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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朗没有骗微斯,他确实不算认识秦政,一共见过两次。
但是他对秦政这个人,了解得很多。
最早见到秦政,是在他读大学前的暑假旅行。
颜朗的舅舅林晋茂一直觉得:读万卷书,也得行万里路。人只有多看看世界,才能认识到自身的渺小。
林晋茂下面还有一句没说出来,但是颜朗知道,下一句是认识到自身的渺小,就会发现人本身的痛苦本身放到整个宏大的世界里,也不算什么。
颜朗其实自己不觉得他有什么可痛苦的,不过是过早失怙失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孤儿,还有很多虽然有父母,可还不如没有的人。
他父母离开于一场交通意外,当时颜朗只有十五岁。林晋茂特别怕他有什么心理问题,可明里暗里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他只比以前沉默了些。
十五岁的颜朗没有跟舅舅回家,他选择继续在H市本市重点高中寄宿。三年埋头苦读,考上了国防生。
林晋茂以前当过兵,见颜朗报了国防科技大学,高兴得不得了,谢师宴的排场整的很大。颜朗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先和舅舅去祭奠了双亲,结束后,林晋茂就让他去旅行。
颜朗先从国内到了日不落国,天天下雨,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当时港口有一个新的轮渡首次航行,直到美丽国。颜朗刚好有旅行签,干脆报了个轮渡游。
轮渡从日不落国出发,到达地是美丽国东海岸。
颜朗选的房间是豪华套房,房间外有个极大的阳台,可以躺着看海景。
出发当天,因为是新轮渡第一次出航,船上宴会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派对。颜朗也去看,逛了一圈,就注意到了秦政。
秦政能吸引到颜朗的注意,是因为他是个很有品味的男人。区别于那些大腹便便,发福的没形的男人,秦政除了展示了财力,还展示了良好的自制力。这种人在哪里,必然会成为焦点。
秦政对颜朗也有几分兴趣,一个比自己弟弟大几岁的少年人,身上有一种意气风发感。有棱有角的,折射的阳光也会多一些。
少年人总是很有意思的,他们有时喜欢是短暂的,有时又会为此,付出一生。秦政看着这个年轻人,上前搭讪。
“这些都没什么意思。”秦政端着香槟酒杯走过来,用流利的中文问他:“想不想看点有意思的?”
颜朗虽然在打量秦政,可对于这种陌生的邀约,并无兴趣,直接拒绝了。
“船上还有些其他好玩的。”秦政说的更明白一些。
“谢谢,我不感兴趣。”
秦政被他拒绝,倒也不恼,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游戏。
晚上回去颜朗觉得无聊,就早早睡了,只是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有极大的响动声,好像有人在拍他的门。
颜朗从睡梦中惊醒,开了灯,门外还有动静。他开了门,发现一个男人腆着个大肚子,正一把抓着一个少女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的。
少女身上吊带一边已经被扯断了,此时双手交叠在胸前,显得楚楚可怜。
人在外面,闲事莫理。这个道理颜朗懂,他也懒得管这种事。关了房门,心里却总觉得有些膈应,门外继续传来不小的动静。
颜朗骂了一声,这一排的房间,难不成只有他一个活人。
横竖睡不着,颜朗拿了自己钱包,又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没有走,颜朗看了看,另一边的肩带也被扯断了。
颜朗用英语问对方,多少钱,对方露出不耐的神色。
“你吵到我了。”他说:“我付给你,别吵我睡觉。”
男人自然是不肯,颜朗把钱包里旅游前兑的大额度的英镑一张张甩过去,男人骂了几句,却还是捡了钱走了。
颜朗心里松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回房间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他打开房门,发现昨晚那个少女没有走,她瑟缩着靠在他的房门口睡着了,导致颜朗一开门,她就毫无防备地摔了进来。昨晚被人扯断的吊带被她系了个结,不过这件衣裙很薄,区别也不大。
“你怎么没走。”颜朗本能地说了一句中文,她居然听懂了,摇摇头。
然后又一直摇头,显得害怕极了,直往颜朗身边靠。颜朗被吓了一跳,有脚步声传过来,他就先把门关了。
“能讲得清楚什么情况吗?”
颜朗坐在一边,把衣柜里自己没穿过的浴袍,递给她。
“是被迫的吗?”
