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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奔到楼梯口和刚好上楼的陆可可撞到一起,脚底下踩空,整个人就歪斜着栽了出去。
从二楼到二楼半的台阶一共十二节,安乐在整个翻滚过程中都是清醒的。
她不停的尖叫,那声音尖利刺耳,与其说是因为害怕或者疼痛。
倒不如说,是因为恐惧。
“姐!”我的两条腿跟着声音一起打颤,下楼梯的时候一个没站稳,险些就步了安乐的后尘,也滚下去。
此时徐卫已经大步流星的跨下台阶到了安乐身边。
他单膝跪地,托着安乐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安乐的两只手被已经都磨破皮有了血印子。
她曲着腿,用双手抱头,抖若筛糠,嘴里还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我跟在徐卫身后来到安乐身边,踉跄着跪在安乐面前。
安乐的整个身体都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抱着头部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每个指关节都泛出来青白颜色。
她还在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声音跟着身体一起颤抖。
至此,我已经百分之百的确定——安乐,她在恐惧,极度的恐惧。
我抬手握住安乐紧紧抱着头部的手,试图将她的手放下来:“没事,没事,是我。你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你。”
安乐的指尖冰凉,我才一触碰,她整个人就跟被电击了一样,尖叫着将我推开。
她手脚并用的挪到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重新用双手抱住头部。
与此同时,楼上楼下的人也全都围到了两层楼梯之间的连接处。
这里面陶姨看着我和安乐长大,将我们两个视为己出。
她看见安乐这样,一声“大小姐”没喊完,就已经到了安乐身边。
陶姨和我刚刚的举动一样,想要把安乐抱在头上的双手拿下来,查看她的具体情况。
但安乐被第二次触碰,反应仍旧和第一次的时候一样。
她野蛮的推开陶姨,蜷缩到楼梯栏杆与墙壁围成的角落里再不能后退,就开始不停尖叫。
我上前扶住被推开的陶姨,然后和她一起,因为安乐那锥子一般的尖利叫声后退。
有人上前分别扶住我和陶姨。
是徐墨白和阿贝。
两个人同时迈步伸手,同时将我和陶姨扶住,又继续保持着神同步,示意众人后退,给安乐让出安全范围。
安乐的脸因为刚刚的尖叫已经严重充血,两边脸颊连同两眼眼白都红得骇人。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左边颧骨的位置同样已经破了皮,有了血印子。
她见着众人后退,等到缓过来一些,就又抱着头蜷缩进角落。
我心里没底,完全不知道安乐这是怎么了。
我去看阿贝。
阿贝只一言不发又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安乐的反应。
我又去看徐墨白。
徐墨白则是半垂着眼侧耳倾听——安乐,她又开始模糊不清的说起什么。
我没有阿贝那样的专业知识,不能从观察中得到有用信息。只跟着徐墨白一起,敛声屏气的去听安乐在说什么。
大约五六秒钟之后,我从安乐含糊不清的声音里分辨出来几个简单的单词。
分别是:刹车、救命,以及……爸爸。
我将安乐口中的单词和她现在的恐惧放在一起,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可能的情况。
我攥住阿贝的手腕,嘴唇不受控制的发抖:“阿贝……阿贝……”
阿贝点头。
他用力将我的手握握,然后将我带到徐墨白身边:“让大家再后退一些,我试着去沟通一下。另一位安……”
阿贝转回头去看已经蜷成了虾米的安乐:“她应该是已经想起了什么。”
大家听到阿贝这么说,立刻便噤声后退。
阿贝做了个深呼吸,小幅度的往前迈了两步:“安乐?你是安乐,是么?”
安乐瑟缩发抖的身体顿住,她抬头,眼里少了些惊恐,多了些茫然。
阿贝单膝跪地蹲下来,从高度上减少给安乐带来的压迫感:“你怎么了,安乐?”
安乐眼里的茫然更甚。
她看阿贝,看过阿贝又来看后退站在楼梯上的我们。
几个人里面,我离着阿贝距离最近。
所以,安乐视线的第一处落脚点,就是我。
四目相对,我紧张的吞咽口水。
安乐皱眉,似是在回想什么。
我张嘴,结巴着有些语无伦次:“姐,是、我是安好。”
安乐眉头更加紧皱,表情也开始紧绷。
甚至,我还能看到她因为过度用力的咬牙,两边下颌骨已经凸起。
“姐……”我往下迈了一节楼梯。
可安乐却又抬手捂住头部,瑟缩回楼梯护栏与墙壁形成的夹角。
这一次,我清楚的听到了安乐在说什么。
她说:“救命……我……头疼……”
我吓得赶忙又退回去,手足无措的看向阿贝:“现、现在怎么办啊……”
阿贝沉默,思索,低声开口:“你们都先回去楼上,不要让她看到你们。我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给她进行一下催眠。”
我咬住下唇,点头,跟着大家一起返回楼上,全部退回到楼梯通道里安乐看不到的地方。
距离拉开,又什么都看不到。我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侧耳倾听。
阿贝的声音轻而和缓,说话的语速快慢适中。他喊安乐的名字,对她进行安抚。
我每隔一会儿就按亮手机看一次时间,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才听到阿贝说出了极具标志性的一句话。
阿贝说:“来,不要怕,看着我的眼睛。我来告诉你,这是哪里。”
这之后,便都是阿贝一个人在说。
他告诉安乐这里是她的家,从门厅鞋柜上的挂件一直讲到实木楼梯的花纹。
如此又过了十多分钟,我听到阿贝询问:“安乐,看见那扇木门了么?那就是你的房间,推开门,进去看看。”
没有安乐回应的声音。
百爪挠心,我等不下去,就踢掉了拖鞋。
我赤脚迈步,转过楼梯拐角就看见了倚靠在角落里,双眼紧闭、眉头紧皱的安乐。
与此同时,安乐眼皮底下的眼珠开始滚动。
她开口,并不确定:“我的房间?”
