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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一家很普通的客栈。
内里的摆设也很简单,方桌长椅,四周零星地坐了几个人。
非要说这间客栈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
除了柜台处有一个由黑布所包裹着的巨大物件外,那大概就是这家悦来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要比别家客栈的老板、店小二更不会做生意一点。
从李星河进店至今已过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可依旧没人过来招呼他,就任由他这么不尴不尬地坐在空无一物的桌子旁。
店堂处,坐有一个服装华丽,修饰整洁的中年人。
看他所在的位置,应当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李星河左右四顾看了会儿,起身上前,温和道:“店家,在下想要住店。”
那人闻言,头都没抬一下,恶声恶气道:“你住店就去住,跟我说干什么?”
李星河奇了怪了:“我要住店,不跟店家说,难道还自己去随便找间房子住下不成?”
那人笑了:“你说对了,就是自己随便去找间房住下。”
李星河莫名:“那若房内有人……?”
听闻此言,掌柜的终于抬起头,看向李星河,道:“年轻人你是新来的吧。”
李星河点头:“在下今日初来此地。”
店老板站了起来,抬手往右侧一指:“房间在楼上你自己挑,吃食在后院你自己拿,房间与食物皆已明码标价,算好自己用了什么,吃了什么,离店前来我这结账。”
“……”纵使李星河游历四海,见过无数奇人异事,可对于这样的操作,也仍旧不免感到惊奇,还能这样做生意??
李星河眨了眨眼,问道:“我若不小心进了有人的房间?”
老板:“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们客栈无关。”
你们,指的是李星河,与那间房里原本的人。
有意思。
李星河挑了挑眉,再问道:“无人看管,若是我少算了银钱呢?”
老板抬手一指他面前柜台上那个由一块大黑布所遮挡的物件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星河进店之时,便已注意到这个由黑布所盖的东西。
长达九尺,形状圆滚,放在此间,很是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李星河问。
老板冷冷一笑,抬手揭开黑布。
黑布下罩着的是一巨大的琉璃石柱,中空的内里所装着的,是断手残肢。
血骨堆叠,阴森可怖。
然老板随后出口的字句更加阴森恐怖:“以钱换物与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想赖账,那就留下两只手。”
老板说话的速度很慢。
他所讲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的,因为他是商人,只要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他就绝对负责。
所以他不愿说错一个字。
李星河看着面前断手,却丝毫不觉害怕,也没觉半分不妥,依旧平和道:“这东西摆在大堂,掌柜的就不怕吓走来客?”
老板哼了一声:“买卖自由,我们客栈从不强买强卖,若不想留,大可出门。”
李星河点点头:“有劳掌柜的告知,在下明白了。”
老板:“明白了,很好,那你可还要住店?”
“住,当然要住,但这东西还是遮一遮的好。”李星河的口气变了,抬手指着面前的手骨,语带不满,看他说话的神情似乎已将自己当成这地方的老板一般。
看似脾气不大好的老板听了,居然不生气,甚至还照李星河的话做了。
完后,那人不再理会李星河,垂首继续坐在柜台玩纸牌,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果然,只要决定了住店,便可当自己是此地的主人。
真是有趣的地方啊。
李星河心下感慨,而后转身,准备离开柜台,可方才跨出一步,视线内就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刚别后不久的人。
那人看着依然苍白,但在客栈暖灯的映照下,好歹也多了那么一点人气。
“沈姑娘,这么巧?”
从楼上走下的沈辞衣显然也看到了李星河,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惊讶闪过。
屋外有风旋起,客栈门窗大开,穿堂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沈辞衣凝目看了李星河半晌,却未置一词,良久,她移开目光,径直转身向后院走去。
李星河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对方,也没什么表示,就这么看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才转身拾阶而上。
巧,真是巧啊。
二楼。
一间间厢房依次排开,外边分别挂着两种牌子。
一种是绿色的,一种是红色的。
绿色的牌子上头标有价码,红色牌子上则空无一字。
多数悬挂着红色牌子的屋内,不时有响动传出,到也不难判断哪些房间可以住人,哪些不可以。
李星河挑了间悬挂着绿牌的屋子推开。
房间不大,有桌有椅,整洁干净,也算对得起牌子上所标的价码。
稍作歇息了会,李星河推门再出。
不出所料,他房间外的牌子果然从绿色变成了红色。
哈。
李星河勾唇笑笑,转身下楼。
缘分有时,会来的特别没有道理。
楼道上,李星河再一次与端着吃食的沈辞衣不期而遇。
“一个晚上,短短几个时辰,却偶遇了三次,我们可真是太有缘了,沈姑娘,不如下楼一叙?”
