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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斯给自己定了一个工作计划，这个月全部来跑投资，如果实在没有的话，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她安慰自己，项目停掉后，也是可以重启的。
只不过不知道哪天重启罢了。
李瀚海的病情不怎么乐观，微斯虽然有心去找他，却又于心不忍。
刚开始全天跑项目投资的时候，微斯开始整夜整夜的不能安寝，没人背书，很多时候白白等了半天，却连投资人的面都见不到。
极度疲累的时候也会睡着，可很快就会醒来。脑子里那根弦崩的极紧，好像快要崩断掉了。
于是微斯又和杨文清先去找中间人的联系方式，效果也不甚理想。
还有一次，她和杨文清两个人在对方单位等了一个多小时，中间人才慢悠悠的从办公室走出来，杨文清上前和对方寒暄几句，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却一直盯着微斯看。
“新人？”他慢吞吞的开口问杨文清，那种打量的目光令微斯很不舒服，却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声：“您好。”
那个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轮，然后他嘿嘿笑起来，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房卡塞给微斯：“晚上再谈吧。”
杨文清看的目瞪口呆，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人当着他的面这样的大胆，心道这事要是被李明晏和李瀚海知道，可就捅大篓子了。
微斯并没有当场发怒，她也没有接。
杨文清又和对方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过头时，微斯不见了。
他着急的打电话找她，微斯隔了一会儿才接了电话，声音哑哑的，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我说……”杨文清斟酌着语气：“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种事其实还蛮多的。”
他又劝微斯：“要不然，你和李总再好好聊聊？”
微斯直接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杨文清本以为微斯不会再去了，结果微斯又准时来找他了。
杨文清一路都在打量微斯，却发现微斯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两个人去见约好的投资人，在电梯里，微斯从包里拿出了枚戒指。
杨文清现在特别怕微斯做出点什么来：“姑奶奶，你要干嘛？”
“不干什么。”微斯说着，把那枚造型有些夸张的戒指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是要干嘛？”
“等会你介绍的时候，就说我是李瀚海的儿媳。”她叮嘱他：“如果对方没有意愿投资游戏这块，干脆也别谈了。”
杨文清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这是李总送你的吗？”
“不是，昨天去买的。”
杨文清：“……钻还不小。”
微斯：“是的，这种还可以退，店里九折回收。”
杨文清：“……”
于是微斯见谁都戴那枚夺目的钻戒，如果对方夸这枚戒指，她就会很甜腻幸福的说是自己先生送的。
杨文清在心里吐槽，她但凡能这么跟李明晏讲句话，都不至于需要自己出来跑这个。
只是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很佩服微斯这个人的。
虽然预期的时间快到了，但微斯并没有表现出焦躁，甚至往后，她都会先过滤掉一批拜访客户。
微斯是在给自己期限的最后一周，只约了一家新发展到国内的风投公司，这也是她和杨文清最后的选择了。
可能是运气想要眷顾一下她，当对方约她去公司面谈合作的时候，微斯差点哭出来。
杨文清也很惊讶，对方虽然是新发展到国内的公司，可来头不小，能约去公司面谈，至少是已经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了。
虽然被拒绝了无数次，但是微斯还是很认真的准备了项目资料与演示Demo。
杨文清和她那天去的很早，对方的公司离瀚潮不远，也处于A市区的黄金地带。
上楼的时候，微斯又戴上那枚戒指。
杨文清打趣她：“你还没去店里退？”
“今天结束就去退。”微斯心情不错：“不过这其实不是真的钻，还蛮便宜的。”
杨文清没想到这还是个假货：“行吧，不愧是你。”
他在心里感慨，微斯的手腕手掌都生的白皙纤细，戴个假货也没什么，放她手上，没有人会觉得那是假的。
