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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瓮,原来如此。”黑暗中突然传来这样一句感慨,其声清越,令人听之如清风拂面,满心舒畅,微顿了会儿,那声音再次开口道,“文如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解惑。”
李星河望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微颔首示意:“大公子请讲。”
“关于梅花剑客的这些情报,不知先生是从何处得知的?”黑暗中的风文如缓缓提出疑问。
“自然是冥殿。”李星河轻笑了下,侃侃说道,“关于此事大公子心知肚明,从在下踏入扶摇山庄开始,我的一举一动岂非尽在大公子的掌握之中?”
风文如闻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不解道:“那就怪了,若文如没有记错的话,先生在获悉这些情报之前便已暴露了身份。”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风文如再问道:“不知文如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我前面所说的那些,确实是在暴露身份之后才知晓的,但……”李星河盯着暗处的风文如,笑了笑,“用十五天的时间,横跨南北两地杀人,还不止一次,这样的暗杀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所以从一开始我便断定凶手有两人,而两个人是不可能使出同样的剑痕,要做到这一点,唯有暗器。”
风文如并不赞同:“一般人或许做不到,但那是梅花剑客,二十年前他便是横行中原如入无人之境的顶级杀手。”
李星河摇头:“梅花剑客已经死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风文如蓦地变了脸色。
“不可能是梅花剑客。”李星河眸中带笑,但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大锤,重重地向风文如的心口砸下,“因为梅花剑客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我亲手杀的,头身分离,绝无复活的可能。”
听闻此言,风文如顿时陷入到长久的静默之中。
旁听许久,风辰逸又岂还不知这背后的一切,他难以置信地向前跨出数步:“阿文,你早就知道?暗器也是你给的?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拦?”
但风文如并没有理会风辰逸的疑问,他依旧在沉思。
“原来如此,所以当你知晓我精善暗器时,你便将我列为了怀疑对象。”沉默、无声,稀薄的风中,夹带着压迫的气氛,慢徐的呼吸,仍掩盖不了内心的恍然错愕,“哈,原来是算漏了这一点,传闻中的人物果然轻慢不得,经历决定胜败,这一局是我输了。”
虽言语认败,但风文如出口的语气却甚为不甘。
李星河闻言叹息,摇头道:“你算漏的,远不止这一点。”
咣当一声,木桶落地的声音骤然响起,突兀地打断了二人地交谈。
是顾珏。
没人注意到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究竟听了多少,眼下顾珏正站在月光可以照到的地方,惊恐地盯着风文如,满眼满脸全是不敢置信。
风文如见状,低低喟叹了声,从黑暗中走出,迈向顾珏,将歪倒的木桶提正,再将呆愣的顾珏扶至旁边的干燥处。
“阿文你……”顾珏抖着嗓音,期期艾艾。
“顾叔,抱歉。”风文如避开顾珏的视线垂眸。
“你让我监视他,是为了算计庄主?你怎么能让我做这种事情……?”顾珏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反手紧抓着风文如的手臂,“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父亲!”
看着顾珏怒火中烧的神情,风文如内心竟莫名升起一股隐秘的欣喜来,然只是瞬间,这欣喜便被升腾而起的怒火焚毁,只剩下压抑不住的黑炎,似要突破闷到发疼的胸口,化为漫天火光,烧尽他不想看到的一切。
风文如一点一点掰开顾珏抓着自己的双手,绕开对方,走向李星河,温声问道:“不知文如还有何处疏漏,还请先生指点。”
风文如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仰着头,目光温柔专注,面上神色极为敬慕。
从头到尾,风文如都没有看过风辰逸一眼。
静谧的夜,稀薄的月,风文如清瘦的身影暴露在月光之中,投下一束虚弱的影子。
李星河看着他,回道:“从一开始。”
“哦?”
“刚到扶摇山庄的头两天,我便走遍了扶摇山庄上上下下所有角落。”
“所以?” 李星河的行踪一直在风文如的掌握之中,这事风文如当然知晓。
“梅花剑客肆意之际,你便被风静如从凌云寺接回扶摇山庄,期间风雅如一直派人严密地保护着山庄,再加上扶摇山庄本身有阵法护持,要在这样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地方掳走一个人,在下苦思多日,但很遗憾,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沉默须臾,李星河再道:“而这世间很少有人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一人,而那个人,已经死了。”
自信、笃定,李星河说得很是自然。
细密的鸦色长睫轻颤,最后无声息地敛了下去,风文如恍然大悟:“所以你便怀疑二妹她根本没有被人绑架,由始至终她一直都在这山庄之内。”
“没错。”李星河颔首,“碰巧你还有加餐的习惯,如此,要在屋内藏起一个人,不难。”
二人对话期间,风辰逸身后的大门打开。
风静如搀扶着面色苍白的风眠霜走了出来,他们之后还有杨楚和脸色苍白的关雩风。
“眠霜!”风辰逸见状,上前扶住爱女,“无恙否?”
