笑容却比哭更难看。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他们之间根本毫无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她虚弱地喘息,接下他刚刚的话,“其实……现在也不迟,我们以后最好都不要见面……”
朱凯文脸上的表情忽然凝滞,似笑非笑,似痴似恨,“好,以后我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所以容我现在提醒你,你最好找个恰当的理由去对梦姨解释!”
说完,他扭过头去,抬手按下了电梯的某个按键,不再看她心悸的模样,她的苍白,她的酸涩,她的难受,全都是因为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他嫉妒,甚至是嫉恨!
电梯门“唰”的一声开了,朱凯文大步跨出,而凌彤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电梯外面,陈梦颖急急地询问,“凯文,小彤,你们怎么了?”
朱雅宁也是一脸的狐疑,“哥,你们……”
朱凯文面无表情,视线略过她们,目光深远,只淡淡地回道,“没怎么,电梯刚刚出了点故障。”
陈梦颖抬眸望向凌彤萱,只见她脸色苍白,“小彤,你没事吧?”
“没事。”凌彤萱挤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与陈梦颖分手后,凌彤萱独自一个人搭车回到了汇丰苑,下车后,还没有上楼,口袋里的手机便忽然叫嚣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可是她知道是谁。铃声只有一下,随后便不响了,就像是在提醒她,紧跟着进来一条短信。
——把我给你的药扔掉!
凌彤萱伸手摸向了另外一边的口袋,将那盒感冒冲剂掏了出来,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终于,终于划清界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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