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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晨曦微露,渐升的日头,照去薄薄的雾气,忙碌的一天也随之拉开序幕。
江家小筑。
杨楚正在整理江清和的房间。
“听闻江景渊有个藏书室,里面收藏了很多失落的江湖典籍,你知道吗?”
杨楚将桌上的茶具收到一起,闻言点了点头:“知道,就在后院。”
李星河:“这几日得空,你帮我找找看有关于皓星天华的信息吧。”
“皓星天华?”杨楚收拾茶具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李星河:“那把大刀?”
李星河点头:“对,就是当年在南武林行侠仗义的刀界惊鸿沈白月的佩刀。”
藏书室就在后院,李星河却委托杨楚找寻资料而不是自己去,这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得了空而乱想,才拜托自己处理此事,杨楚面上的神色不由变得有些苦涩起来,不过杨楚毕竟是杨楚,任何情况下都找得出攀谈的话题:“你找这个干什么?”
李星河斟酌一瞬,道:“我近日遇到一位姑娘,名叫沈辞衣,这把皓星天华目前在她的身上。”
杨楚收拾好桌案,转而去整理墙角的花瓶,边将内中枯萎的花朵拿出,边道:“是沈白月的传人吗?”
李星河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
“好,我帮你找。”杨楚也不多问,便颔首应下此事。
李星河又问了杨楚几个细节,便不再打扰他,转身走出房间,来到庭院。
院中梅花开的正盛,蔚如云霞,花朵熙熙攘攘地拥簇在树梢上,细细的风一拂,落下一地缤纷,衬着长了青苔的园中石砖,当真锦绣如织,完全不似冬日凄凉。
梅树底下,站着一个少年,听到身后响动,转过头来。
见是李星河,风静如微点头致意。
李星河抬步上前。
寒露满布的庭院中,李星河与风静如比肩静立。
面前的梅花瓣上,微寒的露珠缓缓凝聚着,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大哥的事情,多谢你了。”伴随风静如出口的话语,枝上的露珠终于滴落尘土。
对于风静如的感谢,李星河没有任何表示,只微牵了牵嘴角,转而问道:“你大哥回去凌云寺后,你可有去看望过他?”
风静如不想李星河会有此一问,怔了下,良久,半垂下脸,叹道:“看不看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虽然看不到风静如脸上的神情,但他这句话中的黯然无奈之情,却是在明显不过。
这样的风静如,无异于一端系着千钧重锤的蛛丝,只要稍微失去平衡,就随时都会崩断,长此以往,难保日后不会剑走偏锋。
“你得去看他,你也该去看他。”李星河凝目看着风静如,眼眉斜斜上挑,一股独特的凌厉感,无声的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李星河郑重道,“逃避只会让心中的纠结越缠越杂,时间一久反而易成心魔。”
风静如抬目回视。
眼前人临风而立,朝阳之下,就连李星河身上那件织锦的外袍都泛起一抹淡淡的柔润光彩,朝阳暖融,映在李星河澄澈如水的眼眸之中,隐隐流动着无声的期盼。
“你为什么要提点我这些?”
风静如静静与李星河对视,当关雩风告诉他,李星河是因自己才出面为风文如求情的时候,风静如就一直不解这是为何。
“你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我?”