他们来的很早，对方却好像比他们更早。前台小姐把微斯领到会客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四个人，微斯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只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说：“请坐吧。”
微斯坐下后，将自己提前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对方的助理，对方的助理戴着白色手套，仔细的分发给了每个人。
杨文清按照微斯的套路介绍微斯：“这位是我们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也是瀚潮董事长的儿媳——”
往常这个时候，微斯都会自我介绍一下的，杨文清没等到微斯自我介绍，忙去叫她：“微斯？”
“没事。”男人低声笑了，他叫自己的助理：“怀哲。”
“首先，欢迎两位来到红磨投资，这位是红磨投资的秦总，其他两位是风投师，微小姐，您可以开始了，首先先请您介绍下项目。”
助理给微斯介绍，微斯看着长桌对面的男人，距离有些远，但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和微斯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
微斯抬头看到他的眼眸，低头看到带来的资料里一个游戏场景的文案：“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秦仲倒也算是人生里的过客，不过微斯觉得他更像是年少记忆里最好看的月亮。月亮这种东西，也就只能看看。
微斯先前了解到的红磨投资的老板并不姓秦，不过通常在企业里，高管也被尊称为x总，并不能说明什么。
“微小姐？”助理提醒她：“您可以开始了。”
微斯回过神来，秦仲没什么表情，又叫他的助理：“怀哲，你先给微小姐倒杯水。”
微斯这一次用的时间比平时多，她能感觉到对方都听的很认真，但是微斯还是能从两个风险管理师的表情和一些记录中感到对方的不看好。
微斯讲完之后，喝了点水。一般在外面参加这种会议她是不喝水的，只是这一次对方听的很细，时不时还会询问一些技术架构等相关问题，微斯觉得自己讲了很久，她的大脑仿佛都快缺氧了。
“我想问一下，瀚潮游戏突然中断这个游戏项目的资金，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一个戴着眼镜的风险管理师出声问她：“我有些考量，是出自瀚潮这边的情况，最近这家公司的股价跌的厉害，我想了解下您的项目需要找外部投资的原因。”
“这个是公司管理层决定的。”微斯说：“至于股价，近期公司确实有一些风险性的决定。”
“能更具体的讲讲吗？”对方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微斯倒也没有回避，她直截了当的说：“如果您这边如果是出于公司破产风险考量的话，我这边可以跟您签该游戏知识产业的转让协议书，用来质押，降低您这边的风险成本。”
风投师像是没想到微斯居然拿这个出来谈投资，又有些感兴趣了：“您确定是转让吗？”
“我确定。”
“我这边有个问题，刚刚杨总介绍时说您是游戏项目经理，同时您也是瀚潮公司董事长的儿媳，这种身份下有考虑过自己怀孕之类的，影响项目进度的情况吗？”另一个风投管理师问。
“不会。”微斯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他。
“好的，知道了。”对方说。
微斯见在座的都没有什么问题了，也没有再洽谈合作，觉得多半是无果，现在经济形势不怎么景气，别说烧钱的游戏了，就是房地产都有亏本的可能。
如果她是投资人，只会比对方更谨慎。
“微小姐手上戴的戒指不错。”
正在微斯准备告别的时候，秦仲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只是微斯没想到秦仲也会这么问。
“谢谢，这是我先生送的婚戒。”
微斯回答他，她心里考虑了两个风评师的问题，觉得应该是凉了：“那么感谢红磨给了我们介绍项目的机会，再见。”
说罢，她快速的收拾起资料。
杨文清其实觉得还是有戏的，只是微斯好像除了讲项目，其他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着急。
“其实这家态度已经算不错的了。”杨文清和微斯说：“能听你讲完已经很不容易了。”
微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在会议室里，被专业的风投师问的有些待不下去。
里面坐着的是秦仲，还是陌生人，微斯觉得都没有什么区别，瀚潮现在面临高金额对赌协议的风险，是个靠谱的投资人都会慎重考虑的。
她的心思又转了转，如果想要拉来这笔资金，最合理的方式就是自己投，没有别的方法。
微斯一边想，一边感慨自己还是穷，她甚至连一百万都凑不齐。李瀚海给她的股份还没有分红，而且如果瀚海游戏有破产风险，那么公司的股份连质押的资格都没有。李瀚海送的车倒是一百来万的，微斯不确定二手能不能卖到这个价格，只是就算卖了，跟目标的5000万比，还是杯水车薪。