风眠霜摇了摇头,望向风文如,她的声音很虚弱,“大哥你回头吧。”
“回头?”风文如转首与风眠霜对视,良久,他移开目光,落到风辰逸身上。
这是风文如今夜第一次看风辰逸,他的目光似是含着寒冰,又仿佛流着业火,冷漠至极,仇恨之极,但仅一瞬,风文如又转开了视线,重新看向风眠霜,近乎叹息般地问道,“二妹,我走错路了吗?”
从决意执行计划的那天起,风文如便学会了演戏,他完全隐藏起自己的心思,那里面有痛、有悔、有恨,还有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难以用言语表诉的复杂情感,继而在周遭众人面前展现着他们所期望的模样。
但现在他不想再演戏了。
风眠霜安静地与风文如对视,她很平静,眼里看似没有任何波动,却又仿佛藏着万般情绪:“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哈,一句话就能抹灭为人父母对子女所犯下的过错?”风文如说着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眸中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为人父母还真是为所欲为啊。”
“大哥……”
风眠霜意欲再劝,却被风文如抬手拦下:“该说的,能说的,这些日子你已经说的够多了,二妹你说服不了我的,况且如今再说也已没了意义。”
风眠霜张了张嘴,终是无言。
似是感受到局面的剑拔弩张,夜风骤停,月光暗淡,四下寂静无声,连高耸乔木的树梢也一动不动。
风文如不再理会他们,压抑着起伏的心绪,嘴角再次挂起微弱的笑意,转回头重新看向李星河,缓缓说道:“季姑娘与季夫人是凌云寺的常客,每逢初一十五,她们母女都会前来烧香礼佛,我时常会为她们讲经,直到一年前,来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三个月前,季姑娘突然来向我求一件暗器,她说她要杀一个仇人,一个杀妻弃女的伪君子。”
李星河:“你帮了她。”
风文如点头:“是的,暴力,有时候或许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但一定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微顿了会儿,风文如再道:“不过既是伪君子,那想必名望不低,我就将自己最新制作的梅花匣给了她,那是我闲来无事,照着院子里的寒梅做的,二十年前,罗刹教刚好有这样一个杀手,我便建议季姑娘祸水东引,免得惹祸上身,为了那样一个败类送上自己的性命并不值得。”
眉目蕴笑,目色温柔,从风文如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喜怒,李星河却仿佛有意要揭开他内心的伤疤一般,问道:“你知道她要杀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风文如隐在衣袍下的手指骤然捏紧,如猛然收缩的心脏,狂躁跳动,暴如擂鼓,轰然到四周全都陷入无声,隐于衣袍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再松开,须臾,风文如缓下呼吸,道:“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一个月后,季姑娘突然再次上门,她说她将暗器借给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与她同样,因为伪善的父亲受尽屈辱,所以她想再要一个暗器,她要匡扶正义。”
问句,但李星河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给了她。”
风文如反问:“我为何不给她?鲜衣怒马仗剑江湖,路遇不平拔剑相助,这一直都是我的梦想。”
“你就不怕她以此为非作歹?”
“相交数年我深知她的品性,她也答应我,她绝不会错杀一人,如有错手她愿以命相抵。”风文如眼里忽然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神光,似温柔,似向往,又似愤恨,“很令人欣赏不是吗?快意江湖本该如此。”
李星河无意与他在这点上多做纠缠,继续道:“没多久梅花剑客肆意中原的消息就传了出来,风静如到凌云寺接你回府。”
风文如点了点头。
“回府后我才知道南北联姻之事,哈,他算什么父亲?”风文如的目光再次落到风辰逸身上,两只眼里充满痛苦,手上青筋暴起,“三次,你有三次的机会,可每一次你都选择了你的责任,没有一次是我们。”
这目光彷如一柄出鞘之剑,凌厉地扎在风辰逸的身上,竟令风辰逸动弹不得。 大梦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