对方点点头,又摇摇头。
颜朗不耐烦与话都说不利索的人交流:“我帮不了你,你只能自己帮自己。”
她好像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发着抖,去脱那件吊带。
“你干嘛呢。”颜朗被她吓了一跳,又把人赶了出去。
他在房间里心烦意乱地待到中午,下楼去吃早午饭。开了门,仍发现对方抱着膝坐在他房间门口。
颜朗干脆假装没看见,随便去了一个餐厅吃饭,回来的时候,也没管门口的人。
下午戴了一个墨镜,躺在阳台上看无边无际的海,却越看越觉得无聊。
等晚上再去餐厅吃饭时,颜朗开门发现女孩倒在门口,人已经昏过去了。
没什么反应,他继续去吃饭,等回来时,她还无知无觉地倒在那里。
颜朗又骂了一声,这一层怕不是就他一个活人。
伸手摸了下对方额头,有些烫人。
颜朗翻了个白眼,只能先把人抱进了房间。他去船上的医务室开退烧药品,外国医生坚持他没有生病,就不能提供。
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事情告诉了对方,医生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来,拍了拍他的肩,倒了两颗药丸装到写着“febrifuge”的纸袋子里给他。
颜朗回去叫对方,对方没有反应,他把药塞进女孩嘴里,她攀上他的手,昏迷中显得极为依赖的样子。
颜朗抽开手,外面海风有些大,吹得窗帘都飘起了。他去关好了阳台的门,自己去沙发上睡了。
还没等他睡着,颜朗就发现那个该死的外国医生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退烧药。
事情发生的时候,颜朗有些失措。寝室里男生偶尔也会讨论一些班级女生,讨论谁好看,谁的身材好,可也仅限于此。颜朗高中时对早恋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考个好大学,谁知道毕业出国游,居然会遇上这样荒谬的事。
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身份,可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他先叫了餐拿给她吃,然后问:“你能离开这里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
“可以的话,我想带你离开这里。”颜朗想了想:“这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她一直都在摇头,也不知道在回答什么哪一个问题。
轮渡游的后几天,女孩一直藏在他房间里,颜朗没有再碰过她。每天叫了餐到房间。颜朗看她吃相,就好像每顿都是最后的一餐。
行程结束前,最后一天的夜里,颜朗关了灯没睡着,感觉到她靠在他旁边,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
“走吗?”
他问她。
回应他的,是靠到他胸膛上的身体。
颜朗早上让她先藏到衣柜里,然后自己拿了卡出去了。先去找那个医生,然后医生七拐八绕地带他去了一个房间。
他在那里见到秦政。颜朗却也不惊讶,直接问他价格。
秦政咯咯咯的笑起来:“有意思吗?”
“没意思。”颜朗冷漠地看着他。
“那给你再看点有意思的。”
秦政说着,打开了桌前的电视,慢吞吞地跳着频道。
颜朗先是不以为意,以为秦仲只是在放小视频,仔细一看电视的角度和上面的时间,明明白白就是房间的监控。
实时进行着的直播,颜朗看了眼,就转移了目光,看着秦政:“秦先生,这是违法的。”
秦政不说话,他把镜头调的近了一些。
颜朗终于知道秦政说的好玩的是什么了,小视频主角正是是躲在他衣柜里的那个女孩。
“有意思了吗?”
颜朗的手在发抖,他去看上面的房间号,然后立即就赶过去。
等他跑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前一个男人已经走了,她抱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缩成极小的一团。穿了几天的吊带早就不知所踪,听到脚步声来了,人本能地抖索起来。
等看见是他,眼睛里蓄着的泪,像一串串断掉的珍珠,滑落开来。
海风吹动阳台上的窗帘。
“走吧。”
颜朗还是这么说,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她没接那件衣服,自然也没跟他走,人跑到阳台上,纵身跳下去了。
等颜朗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他站在那里许久,最后把自己那件衣服,也丢了下去。
下船前,颜朗问了很多人,却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多一个少一个,谁也不知道。
颜朗觉得自己那一天也跳过一次海。正如加谬所说的,除了没有用的肉体自杀和精神逃避,第三种自杀的态度,是坚持奋斗对抗人生的荒谬。
世界,也不过如此。 晚风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