杨文清也开了车，两个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就先回公司了。
微斯在自己的车里喝了一瓶水，心绪不宁的时候，总是靠喝水来调节。感觉状态好些了，她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打算去吃个午饭再回公司。
她先开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停了车，没有回食堂，照例在那家小饭馆吃，今天她只点了一个西红柿鸡蛋和米饭。
老板娘看到是她，笑眯眯的问她：“喝汤不？”
微斯点点头。
老板娘记下来，去后厨给微斯装碗汤。只是没等老板的汤送上来，微斯就见一个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微斯。”男人看着她：“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微斯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反而是问秦仲：“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再聊聊那个游戏。”秦仲说：“我们还没有给出结果，你就跑了，我们有这么可怕吗？就好像你才是投资人一样，特怕我们坑你。”
“不是的。”微斯说：“我每一次一讲完，对方没有兴趣，或者单纯觉得风险管理不好做，我就自己走了，我没有缠着对方要投资的习惯。”
秦仲静静的看着她：“你先生为什么不自己出来找公司的投资？”
“他腿不大好。”微斯不以为意：“有规定女人不能跑投资吗？”
秦仲发现自己不应该和她聊这个话题，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就越是令他觉得窒息。
只是……她手上那个夸张夺目的戒指不见了。
秦仲正这样想着，就一直盯着微斯细长的手指。
微斯也不恼，她从包里取出来那枚戒指，又戴上了：“秦总在找这个吗？”
秦仲没有否认，又和她谈工作：“这个项目……”
“秦总，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吧。”微斯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不必为此开绿灯，我只是出来试试看，也知道这块不好找投资的。”
老板把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和米饭端上来，好奇的看了秦仲一眼：“你朋友吗？”
“是啊。”微斯说。
老板娘又问微斯：“最近怎么没见你未婚夫了？是不是我们家菜不合他胃口？”
微斯笑了笑：“不是菜的问题，是他不喜欢吃中餐，挑剔的很。”
老板娘一语双关：“眼光高好呀。”
秦仲还在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眸里好像只有她。
微斯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下自己的气息，故意不去看他的目光，她低头问秦仲：“你吃饭了吗？”
“没有。”
“你要在这吃吗？”
“这只有中餐，家常口味，吃的惯吗？”
秦仲看着她，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比他一贯还要低：“微斯。”
正在重新翻看菜单，想着要加什么菜的微斯抬头看他。
“吃完饭，我们谈谈。”
胃口不大好的微斯中午吃的不多，秦仲倒是吃了两碗米饭，还把一份尖椒肉丝，一份西红柿鸡蛋，一份醋溜土豆丝吃的干干净净，结账的时候他要付钱，老板却说微斯已经扫码付过了。
秦仲回头去看，座位上空空的，刚刚还和自己离得很近的人，又消失在了他不曾注意的时候。
他走出小饭店，却意外又惊喜的看见微斯并没有离开，她在喂一只瘦小的野猫，拿着一根火腿肠一点点的剥开外包装，喂给小猫。
小猫喵喵叫了声，微斯摸了下它的脑袋：“行了，别叫了。”
“你经常喂它？”
微斯想了想：“倒也不是很经常，它是被遗弃的，之前被这附近的人家接回去养，然后被搞得一身伤……刚刚在店里就听到这个小家伙又在叫了，出来一看果然是。”
“你经常来这家吃饭？”秦仲问她。
“算是吧。”微斯说：“这家老板人挺好的，我每次来吃饭他们必送我一碗鸡蛋汤。”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微斯在公司楼下和他告别：“下午约了项目组讨论家园系统，今天怕是不能和你叙旧了。你不用给我开绿灯，我公公就是瀚潮的董事长，其实也不是很缺投资。”
秦仲看着她走进那个高耸的办公楼，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丛林里，想起两个人在时代广场手牵着手的场景。
阔别四年的光阴里，他看过微斯和一个男生比赛拿奖的报道，想过会有很多男生追求她……他们会在校园里谈一场不掺杂任何因素的恋爱。