沈辞衣许也对这频繁的偶遇感到惊奇,竟同意了李星河的邀请,点点头,转身下楼向大堂右侧的位置走去。
她还是一样的冷。
人冷,气氛也随之变得越加僵持,沈辞衣缓步走着,步履声沉闷而厚重。
于一桌旁落座,沈辞衣放下手中吃食,抬目盯着李星河。
被这样一个女子,以如此眼神看着,李星河却丝毫不觉尴尬,从容自若,施施然入座。
待李星河落座对面后,沈辞衣开门见山问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李星河闻言也不感奇怪:“姑娘不相信我们的相遇是因运气使然?”
沈辞衣的面色突然变了,似缅怀,似悲悯,又似不屑,她道:“运气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姑娘似乎很有感触?”李星河好奇一问。
沈辞衣冷冷一瞥,并不作答。
李星河笑了笑:“不过巧的是,我也认为过多的巧合不是巧合。”顿了顿,李星河再道,“但在下确实没有跟踪姑娘。”
已至深夜,客栈内烛火跳跃,为目之所及处泼上一层黯淡的金辉。
沈辞衣坐在火光落处,冷声道:“证明。”
“我证明不了。”李星河摇了摇头,略微沙哑的声音,娓娓道来的语气,不紧不慢,很舒服的说话方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继续听下去,“但我有一个想法。”
沈辞衣眼神示意对方请讲。
“如果这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就是有心人刻意而为。”
沈辞衣:“不就是你?”
“我已经说了不是我。”李星河无奈耸肩,“若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亦非你我刻意而为,那会是谁呢?”
沈辞衣沉吟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算计我们?”
“这未尝不是一个方向。”李星河出口的语调轻松惬意,与世无争,但他那双沉潭一般幽深的眼眸里,又分明将胜负得失都算了进去,“在下之所以会来到申州,并非自愿,而是出于某个不得不来的理由,不过很抱歉,这个理由在下还不能告知沈姑娘。”
沈辞衣面如凝霜,不见悲喜,仿佛方才出口要证明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李星河未语先笑,抚掌道:“好问题。”话毕后,李星河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抿着嘴,似乎想绷着,可到底还是溢出一点笑意,“这个在下也回答不了,但我知道姑娘你一定会相信我,因为你并不打算对我动手,至少目前如此。”
沈辞衣紧盯着李星河,锐利的眼光仿佛要将他看透,良久,她说:“你很有自信。”
李星河不置可否,笑道:“既然你我皆迷路失途,何不结伴投石问路?”
沈辞衣略略思索了会,拿起桌上的筷子,一口饭一口菜慢慢地吃着。
“所以,我们这算是达成了初步共识?”
沈辞衣抬眸看了李星河一眼,未言一词。
也算是一种进步,李星河心态很好的自我安慰了,微笑:“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我请姑娘喝一杯吧。”
“天寒露重,不宜饮酒。”
“如此不是更该饮上一杯,暖心。”
“酒,暖不了心。”
“酒只暖不了两种心,一种是看透世态炎凉的麻木之心,另一种,则是做尽坏事依旧无动于衷的冷血之心,不知姑娘的心……是哪一种?”
“还有一种。”沈辞衣抬目看着李星河,她的眉,带着远山般的迷惘,可她的眼又过分锐利,这样一双锐利的眼配着迷惘的眉,便成了薄雾环绕的春水,深不可测却又风情万千。
赏心悦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人会讨厌与拥有这样姿容的人交谈,便是李星河也不例外。
李星河问:“烦请姑娘解惑。”
“漠看聒噪之心。”话毕,沈辞衣起身,拿起自己的吃食,抬步踏离。
哈,李星河失笑目送。 大梦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