“是啊,你的房间。”
阿贝给出肯定回答:“你看看正对着门口的书架,那上面,不是还有你的全家福合影么?”
两个人对话的间隙,我脚下的楼梯只剩两节。
阿贝现在背对着楼梯,我担心会吓到他,就用食指指甲轻轻敲了敲木制的楼梯扶手。
阿贝循声回头,饶是我提前做了预警,他看见站在楼梯上的我,也还是惊了一下。
我表示抱歉。
阿贝无声舒气,伸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我安静。
我会意,紧紧抿着嘴巴。
阿贝转回身继续询问:“怎么样安乐,看到了么?”
安乐转动的眼珠速度有所减缓。
如此过了有七八秒,安乐喃喃:“看到了……”
我小心翼翼的从最后两节台阶上下来。
为了方便听清安乐在催眠中说的话,我放轻动作缓缓矮身,手脚并用的坐下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照片上面,都有谁?”阿贝继续轻声细语的引导。
安乐听了,却开始皱眉:“照片上面……有我……还有……”
“然后呢?还有谁?是谁和你在一起?”
“还有……”
安乐说完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珠也开始重新加快速度运动。
我赤着脚,脚底板都沁出了汗。
“还有你的父母和妹妹,对不对?你仔细看,在你左边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他是你的父亲。父亲在你十岁那年的儿童节,给你们全班的同学都买了冰激凌。看到了么?”
“嗯。”安乐应声:“看到了。”
“好,那你再看看右边穿着粉色T恤的女孩子,她是你的妹妹。你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她用零花钱给你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支口红。看到了么?”
“嗯。”安乐再次应声:“看到了。”
“很好。剩下那位站在你妹妹身边的女士,她就是你的母亲。一位博学多才的大学中文系老师,能够用标准的毛笔小楷,默写白居易的长恨歌。看到了么?”
这一次,安乐没有再回答。
她的眼珠又开始快速的左右转动。
这证明她的大脑正在活跃运动。
我觉得,安乐应该是已经想起了什么。
我去看阿贝。
阿贝眨眼,示意我稍安勿躁。
等待的世间永远迟缓漫长。
我在度过了最初那十几秒无所适从的时间之后,就开始默数安乐眼珠的转动次数。
安乐的眼珠在转动到第三十七次的时候,她将紧抿的嘴唇放松。
她张嘴,却是反复动了好几次才发出微弱声响。
安乐,她在喊“妈妈”。
我的心里比眼睛还酸。
“妈妈……我好想你……”
安乐喃喃,有泪珠自眼角滑落。
她将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放松,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有了声音。
这次,安乐喊的是“爸”。
我紧张的吞咽。
这是第一次,我这样渴望有人喊出我的名字。
可安乐自那一声“爸”之后,却又陷入了沉默。
她将没有舒展的眉头更加紧皱,脸上的表情也重新绷紧。
她摇头,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
她张嘴,急促呼吸。
“爸!”安乐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她不停的在虚空中摆手:“踩刹车!踩刹车!”
我在安乐伸手的同时就跟着动作。
现在安乐双手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嵌进我的皮肤,像是要把这血肉之躯捏碎。
我疼得直冒冷汗。
阿贝攥住安乐手腕,试图将她唤醒:“安乐!醒过来!”
“啊——!”
安乐和阿贝同时开口,一声尖叫过后就直接昏了过去。
徐墨白听着动静不对,三步并作两步的跃下楼梯。
徐卫跟在他后面,从阿贝那里接过昏迷的安乐,将她抱近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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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是在二十分钟之后赶到的。
此时安乐还处在昏迷之中。
而我手臂上被指甲掐破的细小伤口却已经结了痂。
我守在急救医生身边,等他检查完毕便急匆匆发问:“怎么样医生?”
“头部没有明显外伤,具体的,要回到医院再做检查。”
我和徐墨白跟着急救医生一起搭乘救护车。
等到车子闪着灯“呜啦啦”启动,便看着安乐叹气。
徐墨白没有说话,只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觉得颅骨里面的整个大脑都一涨一涨的快要爆炸。
头疼得厉害,我便放开徐墨白,闭着眼使劲儿按揉太阳穴。
可我才按了没几下,右手就被徐墨白重新握住。
我抬眼。
最先看到的是面前已经转醒的安乐。 我和我的徐先生