李星河闻言笑了起来,眉眼间泻出柔水一般的清浅笑纹,意味深长,而后又轻轻一叹。
“因为我羡慕你,你和杨楚,你们二人唤醒了我骨子里那消失已久的少年子弟笑傲江湖的遗憾,所以我想看看你们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微顿了下,李星河上前几步,附身拾起地上的一朵落花至鼻端清嗅,“你身上也确有过人之处,但即便是块上佳的璞玉,也需琢而成器,只有跨过了这一步,你才能算真正的成长。”
李星河记忆里的血雨早已褪尽色彩,坟塚堆砌,故人几何,他能行至今日,已是幸运。至于当初的壮志早已不复存在,是风静如与杨楚的出现,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江湖习性。
话毕,李星河放下手,回身道:“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满园声势浩大的花海在李星河身后怒放,更衬得他风骨如玉,眉目似画。
一缕清风拂过,顿时吹散了风静如心头聚集许久的燥意,他的面容一点点安静下来,那双眼里未及渲染的伤惧缓缓褪去,最终变成无措和茫然。
“我明白父亲他没有错,而大哥他……他错了,他不该。”
随着风静如话语的出口,他清秀的眉毛紧紧地锁着,别开的视线紧盯着院内碧色沉沉的湖面,目光连连变幻,错综复杂,难以解读。
风静如不是不知道风文如做过些什么,但他仍然做不到责怪对方。
唯有责怪自己。
倘若自己能早一点发现大哥的不对,便能及时制止大哥。
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风静如曾无数次这样责怪自己,无数次痛彻心扉。
如果……
可这世间根本没有如果。
短短两字,剜人肚肠。
“但终归是父亲先对不起的大哥,是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先忽略了他,这么多年来,大哥他一直独居寺庙,而我却从没想过他一个人呆在凌云寺会不会习惯,会不会孤独,每当我兴致勃勃地对他讲述自己在外闯荡的经历时,我也从没想过,他会不会向往,会不会受伤,我从来没有为他想过。”
风静如扪心自问,满心自责,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胸中那令人喘不上气的疼痛似的。他从不曾想过,那些自己最不在意的旁枝末节,竟是毁灭一切的根源,如果他能多关心大哥一点,那如今这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这个答案没人知晓。
来者犹可谏,往者不可追。
李星河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风静如,眠霜姑娘说的不错,风辰逸并不是一个失败的父亲,风家的教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妥帖。
凡事第一反应是检省自己,这是常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但眼前这个少年却做到了。
哈,看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命运亦无法将他摧折变样。
“你父亲没有错,你也没有错,这个世间不能用对错来辨别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李星河出口的声音不高不低,抑扬顿挫,听在耳中有着说不出的舒服悦耳,“每个人只要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足够了,你不必去承受别人的人生。”
风静如怔了一下,双眉微微舒展,然眼瞳之中依旧泛着波澜:“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李星河:“你明白,但你放不下。”
“是啊,我放不下,所以我同杨楚一起离开了扶摇山庄,这阵子我时常会怀念以前,怀念那些与三弟打打闹闹的时光,与大哥雪夜煮茶的日子。”说着说着,风静如很怀念地笑了起来,到底也不是什么远古的事,而今想起来也依旧鲜明,记忆画面里的人都着了彩,生动的如在眼前,“可是那些都过去了,最是人间留不住,花开必有花败,世间万事大抵如此吧。”
话已至此,李星河也不再多言。
一杯茶,是温是凉,或能探个分明,但亲缘手足,深浅自知,旁人可以提点,却也无权置喙。
风静如缓缓敛下心神,人是极端矛盾的动物,日子过得越安稳,内心反倒感觉不安,反之亦然。师尊以前常说自己最缺的就是这种居安思危的紧迫感,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想到这,风静如心下一嘲。
“今日与你一谈,我好多了,多谢你。”
李星河摆了摆手:“无妨。”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二人又静立了良久,就在李星河转身准备踏离时,风静如突然开口这样问道。
“嗯?”李星河站定,诧异回首。
风静如踌躇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当年瑶城七子为什么会内乱?”
闻言的当下,李星河的目色变了,他猛然偏过脸去,眼中隐隐闪出一抹嗔怒怨恨的寒芒,稍瞬即逝,渐渐变为淡淡的惆怅。
可风静如还是看到了。
风静如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果然,当年的事情并不简单。
就在风静如沉吟之际,李星河徐徐转回身来,双眼澄明无波,神态从容冷静,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风静如的错觉。
“没什么。”李星河微微勾起嘴角,只是那笑意却未能到达他的眼底,“不过是初心不存了而已。”
“可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短短一瞬的时间,李星河又变回了他们初遇时的那个李星河,在那个李星河的面前从来没有可是,只有该怎样就怎样。
话毕,李星河转身离开。
哈,明明是一个愈合到以为消失了的伤口,被人这么不经意地撕裂开,那痛楚的感觉竟然还是这样清晰啊。
有心结的其实是他。风静如看着李星河进屋的背影想到。 大梦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