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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我说完……”李明晏目的被戳穿，犹自辩解着：“微斯，我们已经订婚了，以后和我结了婚，你好好当我的太太不好吗？你要是喜欢去公司，什么项目都由着你挑，你自己去当投资人都行……”
他走过来，面带怜惜，伸手去擦微斯憔悴的脸上挂着的泪：“我们已经订婚了，就好好过不好吗？”
微斯别过脸，她的表情像是在笑，可是眼泪却一个劲的往下掉，她好像每次忍不住哭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停。
微斯闭着眼睛，想要控制住眼泪：“原来，只要被卖过一次，别人就会以为，只要价码合适，就可以再次交易的……原来，真的是这样的。”
李明晏的手指停留在那里，舍不得移开，微斯推开李明晏的手：“你别碰我。”
“你答应我爸条件的时候，就该考虑到这件事了。”李明晏顺势抓住她的手，她的手看着细细长长的，真握起来，居然是软软的，让人握着就舍不得放开。
他看着泪眼婆娑的微斯：“现在才说，有点晚了。”
微斯冷漠的抽离了自己的手，提了包，拿了车钥匙，转头就走。
李明晏撵不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微斯离开。
他心下着急，忙打电话给顾紫涵，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然后责怪对方：“你这主意一点也不靠谱啊，微斯出去跑了一个月投资，一点都没想着要来求我。”
顾紫涵笑问他：“你是不是还没有得到她？”
“得个屁啊。”李明晏骂了一句脏话：“人都跑了，估计不会回来了，她本来就要和我解除婚约了，这下好了，得罪了个彻底。”
“表哥。”电话那端的顾紫涵笑出了声：“你别急啊。”
她想了想：“小汿最近在学校准备毕业答辩，也不回家，我也闲得怪无聊的，明天就去帮你一把好了。”
李明晏有些迟疑：“你要怎么帮我，她长着腿，不愿意自己就会走。”
“项目不是还在么？她不会这样放弃的。”顾紫涵说：“你只要把家里密码告诉我就行了，我和妈妈明天过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明晏还是不明白，甚至连顾紫涵口中的妈妈，他都想了下才明白指的是他小姨章岚岚，他有些想不明白：“你们到底要来干什么？”
“帮你呀。”顾紫涵说：“天机不可泄露。”
微斯其实哪儿也没有去，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躺在车的后座上，后车厢里还放着她从微家拉出来的书，她没有往房子里搬，一直都放在那里。
今天确实是有些累，累到躺在这里，眼前都出现了幻影，微斯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背着圣莱的小牛皮书包，也站在那一片看不清方向的黑暗丛林前。
小微斯站在那里踮脚，好奇的探探小脑袋，又转过头来看她，像是在咨询她的意见。
“别过去。”她这样想：“不要走进去。”
只是这样想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像要卷土重来了。
微斯正在和自己的泪腺做斗争，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深呼吸了下，平复了情绪。
“您好。”
“是微斯吗？”章岚岚略显生疏的，又叫了一遍微斯的名字：“微斯啊？”
微斯和泪腺的斗争在这一刻一败如水，一连串的泪珠滚落下来。
“你怎么……哭了吗？”章岚岚声音紧张起来：“你别哭啊……”
微斯嗯了一声，捂着电话听筒吸了吸鼻腔。
“我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微斯这样想，可为什么每次想到要不要告诉她，就总是想逃避。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博弈，一个在说不要回头，也不能回头。另一个的声音软软的劝：“微斯，其实你也是需要一个可以靠着，可以给你安慰的母亲的。”
“那天你跟我说的投资，你爸说你挺着急的，我这边正好有一笔钱可以投给你的……那天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章岚岚下面的话说的磕磕绊绊的：“明天我去你和明晏的家里看看，顺带签投资合同吧，要不晚上七点？你们下班了吗？”
“可以……”微斯回答她：“谢谢您。”
“那你也早点休息啊。”章岚岚叮嘱她：“工作也不要太拼命了。”
微斯挂了电话，抽了纸巾擦干净眼泪，然后安慰自己，事情总是会有转机的。
她开车在附近找了一个酒店住下了。
第二天，项目组的人都发现微斯的心情很好，她难得走的这么早。
魏千行跟在她旁边，小声问她：“项目的事，是不是解决了？”
微斯点点头：“算是吧。”
其实又回去那个房子里，微斯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她想了想，今天晚上刚好也可以把需要的东西收拾一下，就提前搬走吧。
微斯开了门，意外的发现不仅章岚岚来了，顾紫涵也在。
那张就没拿来吃过饭的高档餐桌上还摆了一桌子的菜。
“微斯！”顾紫涵亲亲热热的叫她：“我和阿姨一起过来的看看你，上次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啊，我那天心情不好。”
见微斯打量桌上的菜，顾紫涵又说：“都是张嫂做的，我们带过来的。”
“微斯，先去洗手，来吃饭吧。”章岚岚热络的叫她，微斯有些恍惚，她小的时候，也有一次，章岚岚也是这样叫她吃饭的，微斯就记得很清楚。
微斯洗了手，坐在两人对面，章岚岚先盛了一碗汤，却没有递给顾紫涵，而是递给了微斯。