不是秦仲刻意去遗忘，而是他和微斯的回忆，分量太重了，是一个女孩的三年的青葱岁月，也是一场被现实打破的梦境。秦仲本身不是个懦弱的人，可面对微斯，始终是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的。他害怕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
可存在脑海里臆想中的沉重，全都比不上，两人再重逢时，微斯会这样提起另一个男人，“我先生。”
他时常会想起她。偶尔在国外也会访问下A大相关的论坛，微斯的消息不是很多，秦仲存到的几张图里，除了LKK一等奖的报道图，其他都是一些模糊的照片。
本科延期一年毕业后，秦仲理工科转商科，一年要拿硕士学位。一周30个小时大课，20个小时复习巩固，40个小时的作业，周日一整天还要去学习实际业务。后来他开始跟着做实体投资，又发现读书的时候比起来更轻松。秦仲有时候对着繁多无绪的工作时，也会走神，他就会想微斯在干什么呢，估计是在看书，不过她做什么都能专心致志。想着想着，就感觉自己又能投入进去了。
发展到国内的红磨投资，其实并不打算投资游戏行业。只是他那天，就那样的扫了一眼登记的表单，就看到了最想见，又最不敢见的人的名字。
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确定，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她擅长的工作。
远远的，秦仲就确定来的是她，别的人都没有她这样耀眼。白色立裁的连衣裙盖住膝盖，踩着的高跟鞋面包裹着脚面，符合一切着装礼仪，却不是秦仲最想看见的样子。
他见过这一行光鲜下的疲辛和狼狈，从来没有想过，微斯也会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自信，有条理，也善于解决问题……可是为什么，秦仲觉得她好像比以前还要辛苦。
只是这样想想，心里就像插了一把尖刀，痛的无法言喻。
*
微斯在外面跑了一个月，和预期的一样，一点收获都没有。
“应该没有露馅吧。”
微斯把刚刚的事过了一遍，有些疲惫的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休息，小睡了一会儿。下午依旧打起精神，参加了原定的会议。
关于项目会停的事情，她没有和团队成员说过，在没有确定前，她也不准备把这种压力分摊到团队。
会议一直开到八点，微斯自掏腰包，请大家吃了一顿日料，结束后两个策划师居然还要回公司把会议的内容整理出来。
“都快十点了。”微斯说：“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整理。”
“不了，”策划师说，“现在状态特别好，不然明天能忘一半细节。”
微斯开车回去她和李明晏住的小区，开门后令她意外的是，最近天天晚归的李明晏居然已经回来了。
他像是专门在等她。
李明晏问她：“晚上和项目团队的人吃的什么？”
“公司附近那家的日料。”
“散伙饭吗？”
“不是。”微斯换了鞋，也不和他多说，回去自己的书房。
“你找到投资了吗？”李明晏跟在她后面。
“没有。”
微斯打开房门，却见房间里面自己的那张铁艺单人床已经不见了。
“晚上我妈来过了。”李明晏走过来，他站在房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紫涵怀孕后我妈就着急，晚上过来这边查岗，看到那张床就让人搬走了。”
“嗯。”微斯疲惫的在书桌前的桌子上坐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今天一整天太累了。
李明晏没有走，他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微斯没有抬头看他：“说吧。”
“我妈从小姨那里知道了你要找投资的事情，她说她也可以借钱给你。”李明晏说：“只不过有个条件。”
微斯心里知道的很清楚，却还是问：“什么条件？”
“条件是，”李明晏斟酌了下语气：“你要给我生个孩子，也要和我真结婚。”
微斯缓缓抬起头，两个人静静的对视了片刻，微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做深呼吸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停这个项目也是你妈教你的，对吧？”微斯说，高强度工作了一整天，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个不是……”
微斯笑了，她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你的合同是和章家那边的亲戚签的，然后你出了事，要停我的项目，刘总就要我出去给自己项目拉投资……正常的投资人，谁会给一个即将赔一大笔钱的公司投资呢……”
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原来你们是在这等我呢。” 晚风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