“听张嫂说你以前在家，经常喝你爸爸的养生米糊。”章岚岚说着，又补了一句“我猜你是不是吃饭前就喜欢先喝点汤什么？我也是这样的……”
她越说越感觉别扭，微斯没说什么，接过来那个小碗，只沾了沾唇，热过两轮的冬瓜排骨汤，味道算不上好。
“你这孩子，也太瘦了。”
章岚岚又叹了一句，微斯就又喝了一些。
“要喝完呀。”顾紫涵也出声提醒她。
微斯慢慢的放下碗，发现两个人都在盯着她喝汤，章岚岚显得有些不安。
顾紫涵：“不喝了吗？”
章岚岚又紧张起来：“再喝一点吧？”
“汤里有什么？”
微斯问的是顾紫涵。
顾紫涵咧嘴笑她：“你都喝了才想起来问吗？冬瓜和排骨啊，你喝不出来吗？”
“没有其他的吗？”
“你以为呢？”顾紫涵语调里透着一种得意，就是等着微斯来问的意思。
“没事，我最近在吃别的药，就算是下了什么料，我也认栽了，拿给我看看吧，我担心药性犯冲。”微斯轻描淡写，好像栽了的不是自己：“我已经喝了，你就拿给我看看吧。”
“你还有心情想这个。”
顾紫涵笑嘻嘻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白色药瓶，递给微斯看：“不是什么坏东西，都给你都没关系。你也别想着拿这个，或者刚刚套的话去报案，报案也不会有人来的……我们只是听说你最近睡眠不好，所以想着让你睡个好觉，再做个好梦。”
微斯把小白瓶握在手心，认真的看了看标签：“只是安眠药吗？这也很好。”
“好的很呢。”顾紫涵笑嘻嘻的：“我听表哥说，他想和你结婚，我知道你和他有点矛盾，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的，我和妈妈今天就是过来劝劝架。”
微斯什么也没说，她紧握着那瓶药，抬眸看了看章岚岚。
章岚岚终究有些不忍看她。
“表哥马上就回来了。”顾紫涵甜甜的笑：“祝你们甜甜蜜蜜，百年好合。”
微斯小时候没有什么好的记忆，感冒发烧，都会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一次自己可能就要死掉了。她安慰自己，其实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总不会比活着难，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熬过去。
叶兰兰骂她的话都很脏，章岚岚偶尔也这样叫过她，其实她两也没有什么不同的，都从心里觉得她的出生肮脏，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不堪。
这么看的话，小时候和长大了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小时候被叫羞辱性的称呼，长大了，就被这么算计着，丢给李明晏玩弄。
只是现在可能还不如小时候明白，小微斯就从来都不乱吃别人给的糖。而章岚岚只是叫她一声，哄她一句……她居然就会想，自己其实也是需要这样一个妈妈的，然后心甘情愿的，走进这个死局里。
微斯一直在看章岚岚，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应该是不习惯做这样的事吧，微斯也算了解她，只是就算是不习惯，可还是对她做了。
微斯心里昨天晚上冒出来的一点点小小的，对于母亲的渴望，就像水面上偶尔泛起的一个小气泡一样，倒也不用谁去戳破，自己就慢慢的无声息的消掉了。
气泡是消掉了，脑子里倒是多了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她其实是有妈妈的，只是妈妈把她弄丢了”和“在亲生的母亲心里，她就是这样的不堪”到底是哪一个，会更痛一点，也更重一点，能搅断她心里本来就崩到极致的弦。
恍惚间，微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你别哭啊。”章岚岚见微斯突然哭了，她好像对哭都不能免疫：“你……”
微斯想要避开她，却又立即就发现了，眼下这个场景，章岚岚才是她最后的突破口。
李明晏现在还没有回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浓重的困意在微斯的意识里排山倒海，这更像一个不停的催促着的信号，提醒微斯，她必须要做出决定。
微斯的嘴唇颤动了一下，还是对着章岚岚，叫了一声：“妈。”
她叫的章岚岚和顾紫涵都愣住了，章岚岚更是意外极了。
“妈。”微斯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她在心里期盼，章岚岚能够被她打动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就行。
章岚岚被她这一声妈，叫得心里莫名酸涩，对微斯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微斯在家里很透明，她也顺从的和李明晏订婚了，这样逼迫她，好像是有些过了。
“妈……”微斯还在叫她，虽然只是想软化章岚岚，可眼泪却很不争气的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开口叫妈妈。
“妈妈，不要做这样的事。”
章岚岚很少见过微斯哭，不知道为什么，她哭的时候，好像很能感染人，章岚岚觉得自己鼻子都酸了。
“不要把我留在这里，留给李明晏，不要……”也许是药起作用了，微斯说每一句话，都格外吃力，她在恳求章岚岚，那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顾紫涵在她叫第一声妈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她其实是知道章岚岚和她的关系的，眼看章岚岚果然被微斯叫的心生怜悯，忙去分散章岚岚的注意力，她挽着章岚岚对微斯说：“这个时候就别叫妈了，我妈会给你投资的。”
“妈妈。”顾紫涵又叫章岚岚：“您也别心软了，想想要给她一大笔钱呢，这不算亏待她。表哥特别喜欢她，他们两个人会和和美美，她也会感谢您的。”
顾紫涵也知道章岚岚没什么主见，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她怕微斯说的更多，章岚岚起疑，最好就是赶紧离开。
比起哭的伤心的微斯，她只是哎的叫唤了一声，就吸引了章岚岚全部的注意力。
“你呀，一天到晚的给自己找事。”章岚岚念叨着顾紫涵。
“妈，我们回家吧，别坏了人家的好日子。”
微斯的声音开始慢慢低下去，像那只被遗弃的小猫。
“妈……我是你女儿……不要把我丢给他，我会活不下去的……”
微斯不知道章岚岚听没听到她最后的低喃，她其实早就放弃了，只是还不愿意承认，她刚刚，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章岚岚，自始至终，都会站在顾紫涵那边的。
她的一声妈最终没有留住章岚岚，却等来了李明晏。
微斯轻易被他钳制住，他想抱微斯到卧室，义肢却受不上力，微斯细软的腰撞到了桌子，疼得她在半昏迷的状态下闷哼了声，疼痛感支撑微斯又清醒了一会。
微斯今天又哭了一场，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片湿漉漉的水光。
看着这双眼睛，李明晏动作也温柔了一些，他的语气里有难以抑制的开心：“微斯，给我生个孩子，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微斯，我以后都会对你好的。”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因为兴奋，力度都加重了些。
“被拐卖的女孩怎么好好过日子呢，我和你怎么能好好过日子呢。”
微斯心里气极了，她慢慢的说出这样一句来，眼泪又开始顺着脸颊滑落。
全身都软塌塌的没什么力气，她也就没怎么反抗他，而是用求饶的口气对他说：“让我去洗个澡吧，在外面上了一天班，挺脏的。”
李明晏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微斯甜甜的笑了，衬衫扣子已经被他解开了，一双莹白的手臂也无力的垂挂着，十分旖旎，倒也不用她故作娇柔：“我现在这样，还能跑到哪里去呢，只是累了一天，如果要做，也让我洗个澡好么？”
李明晏根本招教不住这样的微斯。
微斯勉力坐起来，伸手扶了扶自己刚刚撞到桌子边缘的腰，李明晏用的力气很大，不用看也知道那里已经青了一片。
她按着那个地方，通过疼痛刺激自己再清醒一会儿。
和往常不同，这一次微斯去的是主卧的浴室，里面有个方形的水疗浴缸。
要如何走进黑暗里。
微斯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住，像是要一头栽下去。
她的手里还攥着顾紫涵给她的那瓶药，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白色药瓶，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还是没有办法，这样走进黑暗里。
“是哥哥赢了。”微斯想起微泽和她的赌约：“家里所有人都会正常的生活下去，我却不行……每个人确实都有会超过自己承受的痛苦码值，是我输了。”
一堆白色的药丸在掌心里，显得小巧可爱，微斯不知道是汤里加的量大，还是她本身就太累了，药效显得这样快。
“不过我应该不算微家的人，因为就算是对陌生人，她们都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药丸干吃起来真的有点苦，微斯也懒得去喝水了，她想其实这样也不错，她和微泽，谁都没有输。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微斯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女孩，她瑟缩在墙角，离她很近，微斯很想伸手去抱她。
微斯可以坦然面对任何人，却无法去看她的眼睛。
“你会对我失望吗？小微斯？你明明……”
她哽咽着，表达自己的歉意：“明明……那样努力的活下来了。”
只是这样想，嘴巴里的苦味就像是慢慢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结构里。
她抱着小微斯，温柔的哄她：“这真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应该去奢望什么的。可你也知道，我们做错了事情，就是没有办法回头的，我们的事，都要自己来承担责任……不过这也没关系，我总能处理好的。”
……
李明晏听着浴缸里哗哗的水声，脑海里冒出一些旖旎的画面来，他缓慢的走到酒柜前，心情很好的拿了一瓶红酒出来。
他拿着酒杯站在窗前，只是当他喝完了两杯，感觉酒精都已经开始麻痹自己的大脑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却仍然没有停下来。他在浴室门口叫了一声，朦胧的毛玻璃里，可以感觉到里面不正常扩散开的水蒸气。
李明晏慌忙的找钥匙打开门，水疗浴缸的水已经溢出了，微斯穿着衣服睡在里面，她是躺在那，水波隐隐的漫过她的鼻尖，而她整个人毫无知觉的飘在里面。
李明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微斯睡着了，只是他没走几步，踩到了漂着的一个白色药瓶。
“微斯……”
李明晏吓得魂飞魄散，他摸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打了120。 晚风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